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六郎來的十分巧,就在楊氏跟趙老四把家到村口這條路的雪掃完。


    就聽見他鉚足了勁的聲音,“爹,娘!”


    趙老四把掃帚一扔,伸著脖子道:“嘿,這臭小子,來挺快啊!”


    楊氏在一旁催著他接過去,“外邊雪深,六郎提著東西如何過來,你去幫著點。”


    趙老四這迴沒磨蹭,大著步子過去,迎麵撞上三人,走在最前麵背著包袱帶路的那人就是趙六郎,他朝趙老四招手,“爹!”


    隨即又扭頭跟身後人講,“衛叔叔,我家就在前麵,一定要進屋喝杯茶水再走啊!”


    旁邊的衛甄一臉拒絕,“我不去,我家如今正在過年,好玩的很。”


    “你知不知道我三伯母做的菜有多好吃?尤其是肉,比外麵賣的好吃多了。”


    “那我也不去,我家也有肉,獐子、麅子、鹿肉、野雞、野豬、熊掌。”衛甄微微低頭看向一旁的叔父,隨即跟趙六郎小聲嘀咕,“我家明天祭祖,我要不迴去,我爹非得把我抽死。”


    衛守誠默不作聲的瞥了他一眼,心想不僅你要被你老子抽死,我也得被我老子抽死。


    叔侄兩個幫趙六郎把東西送門口,就馬不停蹄的往家趕,楊氏用油紙包了兩大包肉和包子,再拿了一個二百文的紅封,幾乎是跑著出來。


    要是車夫也就算了,可來人是趙六郎的同窗長輩,大過年的沒能請人進屋喝茶水已經十分失禮,要是連紅包都不給一個,這不是看不起人嗎。


    叔侄兩個並不在意這些虛禮,但楊氏的一番好意也不好推拒,站在門外稍稍聊了兩句後,趙老四就跟著去送客。


    蓉寶打開門鑽出個腦袋,“娘,客人走了嗎?還要泡茶嗎?”


    “走了,”楊氏幫著趙六郎把東西搬迴屋,總共兩個大包袱一個箱子,分別裝著衣物和書籍。


    趙六郎一看他要去搬那個箱子,忙搖頭,“娘,太重了,等爹迴來再搬。”


    楊氏還以為他說誇張了,結果雙手連個角都抬不動,“六郎,你這裝的什麽東西?可比秤砣重多了。”


    “都是書,我從我們書院的藏書樓裏抄的。”趙六郎端個大碗坐到蓉寶嘉寶中間,享受兩人的溫情投喂,“我們山長帶了數不清的書上山,有些連潭州那群人都沒見過。”


    “你們山長出身名門齊家,族中名貴藏書數不勝數,隻是他能全拿出來……”


    楊氏沒把剩下的話說出口,藏書之所以名貴就在於一個藏字,東西少,看過的人少,東西自然就金貴。


    看來果真如同兄長所說,齊霄同摒棄前身,決心要入世做一個有為君子,六郎這一去,機緣不可謂不厚。


    “一日四堂課,卯時起,末時睡,我眼睛都快熬瞎了。”趙六郎抒發著自己的痛苦,“每隔一旬還有小考,最後一名要去掃院子。”


    “六哥,那你掃過嗎?”


    趙六郎高傲的抬頭,“我如今是我們院的第八名,怎麽輪都輪不到我。”


    蓉寶覺得坐在旁邊沒意思,便把自己凳子挪到趙六郎對麵,眼神灼灼的看著他,“六哥,你們院一共多少人?他們讀書都很厲害嗎?聰明嗎?有嘉寶聰明嗎?”


    這根本沒法比較,兩人現在才五歲,他最小的同窗都有八歲,趙六郎不假思索道:“五十六人,都是五湖四海來的天才,跟嘉寶一樣聰明。”


    這個迴答不昧著良心,也不算得罪人。


    蓉寶便隻是憂心忡忡的歎了口氣,天底下太大了,還很多村子和小孩,自然有跟她們一樣聰明的小孩。


    趙六郎一路舟車勞頓,在家坐了一上午,吃完午食後才提著東西去看望長輩,楊氏這才知道,她那一箱東西除了書還有半箱子吃食。


    肉幹、點心、幹果,還有幾條臭腥腥的魚,趙六郎說就是這味,府城裏叫做鮑魚,煎著吃就行,價錢還不便宜,幾條手臂大的就三百多文。


    趙氏當天中午就切成小段煎了一條,鹹香焦脆,別有一番滋味。


    趙六郎吃的直豎拇指,“還是三伯母厲害,一聽就知道做,跟我們飯堂大師傅做的一樣好吃。”


    楊氏清咳一聲,趙六郎立即閉著嘴巴安心吃飯。


    吳氏跟趙老頭則沒多大講究,喊上六孫子坐到跟前,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怎麽沒喊你爹去接?這麽小的年紀,萬一路上遇上壞人了咋使?”


    趙六郎往趙老四那邊看了一眼,快聲道:“我跟同窗一塊來的,他叔父接他,正好帶上我。”


    趙老頭心裏的擔憂便少了很多,“身邊就得有個長輩在,日後記得叫你爹去接,反正他在家裏也沒什麽事。”


    趙六郎點頭應好,便又挑了一些趣事講給兩人聽,把二老哄的眉開眼笑。


    “別人是去讀書,你倒像是看戲去了。”吳氏笑過之後,就溫聲囑咐兩句,“在外還是好好念書為重,才不辜負你爹娘這份心意。”


    趙六郎把嘴裏的一大口飯嚼巴兩口咽下去,“我最近就沒歇過,不是背書就是寫字。”


    吳氏一聽又心疼不已,“也不用太累著自己,身子骨最要緊。”


    這頓飯吃了近半個時辰,趙六郎坐著聊了一會後,就打著的燈籠去老楊頭家裏玩。


    冷天黑的快,這個點才戊時初,老楊頭點著油燈在家裏看書,院子裏還堆著兩三個雪人,醜的出奇。


    趙六郎用屁股看都知道是蓉寶嘉寶堆的,他人還沒進門,就扯著嗓子喊,“姥爺,我們來下棋吧。”


    老楊頭下午已經見過了外孫,但這會聽到他的聲音還是十分開心,“來來來,讓我看看你這個臭棋簍子有沒有什麽長進。”


    長進談不上,就是學會很多小訣竅,照搬過來竟能跟老楊頭打個平手。


    蓉寶和嘉寶坐在火爐邊晃著腿吃烤年糕,算著自己今年能收多少壓歲錢,到時和原有的私房錢攢起來能有多少。


    老楊頭一心二用,一邊應付撓頭苦想的趙六郎,一邊想著今年再往紅封裏加幾十個銅板,給他們多攢點零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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