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傳話的是鴛鴦。


    裹紗的丫鬟蹲身行禮,一張鴨蛋臉上落著點點雀斑,仰臉笑道,“福晉,前邊兒要擺飯了,奴婢代老太太來請福晉和奶奶姑娘們。”


    眾人都在花廳裏候著。


    仆從們已將桌椅安設擺放,琥珀等人捧飯安箸,隻等著各人入座。


    賈母在榻上坐了,又請林然同坐。林然心中歎了口氣,請賈敏替她坐了位子。


    兩邊各擺著空椅,林然此刻也不該謙讓,在左邊第一張入座,眾人又一番謙讓方告了座。


    林然目光一掃,見賈寶玉赫然在內,索性對賈母道:“今日既是年節裏,索性便邀兩位舅舅和二表哥,還有紈嫂子蘭哥兒同來吧,難得聚得這麽全,也是不易。”


    她緩了神色,笑說,“二哥過了十五又該去書院苦讀,迎春妹妹在家中的日子也不多了。該是好好珍惜時間聚聚。”


    賈母微怔,但無傷大雅的小事自然不會駁了林然,便叫人去請賈赦等人。


    薛姨媽笑得有些僵,林然這話倒提醒了她,她和賈家無甚關係,此刻坐在席上倒有些別扭了。


    王夫人注意到了薛姨媽的異樣,心中暗惱林然多事,又心疼起寶玉,和賈政同席她的寶玉哪有什麽自在可言?


    賈赦和賈璉來得頗快,賈赦懷裏還抱著賈蕎。


    邢夫人頓時起身迎了過去,怪道:“老爺這是何必,蕎哥兒都該睡了。”


    賈赦白了眼邢夫人,卻是將賈蕎交由邢夫人抱著,“給璉兒媳婦去吧,這小子一直鬧著找娘呢。”


    李紈帶著賈蘭來了,先向賈母與林然賈敏行禮,方安靜退到王夫人身後。


    去請賈政的仆從迴稟,賈政說是有客在,不便過來,還請福晉和老太太恕罪。


    林然自然不在意,餘光果然瞥見賈寶玉聽到賈政不來後又支棱起來了。


    賈寶玉正悄悄和史湘雲說話,眉眼間透著興奮。


    探春坐在兩人身邊,見他們說得火熱,便悄悄道:“平日裏有你們瘋玩的時候,今日可安生些吧,大伯和雍福晉都在呢。”


    史湘雲不滿地撇了撇嘴,卻知探春說的有理。


    可馬上要到元宵節了,她須得在十五前迴史家,和賈寶玉玩耍的日子不多了,還得搭出一日來陪客,真是無趣。


    賈寶玉向來聽姑娘們的話,何況身邊坐著探春湘雲,斜眼看去便是林妹妹與賈蓼迎春說笑,耳邊還能聽到寶琴岫煙惜春低聲細語說著賈家叫的戲班不俗、昆戈兩腔皆有。


    滿目滿耳均是鶯聲燕語,賈寶玉越發高興,對探春的勸說之語沒有不應的,他單是瞧姑娘們說笑玩鬧就能瞧一天!


    賈蘭看著滿屋子的人,小聲問李紈道:“怎麽沒瞧見環叔。”


    李紈輕咳一聲,示意他不要多問,趕快入座。


    倒是賈赦一拱手,問林然介不介意把他那庶子賈琮叫來。


    林然沒有不應的,索性叫二房的賈環同來,這讓探春眼中一喜。


    花廳外搭了方小巧戲台,定的是京中頗有名氣的戲班,咿咿呀呀地開著嗓子,隻等廳內的貴人們點戲。


    賈母一定先叫林然點,林然推辭道:“我不大聽這些,不知哪些戲好,還是外祖母先點吧。”


    賈母道:“他們還能遞上什麽,左不是那些唱慣了的戲詞,隻是聽個嗓子瞧個身段,圖他們一個新鮮罷了,福晉隻管隨意點。”


    無法,林然在戲單上選了折《瑤台》。


    賈母又叫黛玉、岫煙、寶琴、史湘雲、迎、探、惜、王熙鳳、李紈等俱點了。


    賈母深愛一個作小旦的與另一個作小醜的,因命人帶進來。


    麵見主家貴人,自是卸去了臉上的妝麵,林然抬眼掃過去,頓時坐直了身子。


    唱戲時因妝扮著倒瞧不出什麽,現下那小旦素著一張臉,林然卻是肅了心神。


    同賈母一並賞了幾串錢,林然側首傾著脖頸,掃了一眼係風。


    係風微微蹲身,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因著屋內人多,那小旦與小醜隻在林然與賈母幾個眼前晃過,其餘人都沒注意,畢竟賈母一向憐惜貧弱,瞧著小戲子可憐多賞些錢也是常有的。


    至晚散時,林然乘著馬車,車內多了一個瘦弱的女孩兒。


    係風吹雨跪坐在軟墊上,為林然斟了杯白水。


    係風親自從班主處將這女孩兒帶了出來,心中也是震驚,這女孩兒素著臉時,竟與福晉的親妹妹有五分像。


    “家中可還有什麽人?”


    “迴貴人,家中、家中遭了難,我、小人是被後娘賣了的。”那女孩兒惶惶不安,她不知班主為何會叫她跟著這位貴人走,但她的身契握在別人手裏,自是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也不知這貴人帶她出來做什麽……


    “莫怕,我隻是覺得你合眼緣,想仔細瞧瞧你。”


    這名為丹葉的女孩兒信了,她連忙跪下道:“謝貴人的賞。”


    她今日足足收了幾吊錢,夠她吃穿許久,眼前這位貴人賞了她許多錢呢。


    林然歎了口氣,如今外麵的正經戲班皆是男子扮唱。今日賈母叫的這戲班算個特例,規模不大,生旦淨末醜卻皆為女子,專供京中女眷宴請時登台。


    規模雖小,卻一直如此,不難猜想背後多半有人照應撐腰。


    否則怎容她們如此特立獨行,早就叫權貴家強請了。


    “可急著迴去?”


    林然繼續問道。


    丹葉搖了搖頭,沒有言語。


    係風低聲道:“福晉,那班頭把丹葉的身契給奴婢了。”


    身契上的名字並非丹葉,而是葉子二字。


    丹葉惶恐解釋道:“班頭兒嫌小人的名字不好聽,又因是唱旦的,便隨口改了丹葉這個名字。”


    她卻很喜歡這個名字,覺得比在家時整日被叫“葉子”開心許多。雖說在戲班裏也免不了被打被罰,可好歹能吃口飽飯。


    如今她的身契到了眼前這位貴人手裏,日後又會落到哪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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