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宇先行一步,緊跟沐意身後,而莫無憂和傲陽二人則有些意猶未盡,再看一眼“劍神小築”的匾額後,方才依依不舍的跟上薛宇和沐意的腳步。


    門後,乃是一座雅致的院落。


    院內布局頗為考究,鬆樹兩棵,山石一座,灌木若幹,二三家仆正細細打掃著周圍的新雪,見沐意現身,紛紛頜首打著招唿,同時向著薛宇、莫無憂和傲陽投來了善意又好奇的目光。


    特別是當看到手持猩紅長劍的傲陽時,這些家仆的眼中立刻又多了幾分期許。


    莫無憂隨意打量著四周,忽然看到一位與劍神小築仆者服飾天差地別的人物出現在了前方。


    莫無憂自是耐不住那份獵奇心理,帶著份狐疑,一馬當先,身影閃掠而去。


    薛宇立刻瞧見莫無憂的反常舉動,心中雖有不解,但這畢竟是劍神小築的地界,全然不可像莫無憂那般喧賓奪主,當下薛宇帶著歉意的目光看向沐意。


    沐意報之以微笑,當下擺手示意薛宇跟上自己,旋即沐意向著莫無憂消失的方向快步趕去。


    繞過庭院中的石屏,一座雕工精細、古色古香的大堂前,隻見兩位中年模樣的家仆正攙扶著一位氣若遊絲的藏青色緊身服男子,緩緩走向側門走廊。


    “唐門的人?”薛宇一眼便認出那男子的來曆,有些驚疑。


    “老蝦米,你說什麽,那是唐門的人?”莫無憂見薛宇跟了上來,當即從前方迴撤,一邊好奇的打量著那位麵色慘白、步履踉蹌的男子,一邊開口詢問薛宇。


    “薛少俠好眼力,那正是唐門的弟子。”沐意向著薛宇頻頻點頭,由衷讚歎道,似乎沒有想到薛宇的見識如此豐富,僅憑一眼,就認出來者身份。


    “哦?劍神小築和唐門還有往來?”薛宇沒有想到隱匿江湖許久的劍神小築居然還是和江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那是自然,我們與唐門本就同在蜀國,雖然我們已經淡出江湖,但是過去的交情和人情,可不是說斷便可以斷的。”


    沐意此言不假,所謂江湖,當然逃不過所謂的人情世故,或者說這江湖的很多故事,都逃不過人情二字,有人因為人情死了,也有人因為人情活了,更有人因為人情半死不活著,江湖如此,官場如此,世間好似本就應該如此。


    包括薛宇也是如此,因為黃雀的人情,他幫六扇門破案,也因為人情,傲陽千裏相助,陪著薛宇來到劍神小築,禮尚往來,本就是江湖的一部分,正因為人情,江湖才會被稱之為江湖。


    “那唐門弟子怎麽了?”傲陽開口問道,目光灼灼,應是看出了什麽門道。


    “你想知道嗎?”沐意頗有深意的看著傲陽,似乎有些期待著他的迴答。


    “看看。”傲陽指著那位唐門弟子被抬出的廳堂,示意沐意帶路。


    沐意也沒有多說,又是領身在前,傲陽沒有猶豫,緊跟在後,步往大堂之內。


    薛宇和莫無憂二人一臉狐疑的望著沐意和傲陽,薛宇明白一定是傲陽發現了什麽,因為這裏本就是劍客的殿堂,他們這種對於劍術一竅不通的人,是完全無法和傲陽相提並論的,因為那玄之又玄的劍意和劍氣,絕非尋常江湖客可以輕易洞悉,更何況還是二十年前沐春風微乎其微的遺留。


    所以薛宇找來了他的朋友——“殘血劍”傲陽,劍客的事兒,本就應該找劍客來解決,這是一個通俗易懂的道理。


    因此巴蜀之旅,有傲陽相伴,薛宇自問是件明智之舉,他是江湖一等一的劍客,更是江湖頂尖的高手,而當平日裏沉默寡言的傲陽居然會選擇喧賓奪主時,那麽一定是傲陽察覺到了什麽他不得不出手的東西,薛宇和莫無憂會心一笑,他們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湊熱鬧的機會。


    大堂。


    此時,內部一片雜亂,桌椅橫陳,瓷器碎片一地,傲陽站在原地默不作聲且麵色凝重,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


    薛宇和莫無憂拍馬而來,掃視屋內,注意力瞬間集中在地上一把唐刀之上。


    那是唐門弟子人人配備的兵器,顯然是剛剛那位被攙扶而出的唐門弟子之物,這頓時讓薛宇有些迷茫。


    “剛剛發生了什麽?難不成有劍神小築的高手在場?”薛宇如是想著,但是當即又否定了這種想法,如沐意所言,唐門和劍神小築之間世代交好,此等私下械鬥之事,絕不會輕易發生,而且現場也僅僅隻有一人腳印,顯然是那名唐門弟子所留,但剛剛唐門弟子遇襲之事卻又作何解釋呢?


    莫無憂一眼便看出當時那位唐門弟子受了不小的內傷,所以他斷定這裏必然有熱鬧之事,但當他來到事發地點時,眼前卻空無一人,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莫無憂可以確定那位臆想之中的對敵者絕無可能如此迅速的逃之夭夭,因為他對自己和薛宇的輕功十分自信,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遁走之人少之又少,更何況地上除了混亂的雜物還有那柄唐刀,現場並未有絲毫械鬥的痕跡。


    “難道是那位唐門弟子發了失心瘋?”莫無憂湊到薛宇身旁,一臉不解。


    薛宇搖頭,因為他也看到那位唐門弟子,雖然氣息薄弱,但神智尚在,絕非瘋魔之症。


    “傲陽好像有點不對勁。”薛宇的注意力轉向了依舊不動聲色的傲陽。


    “是呀,那小子好像從剛剛一直就沒有動過。”莫無憂亦是注意到了傲陽有些異常。


    但,正當二人上前準備詢問傲陽有何發現之時,沐意卻意外橫在了二人身前,一臉微笑的說道:“二位少俠請留步。”


    薛宇不解沐意的舉動:“老伯,怎麽了?”


    沐意富有深意的瞥向傲陽,迴道:“傲少俠正在試招,切莫驚擾了他。”


    “試招?和誰?”莫無憂怪叫一聲,向著傲陽探頭探腦,十分納悶。


    “老爺。”沐意霎時麵帶榮光。


    “沐春風前輩?”薛宇驚疑。


    沐意搖頭迴道:“不是老爺本人。”


    莫無憂頓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沐意前言不搭後語,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年邁的他語不達意。


    “不是本人?”薛宇亦是無法理解,當即追問道。


    沐意言之鑿鑿:“沒錯。”


    “那是什麽?”薛宇問道。


    “老爺留在這裏的劍意。”


    沐意渾濁的雙眼露出精光,他的眼前浮現出一位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的白衣青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段劍神小築意氣風發、舉世無雙的年代。


    “劍意?”


    順著沐意的目光,薛宇和莫無憂方才注意到堂內正中央處,懸掛著一副書法。


    上麵隻有一個字。


    劍。


    字體行雲流水,如雲間野鶴,如海上蜃樓,似千軍萬馬,又似江南少女。


    一個字卻包羅萬象,亦剛亦柔,亦實亦虛。


    這世上恐怕唯有仙人才能書寫至此,而這當世又仿佛隻有一人能夠企及仙人一詞。


    “沐春風。”


    薛宇和莫無憂的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名字。


    再觀這幅字畫,二人的心情便有了細微的變化,特別是莫無憂這位評鑒字畫的行家,更是兩眼放光,若不是因為這裏是劍神小築的地盤,恐怕莫無憂當場便會“借”來好好品鑒一番。


    遠觀品味,莫無憂點頭再三,歎服之餘帶著一絲敬畏湊到沐意的身旁,小聲詢問,生怕叨擾到傲陽:“老伯,你的意思是傲陽在和沐前輩的劍意過招?”


    “是的。”沐意點頭,但目光並未離開傲陽的身上,仿佛在期許著什麽重要的時刻發生。


    “怎麽過招?”莫無憂不解。


    “凝視字畫即可。”沐意含笑迴道。


    莫無憂聞言,當即有模學樣,盯著字畫半響,可在其眼中那依舊是一幅上品的字畫,並未看到沐意口中所言的劍意,因此他不解的看向沐意問道:“為啥我看著沒用啊?”


    “擅長兵刃且戰意不俗者,方才能窺探其中奧妙。”沐意捋了捋胡須,笑吟吟的迴著,因為此間他看到傲陽如若無事一般,朝著自己走了迴來。


    “傲少俠感受如何?”不僅僅沐意關切的問道,就連門外一些家仆也湊了上來圍觀傲陽的舉動,他們的眼中帶著崇敬,好似看待英雄一般凝望著傲陽。


    “還行。”傲陽雲淡風輕的迴著,但是薛宇卻知道,傲陽方才並不輕鬆,雖然他看不出沐春風的劍意,但是他看得出傲陽的後背已被浸濕,說明剛剛傲陽已經使出全力,這是薛宇很少見過的情形。


    “劍神小築不簡單。”薛宇基本可以確認那魘麵刺客必然出自劍神小築,單是一幅字畫中的劍意,就能讓當今武林一等一的劍客傾盡全力,此等匪夷所思之事恐怕也隻有在劍神小築才會發生。


    傲陽和沐意簡單交談之後,順勢走向薛宇處,莫無憂跟在其身後,上下打量著,急忙問道:“怎麽樣?怎麽樣?”


    傲陽不語,隻是看著薛宇,眼中露出一絲篤定,薛宇當即明白他想說什麽,亦是沒有再問,隻是拍了拍他的肩部,道了一聲:“辛苦了。”


    驀地,門外一道朗聲引起了室內四人的注意。


    “大師兄,就是這裏。”一位唐門弟子忽然出現在門外,指著屋內,好像在引導著什麽人。


    “什麽人?”莫無憂驀然迴首,看向那位唐門弟子,不知其寓意何為。


    薛宇倒是頗為淡定,緩緩展開畫扇,迴道:“人來了。”


    話音未落,隻見一位身著紫色長衫,後背兩把三尺彎刀,國字方臉,劍眉衝天的年輕男子出現在了大堂門口。


    眼見來者,薛宇尚未開口,莫無憂早已大聲疾唿:“這.....這不是唐依依的哥哥唐依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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