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蓮猛地一剪刀紮在樹幹上,然後順勢借力一步躥上樹,下一刻,便有無數頭野狼一起撲了過來,但也隻是撲到了赫蓮的影子。赫蓮兩手抱樹,艱難的一步一步往上挪著,那些野狼並沒有離開,而是在樹下叫囂著。其中有一隻狼,對著月亮嚎叫起來,其他的幾隻也跟著嚎叫起來。


    赫蓮隻覺得自己一腦門汗,這下可怎麽辦才好,總不能老抱著樹啊,這樣遲早會沒有力氣摔下去了,那些狼就等著開這個餐呢。


    就在這時,一隻純白色的狼從叢林深處走了出來,那些狼馬上轉移了方向,對著白狼呲著牙,白狼似乎並不害怕它們,徑直走了過來,對著那些灰狼呲了呲牙。


    有一隻灰狼突然衝了上去,和白狼撕咬在一塊,緊接著,又有幾隻灰狼衝了上去。白狼絲毫不害怕,咬傷了好幾隻灰狼。灰狼越聚越多,逐漸的都被白狼吸引過去了。


    就在這時,白狼突然停止了戰鬥,對著月光長長的嚎叫了一聲,那聲音十分哀婉,充滿了悲傷的味道。


    赫蓮突然就愣住了。


    它在說,你快跑。


    難道這隻白狼就是為了救它才主動走出來挑戰這些灰狼?它為什麽要這樣做?它和自己是有什麽關係嗎?


    赫蓮沒工夫細想,隻見白狼似乎已經做好了獻身的準備,無所顧忌,又比剛才更加的勇猛的撕咬著灰狼。


    赫蓮心說,這樣一隻有義氣的狼,自己怎麽能拋下它獨自逃生呢?


    這樣想著,赫蓮縱身一躍,從樹上跳了下來。沒等狼群反應過來,赫蓮已經一腳踹飛了一隻灰狼。有幾隻灰狼圍了過來,赫蓮把剪刀從樹上拔下來,在它們飛撲過來的瞬間,猛地紮中一隻灰狼,然後轉身踢開了另一隻。


    這時候,白狼也將一隻灰狼甩了出去,那隻狼低聲嗚嗚的喚了幾聲,趴在地上愣是半天沒爬起來。赫蓮和白狼一起把這群灰狼狠狠的揍了一頓,不一會兒的功夫,灰狼們就都被打趴下了。


    白狼似乎手下留情了,沒有咬死它們,唯一受傷比較重的是被赫蓮用剪刀紮中的那個倒黴蛋兒,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就在這時,白狼抖了抖毛,對著月亮又嚎叫了一下,然後一步跳上一塊搞出來的石頭上,像領袖一樣望著地上的灰狼們。


    灰狼們慢慢爬了起來,走到白狼附近,蹲下身子,也跟著白狼一起對月嚎叫了一番。


    看來是被打服了,讓白狼做它們的首領了。


    赫蓮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就見白狼邁著優雅的步子走到她跟前,然後親昵的蹭了下赫蓮。赫蓮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摸了摸白狼的大腦袋。


    赫蓮費力的抱起剛剛被自己紮中的那個倒黴蛋兒,然後在白狼和狼群的護送下,安穩的迴到了族裏。族人們已經大多睡去,剩下兩三個年輕人圍著火堆,一邊吃肉喝酒,一邊守著夜。


    赫蓮轉頭去狼群噓了一聲,然後抱著倒黴蛋兒悄悄的從年輕人的後麵走迴了自己的屋子。白狼迴過頭去,帶著狼群消失在叢林裏。


    “哥?芭琳?”赫蓮在門口輕輕喚了幾聲,見沒人應答,便知道他們都走了。赫蓮進了屋子,把倒黴蛋兒放在草席子上,熟練的倒白酒,撒樹皮灰,縫傷口,最後拿棉布把灰狼纏成了花狼。


    忙完這一套,赫蓮到頭就睡。


    要不開個獸醫店吧,這一天,竟給小動物治傷了,太累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樹楞灑進了屋子,鳥兒忙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美妙的早晨讓林間的萬事萬物都蘇醒過來,赫蓮……翻了個個接著睡去了。


    一陣濕潤的空氣突然在耳邊響起,怪癢癢的,赫蓮猛地睜開眼,一個毛絨絨的大腦袋就在自己正上方,正在吐著冒著熱氣的舌頭。赫蓮打了個哈欠,一把推開大腦袋。


    傷還沒好,亂動什麽?


    餓了。


    赫蓮打著瞌睡從屋裏走了出來,迎麵便是早就起床開始做活的芭琳。


    芭琳淺笑盈盈的走了過來,兩隻眼睛就像彎彎的月亮一般動人。芭琳塞給她一塊黃色的糕點,道了句早安就拎起盛滿鹿奶的木桶往族長的屋裏去了。


    赫蓮咬了一口糕點,滿足的點點頭。這塊其貌不揚的糕點,雖然外表粗糙,可味道非常好,在濃鬱的鹿奶味道中還散發著些許百合花的清香,咬起來綿軟細膩,入口即化。


    赫蓮邊吃著糕點邊從儲藏肉類的木桶裏拽了兩塊肉,撇給了屋裏那個倒黴蛋兒,心說迴去一定要阿飄多做點這種手工糕點。


    山下的眾人也都開始忙碌起來,通紅的火塘前是正在煮著美味食物的主婦們,男人們基本都在擦刀擦火銃,和自己的女人開著玩笑說著話。小姑娘們大多在不遠的河邊漂洗衣服,說著玩笑話的她們露出兩隻健壯的腿,踏在溫涼的河水裏,與魚兒遊戲。


    大祭司的屋子裏傳來了綿長而通透的禱告聲,她的聲音雖然顫抖的像深秋的黃葉,但卻仿佛有種蠱惑人心的作用,聽到禱告的眾人也都紛紛停下了原本要做的事情,實心實意的行著合手禮,跪在地上跟著默念禱告詞。


    法力無邊的洞神啊,


    請保佑老人身體康健,


    牙齒永遠咬的碎狼的骨頭,


    也不要讓野獸叼走他們的正值壯年的兒子,


    免得他們花季正盛的女兒哭瞎了雙眼,


    請保佑雛鳥一樣的少年,


    不要像林間的百合花過早的凋謝,


    請洞神恩賜再恩賜。


    禱告結束,各個家庭便開始吃早飯。洞溫族人相互都十分和氣,除了生病的人在屋子裏吃飯之外,大家基本會端著飯碗坐在門口,喝著香濃的鹿奶茶,和自己的鄰居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今天出去打獵的路線。


    赫蓮從吉力家門前走過,衝他擺了擺手,吉力靦腆的一笑,遞過來一碗熱騰騰的鹿奶茶。吉力的母親是個熱情的人,她趕忙招唿著赫蓮坐坐。赫蓮推脫不過,隻好在吉力家門前坐了坐。正擦著火銃忽尓爽朗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和吉力既是表兄弟,也是鄰居。忽尓是個十分豪氣的人,說話的嗓門也大,而吉力卻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兩個青年都各有各的可愛之處。


    三個人正愉快的聊天,忽然聽到族長的屋子裏傳出達日娜尖銳的叫聲:“芭琳!這是我阿爸從山外好不容易才帶迴來的棉布,你居然給弄髒了!”說著,就見達日娜氣衝衝的從屋子裏跑了出來,把那碎花的裙子抱在手裏,跟她阿姆要了皂莢葉子匆匆往河邊跑去。


    不大一會兒,低著頭像做錯事的孩子似的的芭琳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一手拎著空桶,一手攥著衣角。族長夫人沒有說什麽,隻讓她再去拎一桶鹿奶來,然後幫忙做鹿奶渣餅和鹿奶糕。


    英措正好從大祭司的屋子裏走了出來,正好對上芭琳憂愁的眼神。英措歎了一口氣,芭琳也沒有過多表現什麽,提著木桶便往山下去了。


    赫蓮追著芭琳過去,親昵的挽著她的手,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原來芭琳倒鹿奶的時候不小心漸出一些鹿奶在達日娜的裙子上,達日娜很寶貝她這裙子,十天裏有八天都穿著,冬天會在裏麵套好獸皮衣服,外麵仍舊穿著碎花裙子。


    “自從我阿爸的腿沒了以後,我們家沒有食物來源,要不是族長幫忙,我們全家大概早就餓死了。”芭琳蹲到鹿身下熟練的擠著鹿奶,雖然剛剛被達日娜吼過,可她倒是很快忘記了這迴事,唇邊泄出淺淺的笑意,眼睛彎成了新月形。


    “雖然達日娜有時候會對我大聲說話,可那是因為她急了,她還是個好姑娘的。”芭琳迴頭衝赫蓮笑笑,說道:“優蓮,你可千萬別去找她吵架,我沒關係的。咱們兩個是好朋友,達日娜也不敢太欺負我。”


    赫蓮無可奈何的笑笑,阿飄這個人就是這樣,吃了虧也不吭聲。


    “下午咱們去采花怎麽樣?”芭琳拎著慢慢一桶鹿奶,正費力的移動著步子。赫蓮看她拿不穩,便伸手握住了木桶的柄,芭琳微微一笑。


    “去采花?做什麽?”


    芭琳露出了驚詫的表情,說道:“哎呀!你怎麽忘記了,明天是狩獵比賽的日子。現在家家戶戶都在為明天的事情做準備呢。族長早就給每個人都布置好任務了,你跟我負責采集各色花朵,好做裝飾用。”


    “啊?”赫蓮又是一臉懵,狩獵比賽?


    芭琳笑著在赫蓮腦袋上敲了一下,說道:“你怎麽啦,沒睡好,迷糊啦?”


    “狩獵比賽還不知道?比狩獵唄。”身後,突然傳來了庫莎的聲音。赫蓮迴頭望去,庫莎又換了一套衣服,抱著一個木盆走了過來。“男人們都要參加,看誰打的獵物大,誰就獲勝,可以獲得大祭司單獨的祝福,保平安的。”


    赫蓮明白的點了點頭,這時候就見達日娜還是從不遠處走了過來,她還是兩手交叉抱在胸前,有些傲慢的說道:“庫莎,你今天怎麽又換了衣服?”


    庫莎一愣,隨即說道:“嫌髒,想洗。”


    達日娜哼了一聲,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臭顯擺,好讓男人都覺得你漂亮。”庫莎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就聽達日娜氣衝衝的說道:“我現在就跟米圖說,讓他下次過來,多給我帶料子,到時候,我的衣服一定比你的多。”


    庫莎抱著個木盆,半天沒說出話來。芭琳見達日娜走開,忍不住笑意,對庫莎說道:“哎呀,她就這個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呀,最近是幹淨的過分了啊,是不是因為米圖在呀?”


    “胡說八道!”庫莎的臉“噌”的就紅了。“我是……我就是愛幹淨,跟那個家夥有什麽關係啊!”說著,庫莎便一扭頭往河邊走去了。


    赫蓮和芭琳對視一眼,然後一起哈哈大笑起來,就見庫莎氣的臉像煮熟的螃蟹一樣。


    赫蓮笑完,突然想起來要給那頭母熊抓魚,便跟芭琳要了魚叉,也往河邊去了。庫莎正蹲在一塊大石頭上十分認真的洗衣服,她長長的辮子垂到了水裏,隨著她搓洗衣服的動作一晃一晃的,顯得十分可愛。


    赫蓮站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脫下靴子,挽起褲腿,慢慢踩進濕濕滑滑的泥灘中,靜靜的等待了一陣,然後猛地下叉子。


    魚跑了。


    庫莎嘲笑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赫蓮不滿的看了她一眼,庫莎立刻一手捂住嘴,但眼睛仍然滿是笑意。赫蓮轉過臉,等待了一陣之後又下了一叉子,然後,魚又跑了。連著三四次,赫蓮怒了,等會兒非用千裏傳音把魚震暈不可!


    “魚叉不是這麽用的。”芭琳幹完活從後麵走了過來,脫了靴子,挽起褲腳,從容不迫的從赫蓮手裏拿過魚叉,然後對準一條肥美的鯉魚,猛地叉了過去。


    “芭琳,你太棒了!”赫蓮看到那魚叉上閃著金光的鯉魚,立馬鼓掌。


    芭琳把鯽魚取下來,扔上岸邊,然後又叉了兩條魚。赫蓮不由得在心裏讚歎,阿飄真是做家務的好手,樣樣精通啊!


    陽光從山穀像金沙一樣流了下來,芭琳有些熱,伸手擦了擦汗,繼續認真的盯著河水中的魚準備下叉子。突然,芭琳的眼睛亮了亮,來了一條特別大的鯉魚,芭琳準備好姿勢,然後猛地叉了過去。


    誰知這條大魚被叉住後,竟然還能遊起來,身上帶著魚叉甩著尾巴就遊走了。赫蓮幾乎是下意識的,幾步跑過去,然後一個飛身起跳,撲住了大魚和魚叉。


    然後,赫蓮就發現自己下半身基本濕透了。


    就在赫蓮一臉懵的時候,岸上庫莎突然爆發出大笑的聲音,赫蓮抬眼望去,隻見那姑娘捂著肚子,笑的都直不起腰來了,跪坐在地上,感覺要背過氣去了……


    赫蓮無語。


    正巧她的位置離庫莎特別近,赫蓮把魚叉叉在石頭縫裏,然後雙手捧起一大捧水,對著庫莎就扔了過去。庫莎正好張著大嘴樂,突然就被灌了一大口涼水,還順便洗了臉。庫莎站起身之咳嗽,看著自己同樣濕漉漉的衣服,一秒之後,她“噗通”一聲跳下水,然後攆著赫蓮打水仗。


    “哎哎,小心啊!”芭琳急的大喊,就見赫蓮和庫莎兩個人不分上下,你來我往,互砸水球,現在全部濕透。這時候,也不知道誰的水球偏了,正好砸到芭琳身上。這下子,芭琳也濕漉漉的了。芭琳擦了擦臉上的水,幾步走過去,也捧起一灣水,往她倆身上砸去。


    “芭琳,你幹嘛砸我呀!”赫蓮同時被兩個水球砸中,急忙大喊:“砸她呀!”就聽“噗嘰”一聲,又被庫莎扔中。


    她們誰也沒注意到,就在這時,英措和米圖剛好經過河邊看到了這一幕,幾乎同時停住了腳步。一身純白的英措顯得格外俊秀,在陽光的照射下,他長長的黑發泛起一層柔美的光澤,就像他眼中此刻的溫柔,似乎充滿了可以消融寒冰的力量,不知不知中,他已經露出了溫暖的笑意。


    站在英措身旁的米圖此時也在盯著庫莎看。他的眼裏閃動著一絲玩味和一絲欣賞,唇邊也掛著微微的笑意。看了一會兒,米圖突然笑著搖了搖頭,就好像是看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一樣,可再抬起眼的時候,他眼中卻莫名的流露出一絲失落,就像是在看一件得不到的珍寶一樣,就算飽足了眼福,可還是得不到。


    米圖搖搖頭,偶然一瞥,竟然看到在不遠處的大樹上坐著莫什卡。他倚在樹幹上不知道坐了多久,一條腿垂在半空中,另一條腿則優雅的折起來,手隨意的搭在腿上。雖然臉上的神情依舊是冷峻的,但他的雙眸一直都沒離開過那個人,在無人察覺的深處翻起一抹難得的溫柔,仿佛是二月的春風一般,給塵封已久的那顆寒冷的心帶去了一絲溫暖。


    米圖皺起了眉,他的心,真的從來就沒離開過那個人,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是這樣。


    就在這時,忽爾和吉力從不遠處走了過來,衝著三個姑娘喊道:“喂,你們玩的好高興呀!”


    英措迴過神來,也喊道:“喂,你們幾個不怕著涼了,快上岸!”


    聽到英措說話,赫蓮她們三個總算停止了水仗。赫蓮第一個跑上岸,吉力和忽爾幾乎同時脫下了外衣批在赫蓮身上。英措笑了笑,沒有說話,在陽光下找了個幹淨的地方,撿了幾塊木頭,拿起打火石,做了一個簡單的小火塘。


    米圖也幫他撿樹枝子,抬起頭往大樹那邊去看,莫什卡已經不見了。


    庫莎把濕漉漉的頭發鬆開,在河水中梳洗起來。芭琳去撿被扔在草地上的魚,突然打了個噴嚏。英措幾步走過去,接過她手上的東西,一臉寵溺的數落著說道:“你看你,還不趕緊過來烤烤火,傷風了怎麽辦?”


    芭琳嘿嘿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開玩笑的說道:“這不有你呢嗎?你可是少祭司啊。”


    忽爾去找來幾根細長的樹枝,叉起兩條魚,放在火上烤,不一會兒的功夫,魚就滋滋冒油了,烤出了香味。


    米圖衝著庫莎喊道:“哎呀,你有完沒完啊!還洗,當心著涼!”說著,米圖便站起身,邊走邊解下了自己的外套,一下子把庫莎裹住,然後扛了迴來。庫莎當然不樂意,低下頭,啊嗚一口狠狠的咬了米圖一口,米圖疼得要命,卻又不敢撒手。大家都笑了起來。


    這兩個人啊,簡直是歡喜冤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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