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貴的爸爸英年早逝,他跟著他的媽媽還有姐姐相依為命。


    阿貴的姐姐比阿貴大不了幾歲,還在念初中,阿貴則在念小學。雖然兩孩子目前都在九年義務教育之內,但是,除去學習之外,還要養活這兩個孩子,這對於一個守寡的女人來說,很不容易。


    好在,阿貴家村裏的親戚平時也沒少接濟他們,所以這才讓兩個孩子一直在如此艱難的條件下,仍能堅持去學校,而不是早早輟學去打工。


    劉青山笑道:“傻瓜,我沒怪你啊。我也沒說要你賠償啊。”


    阿貴仰起頭,驚喜的看著劉青山:“真的嗎?你不怪我?”


    劉青山搖搖頭,心裏有些疼:“不怪你。”


    有錢人的孩子各種厭學叛逆,窮人的孩子卻拚了命的想要念書。大概是因為,在如今固化的社會等級中,窮人唯一的合法翻身途徑,就是拚了命的學習吧。


    “真的嗎?”阿貴的眼睛不僅清澈,而且黑白分明。黑的部分像極了漆黑的夜,白的部分像極了晴天的雲。


    他瞪圓了眼睛,仰望著劉青山,十分驚喜的又問了一遍:“真的嗎?你不騙我嗎?”


    “哈哈,我騙你幹什麽?”劉青山用手揉了揉阿貴的頭發,說道,“你看你,頭發都這麽長了,也不剪一下,我差點就把你認成女孩子了。”


    阿貴憨憨笑兩聲,垂頭看著劉青山手裏的蛇皮袋,問道:“青山哥,你要去挖竹筍嗎?我媽也去了。”


    劉青山搖搖頭,指著茶林地旁邊的山牆上的一大片箬竹林,說道:“我不挖竹筍,我摘竹葉。”


    阿貴順著看去,見那一大片箬葉在陽光底下隨風輕輕搖晃,心頭一動,一把奪過劉青山手裏的蛇皮袋,就朝那片箬竹跑去。


    劉青山迴過神來的時候,那孩子已經順著山牆旁邊的一條小道爬上了山牆,一臉喜滋滋的站在綠油油的箬竹中間,揮舞著手中的蛇皮袋,燦爛笑道:“青山哥,謝謝你不怪我,我幫你摘箬葉。我家的牛吃了你家的茶葉,我就幹活抵債好了。”


    看著他在小小的身影站在偌大的山中,卻依舊鮮明得有如夜空中的星星,劉青山會心笑道:“好啊,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你一定要好好幫我摘啊,多摘一些,而且,可千萬別把竹葉弄裂開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彎著腰,一邊摘著葉子,一邊說道,“我年年摘竹葉,我懂的。”


    看到他果真有模有樣極為認真的采摘起了竹葉,劉青山倒也圖了個清閑,便走到阿貴剛剛所坐的大石頭旁邊,看了看大石頭上的書本。


    原本以為他看著的會是什麽課外之類的,卻不想,在那大石頭上放著的竟然是語文課本跟數學課本。


    劉青山隨手翻了翻,卻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現象。


    課本的表麵幹淨到沒有任何汙垢,也沒有任何破損。


    可是,翻開封麵之後,裏麵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頁不僅被翻得鬆弛了,而且還寫滿各種密密麻麻的筆記。


    由此可見,這孩子是真心喜歡念書的。


    封麵完好無損,是因為他把‘上學’當成了一件很神聖的事情,他知道書本可以賦予他知識,所以心懷感激,不願意玷汙書本的封麵。


    而書裏麵寫滿了筆記,則是他對學習的態度。


    既心懷感激,又有著十分的努力,如今怕是就缺一點最基本的物質條件了吧。


    如果一切條件都齊全了,想必阿貴將來一定會有出息。


    劉青山遠遠看著站在箬竹林中采摘箬葉的阿貴,心中感慨良久。


    比起這樣艱苦卻認真的孩子,迴想他的童年時光,似乎就剩下‘玩’了。


    跟爺爺去山裏玩,跟老爸去地裏玩,看似在幫忙幹活,實際上活沒幹多少,還得讓大人瞎操心。


    也不知道他上輩子積了什麽福,所以這輩子才能有這樣的運氣,獲得這樣的神力。


    既然身懷神力,那自然也不能浪費了上天的好意。


    劉青山朝阿貴說道:“阿貴,你先摘著竹葉啊,等你迴家的時候,就順便送到我家裏去,我迴家去拿鋤頭,去挖些竹筍吃。”


    “啊?好。”


    劉青山果真撇下阿貴去挖竹筍了。


    迴到家裏,帶上鋤頭蛇皮袋,劉青山就直奔山裏。


    附近的竹林雖然已經被村民挖得差不多了,不過,竹筍這東西,也不是一次性就全部冒出來的,所以,隔兩天去看,又會有新的竹筍冒出來。


    因此,憑著劉青山的大力氣,挖了兩個小時,愣是挖了五六十斤竹筍。


    迴到家裏的時候,剛好阿貴也把箬葉送來了。


    這孩子很實誠,兩個多小時候的時間,就摘了一大麻袋竹葉。


    吳翠梅見阿貴送來竹葉,就狠狠的抽了劉青山一巴掌:“你這人怎麽迴事?我讓你去摘竹葉,你幹嘛讓阿貴摘?”


    劉青山捂著火辣辣的胳膊,委屈道:“是阿貴要幫忙摘的。”


    阿貴趕緊解釋道:“對對對,嬸嬸,是我要幫忙的,不是青山哥讓我摘的。”


    吳翠梅瞪了兒子一眼,說道:“阿貴又要養牛,又要幫你摘竹葉,要是他家的牛跑別人地裏糟蹋了東西,那就怪你。”


    阿貴一聽這話,急了,生怕青山哥把牛跑到茶林地的事情說出來,就連忙擺手道:“沒關係的沒關係的,我能看住牛的。”


    看著他緊張的模樣,劉青山忍不住笑道:“阿貴,今天多虧你了,要不是你幫忙,我都沒時間去挖竹筍,這樣好了,你幫我摘了這麽多竹葉,我送些竹筍給你吧,就當是給你的報酬。”


    “啊?”阿貴愣住了。明明是因為他家的牛跑到青山哥哥家的茶林地裏了,所以他才主動去幫忙摘竹葉的,怎麽現在還有報酬拿?


    劉青山將一大袋竹筍擱在阿貴麵前,說道:“阿貴,這裏有五十多斤竹筍,竹筍也不值錢,你別嫌棄啊,我呢,沒時間去賣,吃又吃不了這麽多,你就拿迴去吧。”


    “啊?”阿貴呆若木雞的看著地上的一大袋竹筍。


    這也太神奇了吧。


    隨著進山挖筍的山民增多,他媽媽這幾天每天都隻能挖五十多斤竹筍,可是,青山哥一出手,就要送他五十多斤竹筍,這也太豪了。


    見阿貴呆呆傻傻的愣了神,劉青山就故意嚇唬道:“怎麽?你不要啊?不要就算了,我拿去倒河裏了,免得放在家裏壞掉發臭。”


    “不不不。”阿貴一聽說青山哥要把竹筍倒河裏,急了,急忙一把抱住蛇皮袋,說道,“我要,我要,我沒說不要。”


    護住了竹筍,他又看著青山哥問道:“青山哥,你送我這麽多竹筍,那你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我會做很多事情。”


    劉青山想了想,笑道:“嗯,阿貴,我現在還沒想好呢,等想好了再告訴你。你快迴家去吧,別讓你媽等著急了。”


    “好,等你想到了,一定要告訴我。”


    “行。”劉青山送阿貴出門,將竹筍分成兩個袋子裝,然後在兩個蛇皮袋的口子處打個結,再將兩袋子一左一右的馱在母牛身上。


    阿貴跟在母牛後麵,手裏抓著一根箬竹杆子,籲籲的趕著牛,背著夕陽,往外村的家裏走去。


    阿貴走了,吳翠梅這才笑道:“你小子可以啊,做好事做得這麽低調。”


    劉青山唉了一聲,歎口氣:“唉,能有什麽辦法呢?誰讓我向來就是這麽一個樸實無華又低調的人呢?”


    “少廢話,趕緊洗葉子。”


    箬葉采摘迴來了,還不能馬上使用,就算不用開水焯水一遍,也得用清水好好洗幹淨。


    畢竟,這麽大的箬葉,指不定承載了多少鳥屎呢。


    洗幹淨箬葉之後,晾一會兒,吳翠梅就要用來包糍粑了。


    與包粽子不同,包糍粑的程序要多一些。


    粽子是直接包米,而包糍粑,卻是要把糯米碾碎成粉,然後加入白糖與水攪拌並揉成粉團。


    之後,就將粉團分成若幹個小麵團,將小麵團搓圓了,再壓扁成手掌一樣的橢圓形狀,再用箬葉包起來,就成了‘葉包糍’。


    葉包糍雖然不像粽子一樣有各種各樣的配料,既沒有花生,也沒有豬肉,但是,軟糯清甜的口感卻能與粽子平分秋色。


    山裏的粽子是鹹香味的,葉包糍卻是純甜的。


    白糖的甜,加上糯米粉的軟綿,還有箬葉自發的清香,三者合而為一,在經過大火熬煮之後,就成為了老人小孩都愛吃的軟綿綿的葉包糍。


    因為是傍晚的時候才做的糍粑,所以包好之後,還得熬煮到晚上十點多鍾這樣。


    如此一來,劉青山是沒有口福吃到剛出鍋的軟綿綿的葉包糍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時候,經過一個晚上冷卻的葉包糍已經沒有剛出鍋時那般軟綿了,為了讓兒子吃得開心一些,吳翠梅還特地用鐵鍋隔水加熱了一下今天早上一家人要吃的葉包糍。


    這樣一來,劉青山起床之後,便能吃到類似於剛出鍋的熱騰騰的葉包糍。


    葉包糍不像大肚粑或者三角包這類糕點一樣保鮮期短,而是可以在常溫下存放好多天。


    大概時因為箬葉的緣故,再加上糯米已經打成粉,去除了大量的水分,因此,它們的天然保質期要比粽子更久一些。


    當然,也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此時的天氣尚且不算太熱,在這樣宜人的天氣中,存放個把星期是沒有問題的。


    唯一的問題就是,隨著時間的增長,葉包糍會逐漸變硬,到最後,幾乎要啃不動。


    不過,好處就在於,越幹越硬的葉包糍,就越能存放得更久一些。


    而等到要吃的時候,再將葉包糍放到鍋裏隔水蒸煮一番即又能得到香軟綿長的口感了。


    劉青山抓著一塊熱騰騰的葉包糍,解開了葉包糍的腰帶。


    葉包糍不像本地粽子,需要三根稻杆捆紮才能將糯米粒牢牢禁錮在葉子裏麵。葉包糍隻有一根稻杆,直接捆在中間的位置就行了。


    如果說粽子是豐滿的楊貴妃,那葉包糍則大有身輕如燕的趙飛燕之姿態。


    它的體型薄而瘦,穿著碩大的箬葉衣服,再以稻杆為腰帶捆紮在腰部,看起來很是輕盈柔弱。


    盡管它看起來柔弱,可解下它的腰帶,剝開它的衣服之後,卻能看到一塊白如玉,潤如水的軀幹。


    它不是瘦巴巴的隻剩下骨頭,而是渾身無骨,軟綿綿的躺在手心裏,身上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劉青山咽了咽口水,往葉包糍上吹了幾口氣,然後就將葉包糍送入口中。


    糍粑初入口中,略微有些燙,但在燙的同時,卻有一股濃濃的箬葉香味借著騰騰熱氣的力量,直往喉嚨裏拱。


    與此同時,牙齒碰到了軟綿綿的糯米糍粑,舌尖也與之纏繞,於是乎,一股甜而不膩的味道便從這小小的糍粑裏迸發出來,與牙齒纏綿,與舌頭共舞。


    葉子的香味,糍粑的甜味,兩者似乎天生一對,都在以恰到好處的分量烘托著彼此,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二月初二不是什麽大節日,不過,好歹也算是個節日,所以村裏大部分人都準備了糍粑,隻有一些家庭比較困難,實在沒有多餘心思準備的山民才沒有把二月初二當成節日來看。


    劉青山家裏如今也算奔小康了,一家人吃了簡單的早飯之後,又開始準備今天要吃的美味食物。


    吳翠梅看著拔雞毛的兒子感慨道:“唉,現在的人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好過了,記得你小的時候,一年當中,也隻有過年的時候才能殺雞,哪像現在,就是過個二月初二也能殺雞吃。”


    劉遠河笑嗬嗬的補充了一句:“以前的時候,二月初二別說殺雞了,豬肉都不一定有得吃呢。”


    “那是。”吳翠梅道,“要在以前,誰敢想象若幹年後的日子會變得這麽好啊。”


    聽聞兩口子的一番對話,劉青山哈哈笑道:“有沒有這麽誇張啊,現在豬肉這麽貴,而雞肉卻隻有豬肉的一半價格,所以,吃個雞肉不算大事,不要說得好像就咱們家吃得起雞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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