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和杏子說的一樣,院子裏掛了燈籠和春聯,氣氛瞬間不一樣了。


    顯得更……可怕了呢……


    這清一色的血紅,想像晚上在清幽的院子裏照出通紅的燈光,隨著夜風飄搖……總感覺有什麽怪東西要出來了。


    “小姐你還是該帶上我一起去的。”


    “你去也一樣,人家都賣完了。什麽小兔子的燈籠沒有,就隻有這經典款式。行,快去看看今早上吃什麽。我快餓死了。”


    杏子這才乖巧的應了一聲:“哦。我去看看。”


    杏子前腳剛走,小白貓就幾聲撒嬌的聲音從牆邊傳來,它邁著步子跑到了缸下,躍


    上去站在缸邊,一掏一咬,銜走了一條魚。


    “你不認識這隻貓了。”


    這帶著幾分如沐春風般溫柔的聲音,是萬舒望?


    “蒲親王,竟然造訪這殘破的魘月院”,常樂至習慣地用笑意掩飾自己並不歡迎他的心情,“想必找我一定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吧?”


    她想著既然來了,還難得沒帶那個臭臉侍衛,那我就客氣客氣的問問吧,他能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不就是嬤嬤說的,迫不及待想對我出手了?


    “重要。”


    他肯定的迴答,但站在原地,溫柔幹淨的雙眼看著那隻白貓,就像能看見似的。


    他說道:“你不記得我了。”


    “我記得你。”這人什麽問題?不管,總之先敷衍一下,騙一騙吧。在這種問題下,應該沒有人希望聽到別人說不記得自己了吧?


    特別是像他這種雖然表麵溫柔,但性子冷淡的怪人,最好不要直接上來就起衝突。人家身份地位在那裏擺著的。


    “你還是這樣,說謊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沒錯,這是我的觀點,既然能給自己和他人省麻煩,我為什麽不說呢,既然說了,那就得理直氣壯的說唄。


    不過這次,她還是在心裏白了一眼:什麽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得跟他看得見似的。再說了,你認錯人了呀,我壓根不可能認識你這“尊貴的大人物”。


    哦,也對,他說的可能是白疏疏,說不定白疏疏見過他?


    “真會說笑,我心要是不跳,不就死了,還能陪您在這裏說話嗎?”


    他對於“白疏疏”暗暗的諷刺沒有反應,還是如一縷迎麵春風般,溫和的說話,常樂至不得不感歎涵養真好,真有素質。


    “白疏疏,那你總該記得小時候的事吧。”


    果然是白疏疏的老故人,那倒是可以聽聽,這人小時候和白疏疏還有什麽青梅竹馬的故事。


    常樂至感興趣地追問:“你說的哪一件,小時候的事我倒是記得很多。”


    他那雙看不見外物的眼裏,清楚地藏著許多的寬容和寵溺,看來白疏疏和他的關係還真不錯。


    白家人沒算到這一點,還以為把這便宜女兒找迴來騙來這裏替嫁受罪呢,揣著白疏疏是有去無迴的心態,連送嫁的人都沒有一個。


    他繼續說道:“你小時候特別喜歡貓,五歲那年,你府上的人正準備燒火,你聽到灶眼裏的貓叫聲,不顧丟進去的柴條正在燃燒,把柴火條抽了出來。救了一窩貓。”


    常樂至不理解,白疏疏這麽天真的嗎,這種時候直接吩咐點柴火的人別點了,拿水一潑不就好了?


    “因為你才五歲,小手嬌嫩,雖然第一根柴條沒有燒旺,但溫度已經很高把手給燙了,手心裏還留著一團印記。”


    得虧他看不見,要是發現我手心沒有印記就不好說了。嗯……可以編一個什麽美顏康複藥膏之類的……


    她想著,看向自己的手心,真巧,好像真的有這種東西。


    小時候自己頻繁的往杏林醫館裏麵跑,去找一個野孩子玩,那孩子隻比自己大幾歲,但總是有心事的樣子,見他不開心,就越發喜歡跑去醫館裏找他,逗他玩兒。


    依稀記得有一次,他給自己看過一種膏藥,說這膏藥可以去痕美白,讓我每天都來找他塗,所以很早以前,我的手心是真的有一團印記的。


    常樂至是五歲第一次去的杏林醫館,是因為燒傷,手部和半個手小臂被灼燒了。嚇得府上的人哭著給她爹下跪,讓他饒命。


    常安是個務實的人,這些下跪饒命的也救不了急,他沒時間發火問責,率先把女兒往醫館裏送。


    那是幼小生命無法承受的痛,幾乎痛得她快要失聲,隔了好一會兒才咬著牙哭出來。


    “爹,我要痛死了。有火在燒我的手。”


    “樂至痛就大聲哭出來,眼淚可以緩解你心裏的疼痛。”


    爹拍著她小小又筆直的背說著話。


    她聽話的哇哇大哭起來,哭得很狼狽,眼淚珠子滾在嘴角。


    好難吃!吃到一粒眼淚的常樂至一下子就收住了哭,咬著牙看杏林醫館的老先生給自己的手做緊急處理。


    皮膚下的溫度難以快速消減,常安便讓她坐在醫館裏多觀察一下情況,自己要去處理公務了。


    “我想看貓。”


    “看貓?你都啥樣了還看貓。一會兒我叫你看娘,好生待著別亂走,上躥下跳的一點樣沒有。”


    常安生氣的時候眉毛倒立,常樂至看著他一點也不可怕,反而很好笑,他訓了常樂至幾句就走了。


    常樂至無聊得開始四處打望。杏林醫館的櫃台裏麵坐著那個野孩子,那野孩子一雙明朗的黑眼眸,特別好看,他也在看著自己。


    他看得很認真,看得常樂至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麽奇怪的地方,也看向自己:沒發現什麽不對勁呀!


    常樂至主動走過去蹭著坐在凳子上。


    “小哥哥,你是老先生的孫子?不是,兒子?也是不,那是他的兄弟?也不是,那你是在這裏做工的?啊,你真是在這裏做工的啊。”


    “我可沒說話。”


    “你雖然沒說話,但你的表情會說話。你剛剛想迴答我又沒開口的時候,嘴角在微微的顫動。”


    他垂下眼眸去摸插在布上的銀針,那些針一根根又細又長,他手指頭一撚,輕巧地拿在手指尖,細得常樂至要仔細看才能看見。這時她也看見他手指頭上那些針眼。


    “你是在這裏學醫的?你好厲害。”


    “可以讓我給你紮幾針嗎?”


    “這有什麽,當然沒問題。”


    常樂至把好的那隻胳膊高高舉過頭頂再放在櫃台上:“紮這隻吧。另一隻受傷了。”


    “嚴重嗎?傷到哪些位置了。”


    見他那副說不清道不明為何一副心事的樣子,常樂至反而不想告訴他自己的情況,擺擺手裝作無所謂的迴答:“不嚴重,也就手心被燙了。隻是老醫生說會留痕呢……”


    “可我剛剛聽見你就跟叔叔說疼得要死了。”


    聽見了還問!算了,這小哥哥多好看啊~


    常樂至決定要和他交朋友。


    她故意說得很嚴重,博取關心:“痛,很難受,像火燎一樣。我感覺自己是塊兒烤肉被架在了火爐子上。”


    他抬手靠過來,朝常樂至的手上紮了個位置,銀針觸碰到表皮的位置有些輕微的疼。她一個沒忍住哇哇的大叫起來。


    “明明很怕痛,還強忍著。好了,一會兒就緩解了,這幾個穴位可以緩解你的神經痛苦,被灼燒的疼痛也會減弱。”


    這個時候,那個野孩子在常樂至的眼睛裏就像個小神仙一樣,好看、聰明、聲音軟軟的、好相處。真的好厲害。


    常樂至的娘來了,來的時候手裏提著籠子,裏麵關著三隻毛球。


    “你爹說你要玩,讓我給你帶著的,是三隻約莫二十來天的小貓。”


    這麽想起來,常樂至發現自己也幹過和白疏疏一樣的傻事……還說她呢……


    常樂至一邊漫不經心地看著白貓吃完了小魚,它朝萬舒望搖著毛絨絨的尾巴走過去,一邊聽他說從前白疏疏的事,接他的話迴道:“你說這事,我記得。”


    這麽痛自己能不記得嗎。


    “嗯。那好,但你不長記性,八歲的時候翻院牆躲貓的時候沒站穩,摔下去手骨錯位了。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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