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海棠?”


    薛宇話語一出,眾官差衙役先是麵麵相覷,隨後眾生百態,有疑惑,有驚異,有恐懼,有嗟歎,不過更多的還是讚許。


    因為薛宇到來的第一天,便讓困擾江都府衙一月的案情有了突破性進展。


    “七星海棠?那是什麽?”黃雀問道。


    “七星海棠是一種隻在西域生長的奇花,每年冬至開花,一般花瓣為七,淡紫色居多,無毒無味。”薛宇迴道。


    “無毒無味?那兇手何以用此作案?”黃雀不解。


    “七星海棠的花瓣、花徑和花粉確實無毒無味,但是將這三部分曬幹研磨以後,按照一定的配比加入藥酒浸泡後,再經過一次暴曬,就會成為天下第一奇毒。”薛宇徐徐道來。


    “天下第一奇毒?有何藥理?”黃雀問道。


    “此毒無臭無味,不易察覺,受害者服用之後,一炷香之內會渾身燥熱奇癢,並伴有幻覺出現,直至經脈紊亂,肝腸寸斷而死。”薛宇迴道。


    此話一出,在場一眾捕快衙役紛紛看向仵作,那仵作是位中年男子,經曆過大小無數案件,怎會不知這些同事的意圖,當即招唿了幾位官差協同,拿起驗屍工具翻看四位死者的屍首,稍許,在仔細勘察後,那仵作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瞥向薛宇,接著咽了口吐沫,極為興奮地說道:“四名死者經脈內髒皆斷,身體各部有許多抓痕,且從死者指甲裏的碎屑推斷,應是自己所為。”


    眾捕快衙役驚唿連連,不曾想這位黃雀尋來的江湖人如此慧眼如炬,不但準確判斷出兇手的手法,竟然還印證了受害者的死因。


    但黃雀卻並未這麽早下定論,因為他從來不是一位衝動且武斷的捕頭,也並不會因為一兩個佐證而妄下決斷。


    “你怎麽確定這就是七星海棠的粉末?”


    黃雀再觀一眼絲巾之上的淡紫色粉末,顯得尤為嚴謹,也不得不謹慎,即便這是目前唯一的可用消息,但在梁國六扇門時魘麵刺客案的諸事,黃雀依舊曆曆在目,萬一這是兇手故意留下的線索呢?前麵三起案件他們顆粒無收,為何偏偏這第四起案件又重生端倪,這會不會是兇手的圈套。


    “並不是每個兇手都是魘麵刺客。”薛宇一眼看出黃雀的顧慮,當即勸解道。


    “但目前來看,這個兇手並不比魘麵刺客簡單。”黃雀憂心忡忡地迴道,如此殘忍的作案手法,卻不留任何蛛絲馬跡,這位神秘的兇手真可謂滴水不漏。


    二人的交談避開了魘麵刺客的真實身份李克用之名,因為在各國之間,梁國那魘麵刺客案雖是出名,但僅僅隻是一個有名的懸案,他們並不知道此案已破,因為這個案件對於當時已經風雨飄搖的梁國來說,上至刑部,下至各級捕快,都無心再去追查內裏,更無可能捉拿李克用這位真兇。


    而且李克用一手安排的奸細,徹底傷透了黃雀,這也是致使他遠走吳國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今,再遇此類罪犯,黃雀慎之又慎,絕不會再犯梁國時的錯誤,也不允許自己重蹈覆轍。


    “現在隻有這一條線索,真假暫且不論,你確定放過這個機會嗎?”薛宇凝望著黃雀,他了解黃雀,所以明白他的猶豫,不過,薛宇更希望黃雀果敢邁出這一步,不然他將永遠無法踏破六扇門的魔障。


    “你看了一眼便確定這就是七星海棠?”黃雀再問。


    “千真萬確。”薛宇再答。


    “為什麽?”黃雀反問。


    “因為我在卞生花那裏見過。”


    薛宇此語一出,黃雀終於長舒一口氣,單憑卞生花三個字,足以讓黃雀信服,卞生花乃是“活閻羅”的弟子,學藝十數載,世間千奇百怪的藥草配方、靈丹妙藥閱遍無數,若論對藥理知識的了解,怕是這世上很難有人能超越這對師徒。


    因此黃雀當即做出了自己的決斷。


    “迴府衙召集兩隊人馬,盤查近一年來進入江都府的西域商人。”黃雀招來一位捕快,趕忙吩咐道。


    這位捕快得令之後,極力抑製住內心的狂喜,這可是近一個月以來唯一一條關鍵線索,這些天來整個江都府衙頂著巨大的壓力,如今終於可以得到緩解,那位捕快立刻三步並兩步的朝著門外疾步而去,不敢有絲毫停滯,因為他們知道,破案就是在和罪犯賽跑。


    “不對。”薛宇眼眉微抬,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不對?”


    黃雀費解不已,難道以目前的線索,先去查探西域商人的入關通碟,再逐一梳理這些商人當中的嫌疑人,最後順藤摸瓜找出真兇獲取七星海棠的源頭,這還有什麽不妥之處嘛?


    “不一定是西域商人。”薛宇迴道。


    “此話怎樣?”黃雀問道。


    “還有可能是中原商人所為。”薛宇迴道。


    “中原商人?”黃雀有些疑惑不解。


    “買賣從來都不是一方的行為。”薛宇說道。


    薛宇的分析闡述讓黃雀恍然大悟,但再迴首,那捕快已經不知蹤影,所以黃雀想要改令之事唯有暫時擱置。


    “那難度有些大了。”黃雀眉間已然緊成一個川字,他明白一個月之內往來江都府的商人有幾何,作為吳國的首府,江南富庶之地,天下商賈匯聚之所,單是一個月的通關文牒便堆積如山,更何況還要從中篩選出最受吳國歡迎的西域商人和與其交易往來的商人,這並非易事。


    “但你不得不這麽做。”薛宇當然知道此事的難度無異於大海撈針,周邊諸國和西域商客貿易頻繁,尤其是西域的香料,達官貴人們趨之若鶩,更有甚者不惜重金全盤接收,畢竟奇貨可居的道理婦孺皆知,因此西域商客自然是江都府市場上的香餑餑,與其交易的中原商人更是不計其數,黃雀的難處也正是指在這裏。


    “看來隻能孤注一擲了。”黃雀環視了一圈周圍翹首以盼的眾人,心中暗道,這個月讓他感到仿佛又迴到了六扇門的那段時光,忙碌且緊張,江都府衙現在的壓力重大,刑部又頻頻過問進展,甚至黃雀聽聞一些皇親國戚已對此事高度關注,如此強壓下,眾人早已不堪重負,因此黃雀找到了薛宇,期盼早日破案。


    既然眼下案情有了突破,思量間,黃雀決定乘勝追擊,趕忙吩咐在場一眾捕快,以求再找到些許線索,縮小兇手的範圍,而這些捕快在壓抑了近一月之後,終於迎來曙光,頓時情緒高漲,在黃雀下令之後熱火朝天的投入搜查之中,不再像剛剛那般憂心忡忡。


    薛宇含笑在旁,瞧著如火如荼的眾人,眼中閃過一絲陰鬱,他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這個兇手,也許是他認識的一位江湖人。


    半個時辰後。


    剛剛那位傳信於江都府衙的捕快匆匆返身,臉上的表情十分糾結,黃雀見狀,開口便問:“怎麽了?”


    “大人,府衙來報,最多隻能派駐一隊人馬協助我們查看往來的通碟。”傳信捕快迴道。


    “為什麽?”黃雀皺眉。


    “因為晚晴樓的競標大會開啟在即,府尹大人已經允諾刑部加派人手維護現場安全,所以……”傳信捕快欲言又止,不敢再往下細說。


    “這幫官老爺……”黃雀怒罵一聲,卻也無可奈何,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更何況為吳國帶來無數金銀的各地商賈,江都府的各級官員自然需要保駕護航,這官商勾結之事可不僅僅梁國獨有。


    “怎麽?競標大會還需要江都府衙的官差親自出馬?”薛宇不解,當即一問。


    “沒錯,這次競標大會,四王爺也會出席。”黃雀沒有選擇隱瞞,並將此次與會的重要人物告知薛宇。


    “江夏王楊璘?”


    薛宇立刻了然,怪不得江都府衙上下如此重視,甚至不惜將破案的人員抽調,這位吳國的四王爺確實值得江都府衙如此周全保護。


    江夏王楊璘乃是吳國國君楊溥的四皇子,據說其天資聰穎又心懷天下,常被吳國百姓稱唿為四賢王,楊璘作風正派且禮賢下士,門客無數,多為周邊諸國不堪戰亂又報國無門的賢士,聞吳國江夏王之賢明,投奔而來,江夏王楊璘也是來者不拒,一時楊璘府上賓客滿堂,吳國多項利民舉措皆出自江夏王府,吳國國君楊溥知賢善用,讓江夏王楊璘掌管國庫,楊璘為充盈國庫,出台多項重商政策,一時多國商賈往來吳國,吳國上下一派欣欣向榮,而此次晚晴樓內開設的競標大會,也是晚晴樓的老板迎合江夏王楊璘重商舉措的衍生物,而如此群商匯聚的盛會,作為東道主的江夏王楊璘自然也會親臨到場。


    “沒錯。”黃雀頷首。


    “難怪了......”江夏王楊璘參與競標大會的消息讓薛宇豁然開朗,難怪莫無憂如此急不可耐,江夏王楊璘都到場了,這競標大會豈能展出俗品凡物?


    “什麽難怪了?”黃雀聽到薛宇不經意的呢喃,以為他又想到了什麽線索,急忙反問道。


    “沒什麽,對了,我要去一趟晚晴樓。”薛宇怎會將莫無憂也來吳國的消息告知黃雀,立馬岔開話題道。


    “你也想去參加競標大會?”黃雀有些訝異。


    “我和朋友約好了在那裏匯合。”薛宇搖了搖頭,他雖然對這個競標大會興趣甚濃,但進入其中也非易事,而薛宇也是位很討厭麻煩的主兒。


    “那你去吧,有進展我會去找你的。”黃雀點了點頭,薛宇既然找出了線索,接下來就是江都府衙的分內工作,薛宇也不方便插手。


    “好。”薛宇點頭,接著朝門外闊步而去,不一會兒,便消失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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