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席上撐了一會兒的阿杳真不高興了,撅撅嘴,拉著錦書的手就過去找娘去了。


    雪梨正和各位王妃們品酒吃螃蟹呢,四王妃親手給雪梨甄了酒奉過來,阿杳耷拉著腦袋就出來了。


    她也不說話,扁著嘴一拽雪梨的胳膊,自己攀到雪梨膝上歪坐著,頭倚在雪梨懷裏,雙手一環雪梨的脖子:「娘,我要跟您待著!」


    委委屈屈的,像隻受欺負的小貓,弄得雪梨既想教育她宴席上的規矩又板不下臉來。


    旁邊的王妃們當然不會說帝姬的不是,還主動噙笑哄她:「來,帝姬吃塊月餅?要什麽味道的?」


    錦書和阿杳一起在正院的席上賴著,過了一會兒,倆小姑娘就都高興了,有母親在身邊就是安心!


    二人一起把席上的各樣點心都吃了一遍,方才沒胃口吃螃蟹的阿杳被雪梨喂著也吃了一隻半的螃蟹。時間一長,原本還在南院乖乖待著地其他的孩子們也都坐不住了,唿啦啦就都跑到正院和北院找母親來了……


    這下熱鬧了。


    小孩子說起話來清清亮亮的,人多又顯得嘻嘻哈哈的。北院和正院一下就多了節日的氣氛,雪梨一瞧,非把人趕迴去也不合適,就詢問王妃們的意思:「不然……都挪到正院來,一會兒一起賞月?」


    王妃們紛紛說好,眾人便一起聚到正院來了。側室們坐到廊下倒也雅趣有地方,但雪梨多少覺得有點丟人了。


    ——本來安排得好好的,一下子全亂了。她再怎麽都明白,王妃們會點頭答應方才的提議不過是給她麵子,其實連她自己都覺得這樣並不太合適。


    然而過了小半刻,院中重新安排妥當之後,效果卻意外的好!


    方才各用各的,「家宴」的感覺是有,但少了中秋團圓的那種其樂融融。現下倒是感覺更對啦,孩子們分別在母親身邊待著,院中各處都是團圓節的吉意,似乎各人都輕鬆了不少。


    「娘,我要吃鮮蝦蒸豆腐!」阿杳指著離得略遠的那碟菜,盤中四四方方的豆腐有九小塊,每塊上都頂著一個完整的蝦仁。還淋了暗黃色的鮮美澆汁,是一眼看上去就有胃口的東西。


    離那道菜近的三王妃聽言一笑,沒讓宮女過來侍奉,伸手將碟子端起來方便雪梨夾菜,垂眸笑道:「娘子這兒是讓人舒服。我們府裏的賢安郡主,總聽五弟那兒的宜安翁主說娘子這兒好,也想進來給帝姬伴讀呢。」


    雪梨淺怔,三王妃已將視線投向廊下,著人將正依偎在母親懷裏喝魚丸湯的賢安郡主叫了過來:「來給你大伯母和姐姐見個禮,過兩天同你宜安姐姐一起進來讀書來。」


    賢安郡主瞧著怯怯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雪梨。雪梨偷眼一掃,便見廊下賢安郡主的生母同樣神色緊張。


    她便先沒應這事,拉著賢安郡主的手向三王妃笑道:「這事我得先問問陛下。不過王妃放心,若是郡主進來,我肯定把她照顧得好好的。」


    「自然自然,我自然是相信皇嫂……」三王妃驚覺失語般猛閉了口,轉而訕訕道,「咳……瞧我這嘴。孝期還沒過呢,我不該這麽早就改口的。」


    她這麽一說,既把「皇嫂」這稱唿提出來了,又因為主動「糾錯」讓人說不了她失禮。莫說雪梨自己了,就是旁邊別的王妃們都能明顯聽出來,三王妃這是上趕著要跟未來皇後貼上。


    一時院中眾人神色各異——這種事被別人搶先不怕,顯得自己太慢可就不好了。


    紫宸殿裏,陳冀江頭都大了!


    這滿殿的「熱鬧」,若是這會兒請個禦史來看一眼,明天陛下和各位殿下就都得被糾劾個沒完!


    這都什麽毛病!喝酒就喝酒嘛,還劃拳!劃拳不怕啊,之前也玩這個,助興嘛,好事——但先前他們是要麽作詩要麽賭點小錢啊!今天誰出的餿主意說「輸的人要麽喝酒要麽一口一個灌湯包」的啊?太缺德了!


    灌湯包這東西,裏麵的湯都滿滿當當的,而且得趁熱端上來才行,涼了就不好吃了。


    可趁熱的東西就不興「一口一個」這麽吃啊!燙嘴啊!


    於是,片刻前的場麵是:殿裏能喝的就灌酒,堅決不吃灌湯包;不能喝的呢……比如七殿下和十殿下,嘴角就給燙紅了。


    年紀小的更慘,比如剛十六歲的十二殿下,他想喝酒來著,六殿下過去微笑著把杯子一搶:「你還小,少喝酒。」


    然後一圈人就圍成人牆看他吃灌湯包了,十二殿下一個包子吃進去臉都紅了,好不容易咽下去,追著六殿下就打:「你站住!你是我親哥嗎!你你你……你別跑!」


    ——這還是劃拳遊戲剛開始的時候。


    酒過三巡之後就更鬧騰了。七殿下和十殿下嘴被燙紅之後也不敢再吃灌湯包了,隻好硬著頭皮喝酒,但這二位酒量不濟也是出了名的,十點下喝了幾杯之後就站不穩了,索性有親哥九殿下幫著。


    九殿下一拍桌子:「來!我替他喝!」


    陳冀江當時一聽這話就挑眉了,果然,沒過多大一會兒,陛下擼袖子就給七殿下擋酒來了。


    謝晗已經喝得頭重腳輕了,胸口一陣陣翻湧感十分明顯。一看皇帝擋過來他就知道怎麽迴事,張牙舞爪地就要把酒盞奪下來:「皇兄……別、別……」


    醉醺醺地還想往迴擋?謝昭氣定神閑地扶住他,他打著磕巴還勸呢:「別、您別管我,皇兄您明兒還……還上朝呢!還是……我自己來!」


    謝昭淡眼瞧瞧,坐在旁邊的四弟沒什麽反應,還等著跟七弟劃拳呢——四弟這也是喝大了,眼睛都不聚光了!


    謝晗繼續跟他搶酒盞:「我來……我來!」


    謝昭一鬆手把空酒盞給他,轉身跟宮人要了兩隻碗過來,一邊倒酒一邊跟四王說:「來,不理他這不能喝的,大哥跟你喝。」


    「噗……」陳冀江可算沒忍住笑,扭臉就躲到外頭去了。心裏直說陛下忒毒了,這麽一碗灌下去,四殿下估計怎麽也得半夜才能起來了。


    他繞到殿外,看看門邊已經少了大半的酒壇。


    嘖,阮娘子這是故意的吧?往年中秋都不備這麽多酒,就今年,又多又烈,還種類齊全。


    他再眯眼瞧瞧裏頭:嗯,座次上也是動了些腦子的。往年都是陛下和親王們設一席、皇子王子們在旁邊設一席,今年她把孩子們的席都直接挪到側殿去了。


    側殿和內殿間還隔了個外殿呢!


    小輩不在,長輩才好少些威儀敞開了折騰,這安排好。


    陳冀江微微地舒了口氣,看看已經醉到吊在陛下胳膊上唱小曲兒的七殿下,捂著嘴又樂了一聲,招手讓小誠過來。


    他說:「去,到九格院跟阮娘子說,陛下今晚準去她那兒。宴散後讓她先放放別的事,叫人把正院先收拾幹淨了,迎駕。」


    「諾。」小誠應下,陳冀江又壓音說:「早先陛下不是吩咐拿西邊貢進來的料子給阮娘子做寢衣嗎?一直沒給送去,你啊……這就給送過去,今晚合適。」


    小誠一愣,轉而想起來是什麽寢衣,悶著頭就去了。


    想想那寢衣的料子,他小誠心裏直說:師父你個沒正經的!閹都閹了,懂得還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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