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怡然自得地讀著手裏的話本,對這些話就當沒聽見。


    是,陛下待孩子好,六宮就更眼熱有孩子的了。可是眼熱有什麽用?這裏頭但凡侍寢過的,還都比六格院那位侍寢早呢,可就是沒緣分不是?


    六格院那個才跟了陛下多久啊……


    三月初三頭一迴侍寢,現下九月初,孩子倒懷了五個月了。這是跟了一個來月就已有了,這福氣,嘖……


    惠妃銜著笑搖一搖頭,麵上看起來似隻是為話本在笑。


    見她心不在焉,一眾嬪妃便更坐不住了。麗妃咬了咬牙,離座深福道:「咱這麽多人在這兒放著,惠妃姐姐也該勸勸陛下……平日也就算了,可現下那一位有孕在身還纏著陛下不許過來,這、這不合適吧?」


    惠妃眼簾微抬,打量著麗妃:「連你都說出這話……本宮又能怎麽辦呢?」


    麗妃的雙頰一下子就紅了。


    惠妃這是臊她呢。從她失寵到被趕去行宮,一直都還以寵妃自居,從行宮迴來後也仍是心氣兒不低,前前後後地沒少找麻煩。


    可如今她都徹底坐不住了。連清高的心思都沒了,直截了當地說了要從阮氏那兒分一杯羹的話。


    麗妃咬咬牙,不理會惠妃的挖苦,垂眸靜等惠妃的迴答。


    她也是真沒辦法了。打從行宮迴來之後,事事都不如意,最明顯的一處便是用膳的事上總被敷衍,偏又知道那位是禦膳房出來的,難免因此更覺別扭。


    麗妃得過寵,她知道哪怕陛下肯過來一趟,事情就會有許多不同——可陛下他一趟都不來啊!


    「唉……」惠妃淡笑著一歎,信手摘了支銀釵夾在書頁間,將書闔上了。


    她看看眾人:「這事,你們求我沒用。若我勸就管用,那我好歹會讓陛下來柔嘉宮看看的——可你們瞧瞧,現在,如何?」


    惠妃說完,許多嬪妃麵上就黯淡得尋不到一點光澤了。眾人十分勉強地又寒暄幾句算作圓場,而後施禮告退。


    殿裏安靜了,惠妃舒了口氣,翻開夾著釵子的那一頁繼續讀。


    蘭心有點看不下去了,揮手摒開旁人,上前一步,斟酌著輕勸:「夫人……其實您若真勸過陛下,陛下會過來看看的。」


    惠妃眸色微厲,抬眼看去,蘭心卻隻是垂首站著。


    蘭心這是心裏不懂也不服了,覺得她一邊對六格院那位服了軟、一邊竟還敷衍六宮說她勸過。


    惠妃輕輕一哂:「你說得對,但我抹不開這個麵子。」


    她沒辦法開口說希望陛下來柔嘉宮歇一歇,完全張不開這個口。若把類似的話想作爭寵,她做不來;想作情話……她就更說不出。


    「我不喜歡陛下。」惠妃有些怔神地呢喃了這麽一句,語畢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麽。


    抬眼看看被驚得顏色煞白的蘭心,她複一笑:「你沒聽見,我沒說過。」


    惠妃想,其實這話就算傳到了陛下耳朵裏,他也未必會在意。


    反正他也不喜歡她。


    天氣日漸冷了,院中幾棵果樹的葉子泛了黃,風一刮就會飄下來。阿杳穿著一襲粉嫩嫩的齊胸襦裙在飄散的落葉裏跑來跑去玩的時候,看起來特別可愛。


    雪梨就興致勃勃地想給她縫件薄鬥篷,一來好看,二來免得她玩久了會著涼。


    無奈布還沒裁好呢,當天晚上,這活就讓皇帝親自擋了。


    謝昭冷著張臉告訴她懷孕做這個太勞心傷神,然後也不給她多話的機會,扭臉就交給了豆沙。


    雪梨撇撇嘴:好吧……


    她就神色悲戚地抱魚香去了。這個大獅子,幾個月沒見好像更她有點生疏了——至少是不樂意被她抱在懷裏折騰了!


    雪梨對這個特別在意,於是在謝昭以她有孕為借口想把魚香暫時弄走的時候,她淚盈於睫地磨了他半天,就為了把魚香留下。


    「我每天就跟它待一個時辰……」雪梨抱著謝昭的胳膊豎著一個手指道,見他皺眉旋即改口,「半個時辰!要不一刻……」


    她心裏想出的最大退讓是完全不跟魚香玩,就遠遠看著,讓楊明全照顧它。


    不過皇帝最終答應了讓魚香每天進屋一刻陪她,雪梨立時覺得賺了!


    但眼下看她摟著魚香不撒手對自己表示不滿,謝昭可覺得虧了。往榻邊一坐,跟她搶東西似的強摟過半個魚香,然後繼續方才的話題:「你怎麽懷孕了反倒越來越勤快?從前也就下個廚,現在針線活你也想試試了?」


    「我想當個好娘嘛!」雪梨下巴抵著魚香的頭頂,手指在魚香的耳朵上一揪一揪的,「我還沒親手給阿杳做過衣服呢。這是頭一迴,陛下就不能成全我?」


    謝昭沒好臉色:「等你做完月子再說。」


    能不能當個好娘哪是看這個啊?他給她撥這麽多人過來就是想讓她輕省點,這呆梨成心跟他較勁!


    雪梨扁扁嘴,心裏暗道「我不跟你計較」。


    兩個人十分投入地互相生悶氣,還都抱著魚香不撒手。可憐魚香一身獅子毛都被揉亂了,連尾巴上的毛都被揉出了不同的走向。


    然後它的小救星來了。


    阿杳端著個小方碟走進來,碟子裏是一盤去了核的蜜棗,她舉到雪梨麵前:「娘。」


    雪梨美滋滋地拿了一顆吃了,還沒忘了跟她說:「謝謝阿杳。」


    阿杳又把碟子舉到謝昭麵前:「父皇。」


    謝昭同樣一邊拿一邊說謝謝,吃著向雪梨道:「瞧,教得這麽好,有好東西知道謙讓,你本來就是個好娘,不差那一件鬥篷。」


    話音剛落,阿杳指指魚香:「我要和魚香玩……」


    謝昭:「……」居然是來交換的嗎?剛誇完你啊!


    總之阿杳還是如願以償地帶著魚香走了,沒獅子可抱的倆人幹坐了會兒,謝昭先行湊近了,又伸手摸雪梨的肚子。


    他這麽摸著,雪梨也低頭看。肚子近來大得很明顯了,好像揣了個西瓜……


    被他這麽一摸感覺更像西瓜。


    她往這沒正經的方向一想臉就紅了,再見他湊過來聽,簡直想提醒他一邊拍一邊聽……


    好在忍住了。裏麵是個孩子,不能拍。


    雪梨走神走得挺自在,再一定神,猛地覺出他的手都探進她中衣摸到後腰了,頓時渾身僵住。


    這這這……這是要幹嘛?


    雪梨麵紅耳赤,抬眼一見宮人們都已退了出去,神思更清明了。然後她就僵坐著等著,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主要是大著肚子幹這種事,從來沒試過啊!


    須臾,他重重地唿了口氣,轉而眼也不抬地坐正了。


    咦?


    雪梨眨眨眼,湊過去扒在他肩頭,容色誠懇:「其實沒事。禦醫說我胎可穩了,醫女還特意委婉提了一句可以適當……」


    「算了。」謝昭克製著心裏的熱勁,清清嗓子,「萬一有個意外呢?」他覷覷她的肚子,無論如何不敢拿孩子冒險。


    再一聲咳,站起身往外走,「我去南屋看會兒書再過來,你先歇著。」


    他這是……忍不住了啊?


    雪梨怔神望著他往南屋去。心下一數,從知道她有孕到現在,三個多月了。他既不去後宮也不能動她,不怪他忍得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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