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冬阻止了沈文浩魯莽行事,自是壓在心頭上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兄妹二人雙雙出了學堂,誰知道這剛出了大門,迎麵卻看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頭一個朝沈立冬奔過來的是唐元祺,他好看的雙眉凝結成霜,臉色黑沉。「冬兒妹妹,你可傷到哪兒了嗎?」


    沈立冬搖搖頭,詫異道:「冬兒並未傷到哪裏,倒是小哥哥,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情的?還有你們……」沈立冬望了望唐元祺身後的謝朝雲,蘇流瑾,沈文軒,還有謝朝亮,竟然也來了。


    他們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沈立冬正納悶之際,看到了她家四哥沈文海滿頭大汗地跑過來,對著她跟沈文浩二人細細地瞧著。「冬兒,三哥,你們兩個沒有吃虧嗎?」原來沈文海見沈文浩提著佩劍,怒氣沖沖地離開了府門,接著是沈立冬火急火燎地衝出去追趕沈文浩去了,那會兒他直覺認為事態嚴重了,當下也跑出了府門,第一個就去找了大哥沈文軒,那會兒沈文軒剛下了朝堂,見到沈文海跑得滿臉通紅,找他的時候,什麽話都沒有說,直接拉著他,邊拉著他邊嚷嚷著,說是冬兒跟文浩出事了!


    沈文軒這一急,連轎子都沒有坐,挑選了快馬一匹,直接帶著沈文海過來學堂這邊了,這件事情自然也被同朝為官的蘇流瑾,謝朝雲還有唐元祺看到了,他們三人一聽到沈文海提及了沈立冬,自然也快馬加鞭地跟著沈文軒一道兒過來探究情況了。


    此時他們見沈立冬跟沈文浩二人安然無恙,那一路上提吊著的那顆心終究是放了下來。要知道,這一路上,他們幾個聽說沈立冬對上了三公主周嘉和,可是為沈立冬擔心得捏了一把冷汗。


    這會兒這幾個人急匆匆地趕過來,因為走得急促,本就有心悸之症的蘇流瑾自然是麵色蒼白得很,看著情緒過急,倒是心髒一陣一陣地揪痛起來。


    「蘇哥哥,蘇哥哥……」沈立冬麵上一驚。「三哥,快點幫冬兒從馬車上拿下那個藥箱子,蘇哥哥看來是病情發作了,快一點。」沈立冬叫著,趕緊讓蘇流瑾拿出隨身攜帶的緩解藥丸,哪知道蘇流瑾竟然是出門之時走得急而忘記帶上藥丸了。這下沈立冬慌了,那沈文浩立即翻身一起,從沈立冬坐的那輛馬車裏頭找到了一個木箱子,一躍而下,直衝到沈立冬的麵前。


    沈立冬手指微微發顫著,哢地一聲,快速地打開了藥箱子,從中拿出了金針,一枚一枚的金針,直插各處要穴,舒緩蘇流瑾疼痛,隨後拿出一個藥瓶子,倒出了一顆晶瑩玉透的紅色藥丸子,單手捏住蘇流瑾的下顎,將這顆藥丸送入了他的口中,再拍著他的後背,助他藥丸入了咽喉,吞下腹內。


    「蘇哥哥,蘇哥哥,這會兒你可覺得好些了?」沈立冬擔憂地望著蘇流瑾依舊發白的臉色,她害怕這個純淨的少年因為緊張她被人欺負了,這會兒不顧性命地上馬揮鞭而來,若是出了什麽意外的話,蘇家看就要斷絕香火了,而那樣的結果,讓她如何承受得起呢。


    想著,不知道為何,沈立冬的眼裏竟然濕漉漉的,她嚇得都快要哭出來了。


    雖說她行醫無數,救人無數,麵對各種病患,她都能冷漠對待,理智得很。可是作為一個大夫,無論醫術如何高明的大夫,在麵對救治親人熟人之時,難免就會因為過於擔心而心慌意亂了。


    此時的沈立冬便是,雖然明明知道蘇流瑾的驚險已過,暫無性命之憂了,可是她還是一陣後怕。那種瞬間就會失去一個熟知親人的感覺,讓沈立冬的心情實在難以平靜下來。


    那蘇流瑾見沈立冬急得直掉眼淚珠子,忙擠出溫和的笑容寬慰著沈立冬。「冬兒別急,也別哭,蘇哥哥沒事,一點事情都沒有。」


    「蘇哥哥,你為何會忘記了冬兒的叮囑,那個冬兒專門給蘇哥哥配製的緩解藥丸,冬兒明明告訴蘇哥哥一定要隨身攜帶的,萬一出了狀況就可以立即服下的,這會兒蘇哥哥為何身邊沒有帶著呢?若是這會兒冬兒施針不及時的話,若是蘇哥哥有個三長二短的話,那麽蘇哥哥豈非讓冬兒背負一條人命,要後悔一生嗎?」今日之事連連驚嚇,先是三公主周嘉和那裏差點脫身不了,後是三哥沈文浩差點去拚命,這會兒蘇流瑾又差點因為她而喪命,沈立冬此時的心情真的難以言喻。


    既是感動,又是憤怒,既是愧疚,又是埋怨,既是傷心,又是懊惱,五味俱全,那心情真是複雜得說不出來。


    那蘇流瑾見他此番行為惹得沈立冬大動肝火,似又惹得她傷心難過,自是內疚不已,眉間鎖上了淡淡的煙愁。


    「對不起,冬兒妹妹,是蘇哥哥錯了,蘇哥哥行事太過莽撞了,讓冬兒妹妹這麽擔心,是蘇哥哥大錯了。冬兒妹妹,原諒蘇哥哥,好不好?蘇哥哥下次這也不會這樣了,你不要生氣,可好?」蘇流瑾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卑微的懇求,這件事情明明不是他的錯,他卻將錯誤全部背負到他自個兒的身上去了,沈立冬真是又氣又急,又驚又怒,最終卻是化作了無數的淚花,撲進了蘇流瑾的懷抱裏,大哭了起來。


    這一天,她受到的驚嚇實在太多了,這一天,她差點就失去了二位親人。


    「蘇哥哥,蘇哥哥——你差點嚇死冬兒了,蘇哥哥——你差點就沒命了啊!」沈立冬抱住蘇流瑾就這樣放聲哭出聲來,全然不曾顧忌到身邊的其他人。


    她哭得很大聲,哭得很用力,引來了周圍無數異樣的目光,那些目光有善意的,也有惡意的,隻是這會兒的沈立冬根本沒有在意,她也不在乎。


    她現在隻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若說連痛快地哭一場也是一種奢侈的話,那麽她這一次就任性一迴,奢侈一迴,因為她想要哭出來,莫名地就想要哭出來,哭完了,便好了。


    那蘇流瑾從未見過沈立冬哭成這副模樣,也從未見過一個姑娘家如此大哭的樣子,一開始自是愣住了,不敢動彈半分,等到迴神的時刻,他眼底的愧疚越發濃厚了。


    隻見他任由著沈立冬抱著他哭泣,未曾因為男女之別在這個時候給沈立冬難堪,將她推得遠遠的,他就這樣,抱著沈立冬,抬手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她委屈的心情。


    「冬兒妹妹哭吧,你盡管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也許是蘇流瑾溫柔的言辭起了作用,也許是那幹淨溫暖的懷抱使得沈立冬的心情漸漸地平復了下來。


    將所有情緒都爆發出來後的沈立冬,似哭得累了,竟趴在蘇流瑾的身上睡著了。這個時候,沈文軒走了過來,從蘇流瑾的懷中接過了沈立冬。


    「蘇兄,今日之事,對不住了。」說到底,蘇流瑾也是因為擔心沈立冬的安危這才心悸發作,這也難怪沈立冬會嚇到了,看著沈立冬哭睡過去的容顏,沈文軒心疼地摟緊了她的身子。


    那蘇流瑾見此,苦笑道:「沈兄嚴重了,說來這件事情也怪我,若非我,冬兒妹妹又豈會今日如此失態,都是我的錯,不該讓冬兒妹妹如此擔心的。」


    「蘇兄也不用責怪自己的,冬兒她一直視蘇兄若親兄長一般對待的,她今日見你出事,自是急了些,免得就失了態,等到明兒驚嚇過去了,冬兒也就不會有事的。」沈文軒如此一說,蘇流瑾似明白地點了點頭。


    「沈兄說得極是,冬兒本就是我母親收下的幹女兒,我這個哥哥出了事情,她這個做妹妹的自然免不得驚慌失措,怕是若我出了事,不好在母親那裏交代吧。」蘇流瑾眼神溫潤如水,說話的口氣也是溫和柔緩,這番話一說,四周那些探究的目光立即消失了,人家兄妹之間情意深重,這兄長出了事,若是做妹妹的還那麽鎮定如斯的話,估計就太過冷血了,如此這番,剛才圍著沈立冬想看八卦的眾人就這麽麵上訕訕地離去了。


    沈文軒抱著沈立冬上了馬車,跟唐元祺,謝朝雲,蘇流瑾還有謝朝亮告了別。


    「今日之事,冬兒讓各位擔心了。我這個做哥哥的,謝謝各位的。如此,我要帶著冬兒迴府了,你們各位就自便吧。」沈文軒說話的語氣淡淡的,看他的表情,似乎心情很不好,沈文浩跟沈文海辭別了唐元祺他們幾個,坐在馬車外頭,吩咐李伯駕著馬車直往朝議郎府而去。


    馬車緩緩而行,身後留下的唐元祺,謝朝雲,蘇流瑾還有謝朝亮,他們看著遠去的馬車,各自神色複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等到沈立冬的馬車離開了他們的視線,他們這才互相道別,各自迴轉府門。


    這個時候,躺在屋頂上的一道紅衣身影,翻然躍起,靈巧自如地落了地麵。這紅衣少女不是別人,正是那跟沈文浩交手又氣走了沈文浩的周燕萍郡主。


    此時她的眼睛清清亮亮的,就這樣望著沈立冬原來呆過的地方,她看了好久,不知道為何,眼底竟帶上了一抹傾羨之色。


    那個小姑娘,有這樣的哥哥,有這樣的朋友,還真的令人羨慕得很呢。


    也許,這件事情她還是不要插手為好,順其自然吧。


    想著,她唇角微微翹起,竟是不想將蘇流瑾今個兒發生的事情告訴長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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