現在自家老爹已經去世。


    大哥即將登基成為帝國皇帝,即便是兄弟,這關係也必然會疏遠許多。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君臣必然是疏遠的。


    當君臣之間關係密切的時候,那麽皇權就有可能被左右。


    對於國家,對於社稷並不是一件好事。


    扶澈有這樣的覺悟。


    所以從今以後,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就隻剩下了一個。


    便是自家媳婦。


    已經一個多月沒見,自然是非常思念的。


    事實上成婚之後,扶澈和少司命便從來沒有分開過這麽長的時間。


    心中甚是想念。


    “迴來了。”


    扶澈在函穀關前硬接少司命。


    此時此刻的函穀關周圍,白綾飄動。


    整個大秦都在服國喪。


    前方在蒙恬的率領下,返迴關中的隊伍,行成一條數裏的長龍,再加上隊伍中間一輛輛馬車的存在,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條長長的送葬隊伍。


    並沒有什麽宏大的感覺。


    反倒是讓人更覺得驚悚。


    或許是自家老爹的去世,就連老天都感覺惋惜。


    所以這一個月內,關中多次下雪,讓本就因為始皇帝駕崩而期期艾艾的關中大氣,更多了幾分悲涼。


    始皇帝。


    大秦那麽多先君之中,最為重要的一位。


    締造了整個帝國的宏圖威脅。


    而如今就這樣故去,是很多老秦人所猝不及防的。


    “你沒事吧。”


    迎麵,這是少司命的第一句話:“不要傷心。”


    少司命的聲音依舊溫柔,也是這種溫柔在此前的時間內,撫慰著扶澈不安的內心。


    “我沒事。”


    扶澈笑道:“你呢,這段時間累嗎在路上。”


    少司命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我沒事的,不累,隻是很想你。”


    “嗯,好好休息,過幾日,你我就返迴邯鄲。”


    扶澈對少司命笑道:“迴我們自己的家。”


    “好。”


    少司命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後似乎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餓了。”


    “好,我們去吃飯,已經給準備好飯食了。”


    扶澈寵溺的對少司命說道。


    也僅僅是在少司命身邊的時候,扶澈才能放下一切包袱。


    不去考慮帝國的,不去考慮自己究竟怎樣做才能保全自己保全自己現在的一切。


    在妻子身邊,自己隻要對她好就行了。


    ……


    時間在一點點的過去。


    蒙恬率領隊伍在數日之後到達鹹陽。


    此時此刻在扶蘇的身邊已經有蒙恬和蒙毅這樣的左膀右臂在。


    關中的局勢已經是穩固了。


    這裏已經不再需要扶澈。


    他難得這十幾萬兵馬,還在函穀關方向逗留已經不合適。


    返迴燕趙這是扶澈現在唯一能做的。


    在這一段時間,扶澈大概盤算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力量。


    羌瘣軍團十五萬人、彭越軍團十萬人,自己帶來的騎兵有兩萬人,再加上黑旗營。


    這就是驚人的二十八萬人。


    邯鄲留守五萬人。


    與此同時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當中,燕趙開始大規模征兵二十萬。


    燕趙共有軍四十八萬。


    四十八萬……


    函穀關內。


    外麵依舊在下雪。


    室內點燃著火盆。


    少司命正坐在扶澈的身邊,自顧自的煮茶。


    扶澈看著手中自己麾下總兵力的匯總。


    不知不覺自己手中掌握的力量竟然已經如此恐怖。


    四十八萬人。


    一萬人是如同黑旗營這樣的絕對精銳。


    十二萬趙國邊軍一半的驍騎。


    三萬武裝騎兵。


    而剩下三十二萬人中,整個燕趙也在盡所能的動員生產力來進行武裝。


    並且訓練同樣在如火如荼。


    四十八萬人。


    想當年,即便是胡服騎射之後,正值巔峰的趙國。


    在長平之戰中,傾盡國力,也僅僅隻能動員四十五萬人。


    而自己現在手中的常備兵力已經達到了四十八萬。


    而且現在燕趙境內,糧草充足,又與東胡交好,土地改革的進度也在不斷推進,百姓種地養田的積極性空前提高。


    又有九萬生產建設大軍,不斷開墾荒地,種植糧食,鑄窯冶鐵,拓展生產力。


    四十八萬,換做以往任何一個國家,想要常備軍四十八萬,這都是極為沉重的常備軍數字。


    王族窯帶頭吃糠咽菜才能養得起。


    可是現在……


    這四十八萬常備軍固然消耗驚人,但是養兵五十萬,對於現在的燕趙,並不算難。


    更何況是渤海灣。


    扶澈已經發布詔令,開始鼓勵出海捕魚。


    大量的海魚和海鮮製品,在晾曬醃漬之後,被運往內陸。


    鹽鐵一律由官府經營。


    廣開財路。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著更好的方向不斷發展。


    這就是扶澈現在的實力。


    足以震懾天下的實力。


    “換做是寡人,寡人也對自己不放心啊。”


    扶澈將手中竹簡放下,自顧自的開口說道。


    “怎麽了?”


    少司命對扶澈問道。


    還給扶澈舀了一碗茶湯。


    “很香。”


    扶澈將唱完放在鼻尖,嗅了嗅。由衷的讚歎自家媳婦的手藝。


    “以前在父皇還在的時候,我隻想增強自己手中掌握的力量,從而麵對以後可能出現的危局,那個時候生怕自己手中的力量不夠,而讓自己在很多事情當中陷入被動。”


    扶澈有些無奈的說道:“夫人是不知道,當年在我剛接手蘭台虎賁的時候,是多小心翼翼。”


    “那麽現在呢?”


    少司命看向扶澈:“現在又在擔心什麽。”


    “以前覺得弱是原罪,但是現在看來來,太強同樣也是一種罪。”


    扶澈揚了揚手中的竹簡:“寡人都沒有想明白,我燕趙什麽時候竟然已經足足有四十八萬常備軍了,四十八萬啊,不說守衛燕趙防禦北方,就算是逐鹿天下都絕對足夠了,如果換做你是後繼之君,你會怎麽想?”


    少司命眨了眨眼,思索了片刻。


    “除掉。”


    少司命很明確的說道:“太危險。”


    “沒錯。”


    扶澈笑道:“當年昭襄先王麵對白起,就是這麽說的,先王知道白起沒有謀反的心思,可白起有謀反的能力,這就是白起的罪,而你夫君我現在可能就是當代的白起,可能白起還不如我,至少我有燕趙兩國,想要謀反簡直是太簡單的事情。”


    謀反隻在扶澈一年之間。


    甚至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硬實力上的不足。


    這就是扶澈這個趙王現在最可怕的地方。


    想謀反隨時能謀反。


    讓中央朝廷束手無策。


    換做任何一個朝代,扶澈這樣的存在根本都不會出現。


    但是時勢造英雄。


    扶澈這樣的一個怪物,是始皇帝一手締造的。


    是帝國的威脅,也同樣是帝國的守護者。


    隻是這樣的守護者,在始皇帝身後,讓人忌憚。


    沒有辦法,太強了。


    “你覺得大哥會殺我嗎?”


    扶澈對少司命問出了一個沉重的問題。


    少司命沒有立刻迴答扶澈的問題,而是沉默了下來。


    這個問題並不好迴答。


    雖然說天家無父子,無兄弟。


    可畢竟父子相殘,兄弟相殘這本身就是人倫慘劇。


    想要幹掉對自己有極強威脅的兄弟,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即便是沒有任何實權的兄弟,想要幹掉,也要網羅罪名。


    以堵住這天下的悠悠眾口。


    李世民玄武門之變,幹掉兩個兇狠地。


    即便在一千多年之後,依舊有人利用兄弟相殘這件事來攻擊這位聖君。


    所以想要下這個決定並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


    更何況扶澈不是什麽沒有實權的閑散王爺。


    以燕趙作為根據地,四十八萬大軍,極限動員之下,百萬大軍也不是不可能。


    再加上扶澈也算的上是當今天下用兵大家。


    這樣的實力,


    隻要扶澈自己不去送死,誰拿他都沒有辦法。


    “有這種可能,但是不會。”


    少司命說道:“你太強了。”


    的確扶澈太強了。


    並且扶澈不是傻缺周生辰,束手待斃。


    一個搞不好,扶澈謀反,或者來一個清君側,幾十萬大軍南下,即便扶蘇有蒙恬、王離這樣的名將,也未必能擋得住扶澈。


    更何況蒙恬和蒙毅,實際上根本就是扶澈的人。


    強實在是太強了。


    是保障也是威脅。


    “所以大哥不會想辦法除掉我,但是絕對會想辦法製衡我。”


    扶澈笑道:“隻要我不想著謀反,製衡就是最好的辦法,至少這樣能夠讓帝國最為穩定。”


    “隻是會怎樣製衡我呢。”


    扶澈還是有些想不明白,自家這位大哥會怎麽做。


    “我。”


    少司命微微一笑:“我在鹹陽。”


    扶澈眉頭一皺。


    是啊。


    就是這樣。


    扶澈和少司命伉儷情深,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事實。


    扶澈並沒有子嗣,以子嗣作為人質雖然是各國通行做法,但是在他這裏不好使。


    唯一能製衡扶澈一二的也就隻有少司命了。


    或許還會在扶澈身邊派駐軍隊和監視的官員。


    但是遠遠沒有將少司命掌握在手中來得實在。


    隻要少司命在鹹陽,以扶澈對少司命的信任,便絕對不會輕舉妄動。


    即便真有動作。


    那也是投鼠忌器。


    畢竟扶澈可就這一個老婆。


    而如同當年七國之間互送質子的情況,實際上根本沒有半點威懾力。


    已過王室,公子,嫡出的庶出的不知道有多少個。


    即便是死傷一兩個,也不怨國家後繼無人。


    但是少司命,的確是扶澈的七寸。


    “不要想了。”


    少司命微微一笑:“避無可避的,我必須在鹹陽。”


    “可是……”


    扶澈麵容肅穆:“我一定有辦法的。”


    “沒有辦法。”


    少司命聲音沉沉:“你的實力不能削弱,無論是為了我們夫妻,還是為了帝國。”


    扶澈原本想要說,自己可以交出一部分權利,至少表麵上交出去。


    但是還沒說就被少司命直接否決。


    扶澈明白少司命這麽說的意思。


    扶澈的存在是始皇帝推出來,用於震懾整個帝國內的逆流的。


    一旦扶澈減弱自己所掌控的力量,即便隻是明麵上的,這種震懾都會大幅度的削弱。


    更何況。


    現在想要製衡扶澈的話,僅僅隻能做到,利用少司命罷了。


    即便少司命留在鹹陽,最大的弊端也僅僅隻是夫妻二人天各一方。


    但少司命必然被禮遇有加,不光沒有性命之憂,反而會有各方麵的優待。


    說白了就是好吃好喝的供著。


    除了不能離開鹹陽和看不到扶澈之外一切都是最好的。


    可一旦扶澈的力量減弱,那能夠拿捏扶澈的方式可就太多了。


    “可是這樣的話……”


    扶澈麵色難看:“太委屈你了。”


    “那要不,你造反?”


    少司命很認真的說道。


    “額……”


    扶澈更是無語。


    “所以,隻能委屈我了。”


    少司命很認真的說道:“你好好的,我就安全。”


    ……


    扶澈一陣無語。


    自己看的似乎還沒有自家媳婦來的透徹。


    “在我們離開之前,太子的使臣就會到來。”


    少司命微微一笑:“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


    扶澈的心情有些煩悶。


    原本是帝國內部的權力角逐,製衡和被製衡。


    沒想到到最後一切都會落實到少司命的身上。


    扶澈明白自家大哥的身不由己,也明白帝國內部,對於自己這樣一個超級強勢的諸侯王,心中的擔心和恐懼。


    既然滅不了,就製衡。


    即便無法完全製衡,那就留一個對於扶澈很重要的人,在鹹陽。


    哪怕是屁用沒有,至少心中也能有所顧忌。


    但這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風順著敞開來的門吹入室內。


    始皇帝駕崩之後,果然很多事情接踵而至。


    最先來的,竟然是怎樣處理自己這樣一個強勢親王和自己大哥這樣一個即將即位的新君的關係。


    “我們不能等殿下的使臣來。”


    少司命忽然開口,像是想到了什麽。


    “什麽意思?”


    扶澈皺眉。


    “新君繼位,各路大員理應朝賀,即便是夫君也不例外。”


    少司命笑道:“但是夫君身份特殊,即刻返迴邯鄲便可,可我身為趙王後當主動趕赴鹹陽,參加新君登基。”


    “你的意思是,還要主動送上門當人質?”


    扶澈明白其中關鍵。


    “是這樣。”


    少司命:“要我們自己主動才行。”


    “大哥不會在意這些的。”


    扶澈想要否定妻子的想法。


    “王者身不由己,王後做質,非新君不信大王,而是新君想保護大王,堵住天下悠悠眾口,堵住各路朝臣讒言之口。”


    少司命冷笑一聲:“王後已在鹹陽,天下對大王何慮?何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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