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文西一臉嬉笑的望著薛宇。


    手裏拿著拔浪鼓,不發一語。


    他的身旁站著李來亨。


    陌刀背在身後,李來亨既沒有選擇自報家門,更沒有去和薛宇寒暄,而是就這麽默不作聲的站著,有些心事重重的在想些什麽。


    誰都沒有在意湯文西和李來亨的出現。


    突兀的兩道人影對於無我閣的四位上座而言無足輕重。


    他們並不需要知道湯文西和李來亨的來曆,如果可以,他二人隨時可以成為死人。


    可對於初入無我閣的薛宇和傲陽來說,就大不相同了。


    他們從未設想還能在此地遇到舊友。


    “老湯頭?李來亨?他們怎麽會在這裏?他們難道也加入了無我閣,還是他們本就是無我閣的人?”


    薛宇的疑惑無人可解,他也沒有時間探究湯文西和李來亨到無我閣的緣由,畢竟此間卞生花尚未脫困,看那獨臂道姑的意思,好像並不打算放卞生花活著離開。


    更何況他們麵前還站著無我閣主。


    真真正正的無我閣主人,江湖流傳數百年的絕世高手,一身修為深不可測。


    而今在薛宇和傲陽的麵前,無我閣主毫不掩飾現出真容。


    薛宇和傲陽倍感壓力,二者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就是無我閣的閣主?”


    傲陽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無我閣主的身上,他察覺到這位鶴發童顏的老者體內充斥著強橫無匹的力量,唿吸吐納近乎於無,遠超他所知曉的一切江湖宗師。


    他站在那裏,毫不設防,在傲陽的眼裏,破綻百出的無我閣主早已死了千百迴。


    但這一切不過是傲陽的異想天開。


    因為他手裏的血劍早已未戰先怯。


    無我閣主的眼裏古井無波。


    他的表情始終波瀾不驚,但唯獨目光掃過卞生花時,微不可查的閃爍了一下。


    目光停留在卞生花手裏的絲線,無我閣主感慨萬千。


    “你並不像他,雖然你的武學造詣尚可,但遠沒有他招式神韻的萬分之一,不過你這臨危不亂的勁頭,倒是有幾分活閻羅的架勢。”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不帶半分情緒,讓人捉摸不透。


    卞生花不知無我閣主提起自己師承的意圖,但他可以確信無我閣主不會傷他性命。


    “隨本尊來吧,有些事情需要你們來完成。”


    無我閣主的聲音仿若有種魔力,卞生花、傲陽和薛宇三人竟然不自主的走向無我閣主,但一聲嬌叱平地乍起,讓得三人立刻清醒。


    “他不能走!”


    陽天上座杏目圓瞪,她深知若是此刻放走卞生花,那她此生再難複仇。


    即便她明知無我閣主決定了的事情絕對沒人能改變,尤其還是在如此眾目睽睽之下。


    但陽天上座仍舊選擇了那一條最為兇險和艱難的道路。


    “哦?”


    無我閣主的眉梢挑動了一下。


    “你應該慶幸自己是無我閣的人。”


    他的目光越過了陽天上座,投向了此間正麵露擔憂的皓天上座、蒼天上座和朱天上座三人身上,淡漠道:“你們也是。”


    皓天上座、蒼天上座和朱天上座三人當即臉色煞白,立刻跪倒在地,唯有薛宇和傲陽二人不明所以,他們不明白為何這位和他們素未謀麵的陽天上座要對卞生花如此不死不休。


    “難不成是因為......”


    薛宇望著陽天上座空蕩蕩的左臂暗暗揣摩,又抬頭瞧了眼卞生花,他愈發覺得這件事情蹊蹺。


    陽天上座不肯退讓半步,死死盯著卞生花,銀牙緊咬,態度決絕,仿若隻要無我閣主有半分遲疑,她便會立刻結束卞生花的生命。


    薛宇自然不願這樣的局麵發生。


    因此他袖管之中的「情人淚」早已蓄勢待發,雖無法傷及陽天上座要害,但足以延緩她的招式,為卞生花謀得一絲生機。


    氣氛劍拔弩張。


    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但就在這種詭異的安靜中,打破僵局的卻是個局外人。


    湯文西發出一陣有氣無力的笑聲。


    “閣主,我們該迴去了。”


    無我閣主點了點頭,隨即向著陽天上座、皓天上座、蒼天上座和朱天上座四人吩咐道:“送客。”


    接著他揮了揮手,轉身朝向阿玄:“清理幹淨,莫壞了這裏的風光。”


    阿玄先是抱拳領命,隨後朝著夜雨聲的屍首飛奔而去,嫻熟的將其背在右肩之上,相較於阿玄有些瘦弱的身軀,夜雨聲明顯寬了阿玄一圈,很難相信她能如此輕鬆的舉起夜雨聲的屍首。


    皓天上座、蒼天上座和朱天上座三人也徐徐起身,她們對視一眼,眼中滿是複雜,卻也無人膽敢忤逆無我閣主的旨意,向著湯文西和李來亨而去。


    就在眾人以為陽天上座會就此作罷之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陽天上座卻突然冷喝道。


    “他殺了我兒子!”


    無我閣主皺了皺眉,眼眸微垂望向她。


    陽天上座渾身劇震。


    “他必須償命!”


    她顫抖著喊道。


    “我說過,他們是本尊的客人!”


    無我閣主的眼眸驟然眯起,一道令人徹骨的殺意霎時迸發。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的耳膜都嗡得一響,像是有無形的鍾聲在腦海中敲擊,一股強烈的痛楚從每一根毛孔中滲出。


    陽天上座慘哼一聲,整個胸膛塌陷下去,鮮血噴灑。


    皓天上座顧不得危險,奮不顧身的衝向陽天上座,蒼天上座和朱天上座緊隨其後,三人將陽天上座團團圍住,一邊不斷勸說陽天上座,一邊防止她再做傻事。


    “陽天姑姑,算了,這個小哥不過就是他的徒弟,根本就不是那個人,殺了他,你的仇也報不了,你為何要執迷不悟呢?”


    “是啊,為了個負心漢值得嗎?”


    “陽天姑姑,你聽我的吧,不要再鬧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你們閉嘴!”


    陽天上座厲聲嗬斥,眼眶中的淚水洶湧滑落。


    “你們不懂!你們不懂!他殺了我兒子,我要不了他的命!我就要他徒弟的命來還!”


    三人苦口婆心的勸說陽天上座。


    可惜陽天上座卻完全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語,她怒極反笑,淒厲的笑聲格外刺耳。


    “你們都滾開!”


    陽天上座掙紮著推開擋在自己麵前的皓天上座、蒼天上座和朱天上座,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來。


    薛宇和傲陽二人心神凜然。


    究竟是怎樣的血海深仇,讓得陽天上座連性命都置之度外,隻想取卞生花的性命。


    那個教給卞生花絲線絕技的人究竟是誰?


    為什麽他們從未聽卞生花提起過此人的名號?


    無我閣主看著眼前狀若瘋癲的陽天上座,搖了搖頭,伸出了一指,遙遙點向陽天上座。


    這一指看似簡單至極,甚至都稱不上精準,但當它點出之後,卻像是瞬間化為一座巍峨的山嶽,磅礴雄渾的威壓鋪天蓋地的籠罩陽天上座。


    陽天上座剛剛抬起的腳掌硬生生被這股磅礴的威力碾壓的重新墜下,膝蓋彎曲,整個人跪伏在地。


    她的麵部扭曲的近乎猙獰,雙臂拚命的支撐著地麵,但無論她如何努力也無法再前進一步。


    “請閣主開恩!”


    皓天上座、蒼天上座和朱天上座見狀,明白無我閣主已下了殺心,急忙下跪為陽天上座求情。


    “本尊當年救你時,你曾允諾過,入了無我閣,便會了卻凡塵諸事,包括恩情,包括仇恨,所有一切都應消失掩埋,這世上從此隻有陽天之名,未曾想......”


    無我閣主苦笑一聲,繼續道:“你入我門已有二十餘載,比任何普通弟子都要刻苦修習武學,你的武功也很快成了江湖頂尖,即便在無我閣內,你也是首屈一指,可你的武學境界卻遲遲無法臻至化境,本尊原以為是你的慧根不濟,未曾想居然是因你的執念已化為心魔。”


    無我閣主看了眼地上不依不饒的陽天上座,緩緩道:“既然如此,本尊便親自廢掉你的武功,食言而肥之人無法得到無我閣的承認。”


    陽天上座的臉色頓時變得灰敗至極,她的嘴唇哆嗦著,似乎在喃喃低語,但聲音太小,除了她之外,並無人能夠聽清。


    忽得,陽天上座的眼瞳收緊,一道飄散的紅色記憶席卷而來,她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卞生花腰封上的一縷紅綢,不多時,她的眼眶浸潤,本是倔強的麵容霎時柔和了下來。


    不過片刻,陽天上座便沒了聲音。


    “處理好陽天,其餘的事情,待本尊擇日而定。”


    皓天上座和蒼天上座頓時喜極而泣,她們知道無我閣主終究沒有痛下殺手,二人先是探了下陽天上座的鼻息,隨後分置左右,將她小心翼翼的扶起,在確認陽天上座尚存一息後,長舒一口氣。


    朱天上座則是閃身到湯文西和李來亨身前,恭敬抱拳,接著施禮示意二人前行。


    湯文西和李來亨與無我閣主頷首後,向著薛宇的身後徑直而去。


    “薛少,你覺得當年分辨的是真的湯文西,還是假的湯文西呢?”


    經過薛宇身側,湯文西的聲調並不高,可是傲陽明顯看到薛宇的臉色驟然煞白。


    當薛宇迴神時,湯文西、李來亨和朱天上座的身影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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