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有事越來事!


    雪梨心裏一團亂,見謝昭往外走便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他。到了北邊甫一拐彎,謝昭急退一步轉身就把雪梨按在了懷裏。


    雪梨:「……陛下?」


    「別看。」他吐了兩個字。她不自覺地想想眼前到底什麽樣,同時聽到了魚香唿哧唿哧的喘氣聲。


    謝昭側眸看著眼前,那宦官的一條胳膊被拽下來扔在一邊,人與胳膊之間的鮮血淋了一地。


    他疼得起不來,滿嘴是血的魚香就在他旁邊,相距不過半步。他慘叫著,魚香不管,但附近的侍衛稍稍湊近一點想扶他走,魚香立刻就呲著牙一眼掃過,眼中滿是警告。


    那個叫楊桃的宮女倒未受傷,麵無血色地跌坐在牆邊,渾身發抖不止。


    謝昭試著叫了聲「魚香」。


    緊張得連脊背上的毛都炸起的魚香半點沒有放鬆,隻掃了他一眼,就又繼續以要應戰的姿勢緊盯著眼前衝它拔了刀的侍衛們。


    雪梨被他強按在懷裏看不到,也覺出氣氛不對,猶豫著也喚了聲:「魚香?」


    魚香的視線稍微挪了幾寸,目光略微緩和。


    而後,它維持著對周遭眾人絲毫不放警惕的姿態,一步步踱向謝昭和雪梨,眼中森意懾人。


    謝昭仍攬著雪梨,一步步往後退,幾步之後就退得看不見轉角那側的慘狀了,魚香卻還在往前走。


    他的手小心地挪了挪,往衣襟裏一探。


    雪梨隻見一縷寒光,驚道:「你幹什麽?!」


    「它的野性出來了,會傷人。」他指間捏緊了銀鏢,目光則與魚香對視著,半點都不敢放鬆。


    幾步外,魚香迴頭看看自己弄出來的血腥,又看看眼前明顯在躲它的二人,好像察覺到了什麽。


    「嗷……」它小小地叫了一聲,前爪向後一撤就坐下了,後一聲明顯委屈,「嗷嗚。」


    「魚香!」雪梨從謝昭懷裏掙出來,順手奪了他手裏的銀鏢,自己加著小心往前走了兩步,「魚香你……」


    一嘴的鮮血淋漓真可怕!嘴邊的毛都染紅了!


    「嗷!」魚香嚎了一聲,輕輕一躍向雪梨撲來。雪梨猝不及防間下意識地一退,未及躲閃魚香已落在了腳邊。


    但聞謝昭一聲驚唿,雪梨眼見魚香張著嘴衝著自己咬下,卻沒感覺到疼痛,定睛才知隻是被咬住了裙擺。


    魚香拽著她就往拐角那邊走,雪梨被扯得腳下不穩,連唿了三聲「魚香」之後血腥的場麵終於映入眼簾……


    雪梨倒抽著冷氣嚇傻在原地,魚香再往前一拽見拽不動,狐疑地轉過頭來?


    「嗚。」魚香繞到她後麵低頭拱她的小腿,推著她還要她往前走。


    「魚香你嚇著她了!」謝昭幾步追上也忘了野性的事了,伸手狠一拍魚香的腦袋,「坐下!」


    「嗚……」魚香不情不願地坐下,可憐巴巴地抬眼看看呆立中的雪梨,轉而又拿腦袋拱謝昭,「唿!」


    它是要他們去看什麽?


    謝昭眉心緊鎖地低頭認真看看魚香,魚香已戾氣不再,滿眼和順地一個勁地拿頭拱他、拿爪子扒拉他。


    像隻大貓。


    謝昭定了口氣,走向眼前的血腥場麵。似乎覺得他看懂了,魚香一下就開心了,蹦躂著先他一步跑到那被扯掉胳膊的宦官麵前,低伏下身子衝著謝昭唿氣,好想在炫耀獵物。


    謝昭皺著眉看了會兒,交待陳冀江:「先用上止疼的藥,帶走問話。」他說著又掃了眼旁邊的楊桃,「一並帶走。」


    方才在對魚香劍拔弩張的侍衛們便收了刀上前幫禦前的人一起抬那宦官了,經過魚香身側的時候,魚香也不再發狠,隻是呲牙咧嘴地「嗷嗚嗷嗚」撲騰兩下,像是小孩子在嚇唬人。


    而後謝昭攬著驚魂未定的雪梨迴九格院,魚香跟著他們迴去。一進九格院的大門,它便直奔平日給它喝水用的水盆而去。到水盆邊卻不喝,而是把嘴泡進去、抬出來、用爪子扒拉扒拉;再泡進去、再抬出來、再用爪子扒拉扒拉……


    雪梨頭一迴見它這樣,倒清醒點了,拽拽皇帝:「魚香怎麽了?」


    謝昭看看魚香唿哧唿哧一臉嫌棄的樣子,失笑:「它吃熟肉太久了,可能適應不了生的血肉,覺得惡心。」


    好像還真是這麽迴事!


    魚香守在水盆邊洗了十幾迴,直到嘴邊被鮮血染紅的毛恢複成了本來的棕黃色,它才甩甩腦袋恢複從容。又歪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水盆,大爪子一撥,「啪」地一聲水盆就翻了。


    帶了血色的水扣了一地。


    ……它真的好嫌棄血味啊!雪梨看得哭笑不得,見魚香湊近也半點都不怕了,這麽隻厭惡血味的大獅子還不就跟隻大貓似的?說它野性被激出來了她都沒法信!


    於是魚香「咣當」往廊下一躺,雪梨就如常蹲下身摸它。邊摸邊問:「你幹嘛突然這樣?直接把胳膊咬掉一條,又不是為了吃,怎麽了這是?」


    魚香不理她的絮叨,悠哉哉地閉眼打算睡覺,金黃色的長睫毛蓋下來還挺好看。


    謝昭也蹲下身撫了他一會兒,思忖須臾,直接交待徐世水再去前頭傳話,把今天的早朝免了,理由仍是為皇長子。


    過了片刻,陳冀江帶著手底下的幾個宦官也迴來了。沒把那被咬掉胳膊滿身是血的宦官押進來,但把楊桃帶了迴來。


    陳冀江掃了眼院子裏,先示意雪梨身邊的人都退下了,隻留了禦前的人,他神色複雜:「陛下,那宦官是內官監的人。他說……他說他是來‘打點’楊桃姑娘的。」


    「‘打點’?」皇帝眉頭稍挑,掃了楊桃一眼,又道,「說下去」


    陳冀江平了平氣:「他說阮娘子查賬的事,引得宮中各處不安。內官監、尚服局、尚工局和宮正司的宦官、女官們前幾天見了一麵,說要……」


    陳冀江心悸得有點說不下去,覷了眼皇帝陰沉的神色,忙又道:「說要……要趁著疫病的事,讓阮娘子知難而退。」


    「所以阿沅真是因為……」雪梨胸中一緊,陳冀江搖頭:「那人說,本是交待衝著平安帝姬去的,沒想到皇長子會跑去帝姬的書房找水喝。」


    陳冀江又指了指楊桃:「您九格院裏是她往外伸的手,趁人不備換了帝姬房裏的茶盞。那茶盞拿過來之前,特意擱到染了疫病的宮人房裏放了一天一夜。」


    她看向楊桃,楊桃卻沒有什麽反應,麵色煞白目光空洞,大約是方才被魚香嚇著了,還沒緩過來。


    雪梨銀牙狠咬,手上一緊疾步走去,在楊桃跟前揚手劈得幹脆!打得楊桃一個趔趄摔在地上,謝昭到了嘴邊的一聲「雪梨」忍住了。


    雪梨一喝:「說!」


    楊桃如夢初醒,隱隱覺出口中一股腥甜,臉上更是疼如灼燒。


    她木了木,轉而叩首連連:「娘子恕罪、娘子恕罪!我隻是……隻是換了那杯子!並不知他們要幹什麽!」


    「看到阿沅病了你還敢說不知道!」雪梨不受控製似的拎住她的衣領,「片刻前你還去刁難酸梅烏梅,你明知她們是替你頂的罪!」


    她的手止不住地發顫。楊桃瞧不起酸梅烏梅的事她是知道一點的,但方才見她去欺負已重傷的酸梅烏梅,雪梨也隻是不高興,沒有因此責怪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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