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擔心這個嗎。”蔣遼無語。


    府上也隻有書房放著擺件,低調的連客堂都沒設有。


    這也不是廉長林第一次得到宮裏的賞賜,吃錯藥了竟然招搖起來,書房裏的擺件都已經夠多了,還不嫌擠要放過去。


    蔣遼頓了頓,轉頭看廉長林。


    書房那些擺件,都不是廉長林喜歡的風格。


    他很少迴府,在府上更多時間都待在書房,當時蔣遼進去其實覺得有些怪異,現在想來,書房裏其實沒多少跟廉長林相關的東西。


    想到了什麽,他看著還在挑揀的廉長林,有意要知道卻又不想明著問他。


    “書房那些玉器,也是宮裏送來的?”


    廉長林轉頭看去,觀了他片刻,眼裏凝起笑:“蔣遼,你想知道可以直接問我,不用拐著彎來問。”


    蔣遼嗤了他一眼,伸手把箱子合上,讓人搬去庫房。


    “這些都沒有你喜歡的?”廉長林問完又接著道,“你喜歡什麽樣的,我給你買,書房放不了就放去大堂。”


    廉長林真是這打算,蔣遼看著他,一陣無言。


    “你是生怕來府上的人不知道你有錢是吧。”


    “那放去房間?”廉長林提議,“現在城裏的玉器行上了很多新品,正好在府上也沒事,下午過去看看。”


    廉長林說完真就安排上了。


    明知道他想問什麽卻硬是不說,蔣遼最後隻能坦言:“行了,不用去,更不用買,我就喜歡書房那些。”


    廉長林聽完神情愉悅,得意的蔣遼都忍不住想動手,他這才如實說起:“那些擺件本來要放去庫房,想著你會喜歡,就都擺到書房了。”


    “你不怎麽到書房,我讓人都搬迴房間,這樣每天都能看見。”


    午飯已經做好,下人來請,蔣遼走出庭院:“不用搬,放書房就行。”


    “搬過去吧。”廉長林跟在旁邊,一再強調,“你不是喜歡。”


    沒完沒了了還,蔣遼瞥眼看他:“閉嘴吧你……”


    軍營需要藥材,留下府上日常所需,廉長林讓人把剩下的都打包起來,再備出大部分賞錢,第二天帶人送去軍營。


    藥材送到醫部,他召集北銳軍,讓人把銀錢分發下去。


    “副將,我們都得了朝廷的賞錢,這些是朝廷專門賞給你的,就不用再分給我們了。”


    “是啊副將,你還是收起來帶迴去,弟兄們哪兒能要你這些錢。”


    “你這樣就看不起弟兄們了,咱們願意跟著你,又不是為了賞錢。”


    廉長林拿下薩額,差點命都沒了,這是他該得的犒賞,大家哪兒能接下,幾名上將勸起他,身後的北銳軍士紛紛應聲。


    等他們安靜下來,廉長林上前說道:“我以前跟大家說過,北銳軍若是日後建功立業,隻要是我得到的賞錢,都有北銳將士的一份,難道你們要讓我做言而無信之人,置大家於不義?”


    “副將你怎麽說都有理,道理我們是說不過你,反正這錢,我不能要!”一名上將說道。


    餘下的人也是無論如何都不肯收下,廉長林把賞錢拿出來也斷然沒有帶迴去的道理。


    最後軍中的謀將沉默了下,說道:“這一戰,咱們折損了二百零五名弟兄,依我看,不如把這些賞錢都送給他們的親屬,他們九泉之下也能放心。”


    為國捐軀的將士,軍中會額外分發補償,這二百零五名將士,廉長林私下已經準備了一份派人送給他們的親屬。


    大家為死去的弟兄著想,廉長林自然不會反對,對大家道:“這些都是大家的銀錢,你們想做任何打算,都隨你們安排。”


    北銳軍是軍營的特殊軍隊,訓練比所有的軍隊都要嚴酷,廉長林從建立之初就每日都和他們同樣訓練。


    他曾經承諾過,日後若是為朝廷建功立業,不管他得到什麽賞賜,都會有北銳將士的一份。


    他確實說到做到,以前得到的賞銀都會和將士們平分。


    北銳將士願意追隨他,不止因為如此,現在更是覺得沒追隨錯人。


    畢竟不是所有將領都會替死去的弟兄考慮身後事,顧及到他們家裏沒有保障。


    事情說完,廉長林吩咐人照辦,將士迴去照常訓練,他過去旁觀,最後見時辰不能再拖,才策馬返迴主營。


    方才聽說廉長林來軍營了,知道他會找過來,老將軍特地從沙場迴來。


    他坐在桌前,打量完走進營帳的廉長林,示意他坐下。


    “看你走步有力跟以前一樣,身上的傷應該都好了。”


    “勞將軍記掛,已經好全了。”廉長林坐到他對麵。


    “那就好。”老將軍說完,神色有些複雜,沉吟片刻歎道,“是時候了吧。”


    桌上擺了酒壺,碗裏還沒來得及倒上酒,廉長林取酒壺給他倒酒,邊迴道:“是。”


    廉長林以前說過,等邊關安定便會立即動身趕迴去,家裏有人在等他。


    如今邊關安定,他去意已決,老將軍惜才,再不舍都會尊重:“也罷,你也盼了那麽久了。”


    廉長林來北疆是為了蔣遼。


    胡騎野蠻兇悍,看到邊關百姓深受其害,他一直致力解決胡騎還邊關安寧,就是想盡早迴去見蔣遼。


    軍中能人輩出,北銳軍裏更是不乏可以勝任將領之人,老將軍不再就此多說,想必對北銳軍早有安排。


    廉長林放下酒壺,請他喝酒。


    碗裏的清酒靜下,老將軍看了一陣,端起碗笑道:“以前軍務繁忙,喝酒都不能喝個盡興,今日得好好喝上才行。”


    “日後啊,怕是沒機會,再跟你這樣的後生坐一塊喝酒了。”


    廉長林笑笑,端起碗敬他:“這話要是讓外麵的將士聽到,您這營帳就有的熱鬧了。”


    “哈哈哈,”老將軍爽朗笑道,“今日不說別的,就陪老夫好好喝個盡興。”


    廉長林以前初到軍營就得老將軍賞識,短短數月就被提拔為副將替軍營出謀劃策,難免會招來軍中一些人不滿。


    胡騎自小長在馬背上,作戰難擒,軍中困於應對,廉長林提議建立北銳軍,尋軍中能人奇士訓練騎術,此舉勞師動眾遭多人反對,全靠老將軍力排眾議。


    廉長林能成為軍營上將,又成為北銳軍將領,都離不開他全力支持。


    他有心喝個盡興,廉長林自然要奉陪到底。


    不過老將軍年至花甲,酒量再好也不能貪杯,幾壺酒喝完不得不收場作罷。


    廉長林從主營出來,被蹲守在對麵的鐵嶽叫去他營帳喝酒。


    過去時裏麵已經坐了好些人,有幾人訓練完光著膀子就過來了。


    “想當初,看你就是酒量不好的樣,我還跟老張打賭,你指定撐不了兩杯。”鐵嶽喝了一口酒,想想就不得勁,當時看走眼差點虧得褲衩子都不剩。


    “都讓你別賭那麽大,腦子都不會拐彎非不聽,結果臉被打腫的,還半個月都不能摸酒,隻能背地裏做賊似的偷著解饞。”周頭笑話他。


    “那會兒要不是你小子老在邊上叨叨,老子能輸那麽慘!”當時麵子全輸光了,不提還好,鐵嶽想起來就不甘心。


    “不過多虧鐵將軍硬要跟副將喝酒,不然我們都沒發現,這軍營裏最不能惹的人,竟然是副將。”陳免適時說道。


    “那是,所以說不是我鐵嶽看走眼,你們那會兒眼神還比不上我,沒一個好使的。”這樣說來鐵嶽心裏瞬間舒坦了。


    邊上的人當即趣道:“拉倒吧你,你有啥得意的,你那眼神還比不上我們呢,都沒喝得眼冒金光,路邊蹲個馬都能瞧成誰家姑娘。”


    軍營裏喝醉酒鬧出過不少笑話,眾人聽完直樂。


    以前勝戰迴營擺酒設宴,都不見廉長林喝酒。


    那次鐵嶽挑釁,他喝完酒就上臉,人卻沒醉,說話很清醒,比武照樣沒人能贏他。


    平時話很少,那時候問什麽卻都會說,大家也是那時得知他一直念著的人竟然是男子,更是已經和人成了親。


    後麵熟悉了大家才知道,即使沒沾酒,他們隻要問了,廉長林照樣會大大方方說出來,絲毫不懼他人眼光。


    他多次被老將軍提拔,軍中不服他的人經常拿這事針對他。


    廉長林一直沒把他們放在眼裏,有次事情鬧大影響手下正常訓練,他直接召集軍隊,點名道姓那些人,沒本事娶到男子,嫉妒他也沒用,有那個閑工夫不如想想怎麽提高武藝,爭個一功半賞迴來。


    他是有意顛倒,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那些人打又打不過,給氣的夠嗆,以後都沒敢靠近他營帳,生怕真被別人誤會有龍陽之好。


    他們都是從那次開始對廉長林另眼相看,鐵嶽更是直接就提酒上去要跟他拜把子。


    陳免是北銳軍的謀將,平日輕易不沾酒,廉長林今日過來找老將軍,又特地觀看他們訓練,他就猜到廉長林的打算。


    他端酒對廉長林道:“副將日後,別忘了兄弟們就是。”


    幾年並肩作戰,其中默契不需多言,廉長林端酒跟他碰碗:“自然不會。”


    以前胡人頻繁來犯,即使打勝仗了也要時刻提防著,喝酒別想能痛快。


    現在終於有機會,大家都敞開了喝,酒壺很快喝空又喊人端酒上來。


    “對了,那個祝丫頭,馬術其實還成,”鐵嶽說道,“她要是還想過來比試,你讓她來找我,想學我讓人教她,她要是肯認我當大哥,我就親自教她了。”


    上次祝籬過來馬場跟他們比馬,軍營基本都是大老粗,不會什麽憐香惜玉,祝籬比試是盡興了,麵子沒掙迴來一個。


    以前隻是饞馬場,想過來跑馬,那趟迴去後就總想找機會找迴點麵子。


    鐵嶽以前有個和祝籬年紀差不多的妹妹,其實是真把她當自家人。


    廉長林點頭應下:“行,迴去我跟她說。”


    邊上有人給出謀劃策。


    “副將你就跟祝姑娘說,鐵將軍求著給他當大哥,不僅急出眼淚,急得都給你跪下了,說不準她心一軟就同意了。”


    “去你的!老子今天非得把你喝趴下,再扒光了扔馬場去!”


    鐵嶽說完推開酒碗,拿起酒壇要跟他論壇喝,一幫人樂的看熱鬧,紛紛起哄。


    一見地窖燒火種菜確實可行,蕭留就開始大規模種植,現在已經收割了一批又種上新的。


    蔣遼從布坊出來,路過王府順道進去看看。


    最後忙完走出來,他坐的馬車已經不見蹤影,停在對麵的是府上另一輛馬車。


    車夫推開車門,蔣遼沒走上去就聞到了酒味,抬頭看,廉長林一身酒氣坐在後座。


    他抬步走進去,剛走到廉長林身前,被他伸手圈到腿上,肩膀埋進一片酒色。


    馬車慢慢趕出去,平穩行駛在路上。


    廉長林身上的酒味更重,蔣遼抬起他的臉查看。


    臉色微醺,仰臉閉著眼睛,也不知道醉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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