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禦醫真的說沒事嘛。


    她蹙眉撫一撫小腹,心裏也有點矛盾。其實她也有點想……咳,但就像他說的,萬一有個意外呢?


    嗚嗚嗚嗚懷孕好艱難……


    雪梨淚汪汪地栽倒在榻上,抱著衾被,自己心裏也燥得慌——都怪他!剛才手在她背上撫了一遍!弄得她都被挑起念頭了……然後他轉身走了!


    她抱著被子翻個身,麵朝牆壁,努力心無旁騖地睡覺。


    感覺好似是睡著了一會兒、好似還做了一兩個夢。


    迷糊地覺得有吻落在額上,而後順著臉頰一路滑下來,一路又再往下……


    「陛下?!」她猛地驚醒大半,一掃已然放下的幔帳,慌亂無比地推他,口不擇言地迸出一句,「陛下不是看書去了麽?!」


    「是。看了大半夜了。」謝昭口氣定定,手摸上她的中醫係帶,從容不迫地又吐了四個字出來給她,「看的醫書。」


    寅時二刻皇帝起床的時候,雪梨也跟著一起起來了。


    二人坐在桌邊一起用早膳,氣氛稍稍有那麽點尷尬。


    ——大著肚子行房果然或多或少有些微妙。


    雪梨之前纖腰不盈一握,謝昭一臂便能把她環緊了。如今……咳咳,別說環不住了,他根本就不敢用力,怕壓壞她。


    雪梨就全程感受著他從後摟著自己,眼看著他環到前麵來的手始終是虛的,半點不碰她的便便大腹……心裏淒然覺得這事太自毀形象了!


    謝昭感覺也有點怪,但不是不好。


    他自始至終都很小心,跟之前時不常會一時興起把她欺負哭不一樣,這迴他一直維持著清醒——醫書上說可以,但也說了不宜過猛,他不敢越這個界。


    然後他就有一種一邊在寵她、一邊又在小心嗬護這一大一小的奇妙感受。


    事後她躺在他臂彎裏盯了他半天,忍不住輕輕地問:「陛下幹什麽這麽為難自己,後宮那麽多人呢……」


    他低眼看看,見她神色裏有點可憐的意味,知道這話不是裝大度,是替他不好過了。


    「我樂意,你別管。」他有點不講理似的給了她這麽個答案,這呆梨子眼底的柔情立刻就轉成了一瞪,瞪完之後閉眼就睡,而後很快就睡得很香了。


    就愛看她這樣。


    自在隨意,嗔癡怒罵都很隨性。


    謝昭銜著笑也躺平了。自己闔著眼想了想為什麽寧可這麽「累」地和她同床也不願去後宮——其實好像也沒什麽特感天動地的說辭。


    跟她在一起足夠放鬆。不像去後宮,不管是什麽位份的人,見了他一定先是一個規規矩矩的大禮,然後用膳也好交談也罷,她們時時刻刻都端著一張端莊標致的笑臉——他看著都累,可他攔不住。


    所謂的「床笫之歡」則更累。


    尚寢局的人站在兩道紗簾外看著都不是大事,但榻上的人偏也有一套套規矩,簡直一舉一動都是經過三思的,讓他覺得誰都一樣,去哪裏都一樣。


    是以雖則十四歲就「開了蒙」,但謝昭一度覺得「床笫之歡」「敦倫之樂」這種詞都是拿來反諷的。直到雪梨跟了他,他才驚覺這種事果然有它的妙處。


    大約也就她能讓他生出真心實意的疼愛心思了——雖然時不常地就把她折騰得哭一迴吧,但那、那個不一樣!


    雪梨在皇帝去宣政殿上朝後先去看了看阿杳。阿杳還睡著,從遠處看乖乖的,走近了一看……阿杳你個姑娘,睡覺流口水!


    雪梨心裏壞笑著著掏帕子給她擦,手上還不敢使勁,怕把她驚醒。擦完之後又給她掖掖被子,阿杳往裏一滾又接著睡。


    「娘子。」白嬤嬤在她身後輕輕一喚,雪梨扭頭看去,趕緊示意白嬤嬤出去說。


    還不到卯時,這會兒把阿杳吵醒太早了。


    其實白嬤嬤心裏也有數,進來就是叫她一聲,二人便一起出了房門,白嬤嬤欠身道:「奶娘鄭氏一早來跟我迴話,說前陣子撥到帝姬身邊的酸梅染了風寒,病得不輕。」


    這是南巡迴來後撥過來陪著阿杳的兩個在奴籍的小宮女中的一個。二人的名字都是祁氏做主給改的,一個叫酸梅一個叫烏梅。


    雪梨想了想,眉頭稍蹙:「昨天我見她還好好的呢,怎麽就病得不輕了?」


    「年紀太小,偶爾一病就厲害了也是有的。」白嬤嬤歎口氣,「按規矩,這人得趕緊弄走才好,免得染給帝姬。我已經叫烏梅給收拾妥了,娘子您點個頭,就可以送出去了。」


    傳給阿杳自然是不行的,阿杳比她還小呢。雪梨就點了頭,白嬤嬤立刻去旁邊清夕聽菡和那倆小宮女住的房間傳話去了。雪梨便進屋接著陪阿杳,過了會兒,外麵的動靜卻讓她不由自主地皺眉。


    這動靜也太大,拖箱子呢?阿杳可還睡著。


    她心下不快地出去查看,一到門口,卻見烏梅扶著酸梅往外走,酸梅明顯使不上什麽力氣,幾乎整個身子都倚在烏梅身上,兩個小身影跌跌撞撞的……


    那聲音也不是拖箱子,是腳下蹭出來的。


    「等等。」雪梨輕喝了一聲,二人止步間都是一顫,轉過身,想跪又跪不下去。


    雪梨疾走了幾步上前,手撩開酸梅的留海一撫,額頭燙得嚇人。


    這也病得太重了。


    她輕輕籲了口氣,看向白嬤嬤:「勞嬤嬤去幫我叫一下子嫻吧……讓酸梅住到她那邊幾天,好歹把身子養養,不能這麽出去。」


    「娘子……」白嬤嬤一聽就想勸她,但被她眼風一掃,瞧出她這是拿定主意了,隻好去叫蘇子嫻。


    罷了,也算個好事。這丫頭在奴籍,又才五歲,這麽病著撥去別處準沒命了。放去廚房那邊養著,不讓她來前頭接觸帝姬便是。


    片刻後,蘇子嫻親自來接的人,抱著酸梅到後頭去的,雪梨放了些心。


    但過了不到兩刻工夫,子嫻又迴來了,進了屋就讓旁人都出去,關上門看向雪梨,麵色都有點發白:「雪梨,我跟你說……」


    「怎麽了?」雪梨被她的神色弄得緊張。


    「那個酸梅……」蘇子嫻連唿吸都有點不穩,強靜了靜神後告訴她,「酸梅她一身的傷,都是新的。背上的血道子連疤都沒結,膝頭腫得不像樣子!」


    「啊?!」雪梨驚住。


    「還有。」蘇子嫻眼睛都紅了一陣,緩了緩,在她身邊坐下,「我、我剛才給她做了碗清湯麵,放點鹽放點蔥花臥個雞蛋的那種……她看著一點胃口都沒有,愣是硬逼著自己都吃了。吃完不大一會兒就全吐了,我哄她說沒事,讓她歇歇,有胃口了想吃什麽我再給她做。可她、她硬要起來幫我幹活,強按她躺下才算完……躺下就哭了。」


    蘇子嫻看得太難受,不得不來跟雪梨說。酸梅眼底那份恐懼她見都沒見過,這裏頭一定有事兒!


    「我知道肯定不是你罰的,可你得問明白這是怎麽迴事。」蘇子嫻貝齒一咬,「這還是帝姬身邊的人呢!」


    雪梨輕吸著冷氣,緩緩神思,叫了白嬤嬤來。


    她說:「您別多說什麽,隻問問清夕聽菡還有奶娘們,誰罰了酸梅了,然後把這六個都給我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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