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文豪野犬的世界。


    雖然隻看了幾集,但不出意外,這個動漫的主角是中島敦。


    世界有原本屬於他的走向。


    而解書逸自始至終都是闖入該世界的悖論者。


    解書逸站在那兒好一會兒才重新坐迴椅子上,手指輕放在桌麵,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


    他抬手撫摸著自己的胸口,感受著那裏心髒的跳動,似是證明自己還活著。


    可除了這,便再無絲毫波瀾。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誰。


    並非記憶缺失,這些年所經曆的一切他都清楚的記得,甚至像被人為手動的重新迴顧了一遍一樣。


    記憶停留在將芥川斬殺的那刻,解書逸不明白,隻是迴到基地的功夫,為什麽曾經忘掉的記憶又想起來了?


    震感透著溫熱的肌膚傳到手掌上,解書逸抬起另一隻手在自己的手腕上劃出一道口子。


    當鮮血噴湧而出,解書逸也隻是平靜的看著,看著那處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如初後,他才有些恍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或者說是在觸摸唇瓣下的牙齒。


    沒有尖牙,也沒有對鮮血的欲望?


    所以現在...已經不是吸血鬼了?


    解書逸揚起下巴,這才從鏡中看到自己的頭發竟還濕著,愣了片刻,才拿起桌旁的毛巾開始繼續擦拭。


    他的麵上分明沒什麽表情,可機械的動作中卻透露著怪異。


    總覺得心裏好像空了一塊。


    當這個想法誕生的那一刻,解書逸才明白自己究竟哪裏出了問題。


    記憶中...他和芥川應該是朋友才對。


    為什麽?


    為什麽沒有感到分毫傷心?


    明明胸口的心髒在跳動,明明唿吸是溫熱的,因為已經不再是吸血鬼,可為什麽這副身體,卻喪失了最基本的情感。


    解書逸停下了擦拭的動作,他將毛巾扯下,疑惑的望著鏡中的自己。


    這個在記憶中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卻讓他感到陌生。


    指尖不自覺的摸上了鏡子,食指描繪著自己的臉龐,解書逸呢喃自語,“你到底是誰?”


    他收迴手,兩隻手重重的拍在自己的臉頰上,執拗的質問著自己,“我!到底是誰!”


    就在此時身後的門被推開,男人悠揚的聲音傳來,“有空嗎?我想和你聊聊。”


    條野采菊拿著咖啡推門而入後,最先看到的就是一道清瘦的背影。


    聽到自己聲音,那人也沒有迴應,想到在雨中初見小孩的情景,條野采菊微微咂舌。


    真是個怪人。


    可當他進入屋子,一步步靠近,當他透過鏡子看清小孩的正臉後,麵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凝滯。


    條野采菊站在原地,定定的看了好幾秒才確定,自己找了好幾天的騙子,竟然一直就生活在眼皮子底下。


    他原本是因為中午開會時被“小孩”察覺到異樣,才想著抽空來探探“小孩”的口風。


    條野采菊在感知到隊長怪異的情緒後,隨之平常中許多忽視的古怪之處也漸漸浮上水麵,雖然現在還沒明了,但條野采菊並不想承擔任何風險。


    但...


    他不明白,解書逸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更想不明白...他怎麽會和隊長牽扯到一起。


    “解書逸。”他淡淡開口,凝滯的笑容很快便再次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我還是該稱唿你陳領事?”


    幾日的探察,條野采菊早就確認了所謂的陳領事根本就不是m國的外交官,而藏在這副皮囊之下,刻意接近自己探察消息的騙子,就是眼前的人。


    他這話問的惡劣,但可惜,解書逸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直到他一步步貼近,溫熱的咖啡被放到桌上,解書逸的視線才勉為其難的從鏡子轉移到他的身上。


    “條野采菊?”


    解書逸站起身,他總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身體是僵硬的,大腦卻活躍的不行,他總覺得...自己好像該做些什麽。


    解書逸一把推開條野采菊,卻被後者再次擋住了去路。


    “我想,我們該聊聊。”條野采菊的笑容已經淡了許多。


    幾日的煩躁夾雜一起,向來玩弄人心的他這次卻被耍的這麽慘,條野采菊總想討迴點什麽。


    “讓開。”解書逸頭疼的厲害,他再次伸手想要將人推開,這次早有防備的條野采菊卻緊緊的扣住了他的手腕。


    “這次不可能再讓你逃掉了。”


    解書逸抬眸看著他,似是無奈一般輕歎了口氣。


    “那就請你去死吧。”


    如白晝般耀眼的光芒在他手中閃現,斬異空的力量不知為何被放大了無數倍,解書逸似乎都愣了半秒,隨著手掌的膨脹感,隨意的抬手將異能揮出。


    伴隨著一聲巨大的轟響,腳下的地板開始震動,竟是整座大樓從中間被抹除了一個大洞。


    解書逸奇怪的垂眸看了一眼掌心,在透過窗戶看向外麵,他能聽到無助的哀嚎與尖叫聲。


    此刻鋼筋搖晃,牆壁不穩,顯然隨時有倒塌的風險。


    多虧條野采菊使用異能的速度足夠快,在察覺到危險的瞬間便使用異能將自己的身體分子化,這才躲過了這致命一擊。


    他的身形重新顯現在解書逸的麵前,眸中滿是震驚。


    “你的異能?”


    不久前在賭場上他曾見過解書逸的異能,也曾參與過人造島的後續維修工作,他很清楚解書逸的斬異空絕不可能有如此強大的能量。


    短時間內異能大幅度的提升。


    條野采菊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這聽起來可真像是政府實驗機關的手筆。


    想到解書逸這幾日奇怪的模樣,無論是半麵腐爛的臉還是空洞的眼神。


    向來瘋狂肆意的他竟然願意乖巧的跟在隊長身邊,種種跡象似乎都在說明著...


    “解書逸,隊長對你做了什麽?”


    條野采菊的指尖輕微的顫抖著。


    作為政府隱秘機關獵犬的一名成員,時至今日他還要每月去遭受部分實驗和治療,才能維持自己的身體狀況,不然以這副人類之軀將無法承受強大的異能和身體素質。


    他遭受了那麽多才獲得當下強大的異能。


    那麽眼前的人又經曆了多少,才獲得了如此多的異能提升。


    解書逸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強大了這麽多,但當條野采菊向他靠近時,指尖再次抬起,食指的方向對準了條野采菊的腦袋。


    “別攔我。真的會殺了你。”


    短暫的思考也讓解書逸想明白了自己要去做什麽。


    他想見大叔。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迴華國。


    他不想再待在這個地方。


    條野采菊既然不打算放他離開,但兩人之間異能的懸殊太過明顯,他隻是躲避了幾次的功夫,眼前就已經沒了人影。


    站在空蕩蕩的房屋前,身後是大樓倒塌的聲音,廢墟之中有幾個身影狼狽的爬了出來。


    滿身塵土中,末廣鐵腸手中的飯團卻保持著詭異的幹淨。


    “敵襲嗎?”他麵無表情的詢問,另一隻手卻已經落在了軍刀上。


    條野采菊皺著眉還沒來得及迴答,就被一道憤怒的女聲打斷,“誰!是誰!!是誰幹的!!我一定要把你殺了!!!”


    大倉燁子拚命的揮著身上的灰塵,漂亮的玫紅色長發此刻染上了塵土,原本精致的洋娃娃像是被人踩上了兩腳,不怪她氣的又喊又罵。


    她的小腦袋突然湊到了兩人中間,明明笑靨如花,可語氣卻陰森森的,“是你們兩個人幹的嗎?”


    末廣鐵腸默默啃了口飯團,不吭聲的走離了這裏。


    大倉燁子的目光落在了條野采菊的身上,但凡後者說個事,下一秒她就能將人活剝生吞了。


    條野采菊也隻是沉默了片刻,便再次笑得眯起了眼。


    即使沒睜眼,也依舊說著瞎話,“風吹雨打,建築老化吧。”


    他擺了擺手,朝著大門反方向走去。


    事情越來越複雜,他是管不了了。


    至於那小騙子,期待下一次,還能活著見到他吧。


    最後隻剩大倉燁子一個人站在原地,頭上的雨水還在滴滴答答的下,沒撲滅她心中的火,反而讓憤怒更甚。


    “氣死我啦!老娘一定會把你抓出來的!”


    解書逸腳步輕快的離開了基地,漫無目的的行走在大街上。


    他原本是想要去機場迴國找大叔的,但不知是不是因為記憶恢複後,那強烈的路癡屬性buff再次疊滿。


    解書逸沒有打傘,就那樣走了一路,迎著眾人怪異的目光,不知怎麽的就來到了那片熟悉的地方。


    雨似乎小了一些,大雨過後,將地上原本的痕跡衝刷了許多,隻留下兩灘,不仔細看便看不出的血漬。


    雨水滴落在頭上,漫進眼睛模糊住了視線,他抬手擦了擦,謝書逸掃視了一圈,也沒看到那兩道人影。


    理智告訴他沒必要過多停留,現在要做的便是迴到華國找大叔。


    可雙腿卻像是不受控製一樣向前走去。


    走到那廢墟前,湊近了才發現立原道造被他擊飛而撞倒的那根柱子是四棱形的,尖銳的表層被人為磨平,細看還能看清上麵殘留下的碎骨。


    不難猜出...立原道造死前有多疼。


    雨越下越大,解書逸眼眸低垂,任由自己淋在雨裏,卻沒敢迴頭去看不遠處的另一灘血跡。


    可上天就像是在捉弄他一樣,雨水越下越大,漫到了腳邊,而解書逸的視線所及之處,能清楚的看到從遠處飄來的些許紅色。


    血淋淋的液體中夾雜著紅色的血肉,解書逸隻一眼就認出那是人體肝髒的碎片。


    瞬間,將芥川心髒掏出的畫麵宛如曆曆在目,從眼前一次又一次的重現。


    他隻覺得雙手黏膩膩的,解書逸垂頭木訥的去看,卻發現不知何時從天上落下來的雨水變成了紅色,帶著股強烈的腥意,讓人直犯惡心。


    解書逸幾乎脫力一般趴在地上,胃部忍不住的抽搐著,發出撕心裂肺的幹嘔聲。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比豆子還大的雨滴打在身上,穿透單薄的衣衫,發出重重的響聲,卻也難以遮擋住少年一次又一次的幹嘔聲。


    在經受過時雨月野亦能治療過的解書逸不可能沒有達到100%痊愈的狀態。


    自始至終他的狀態都並非是情感缺失。


    而是痛到極致後的麻木。


    就像芥川曾說的那樣。


    他早就是解書逸所認可的同伴。


    而後者又怎麽可能在記憶蘇醒後...


    毫無反應?


    淚水和雨水混雜在一起,解書逸你分不清麵上的究竟是什麽,他的頭重重的栽倒在泥裏,目光呆滯的看著褐色的泥土,鼻尖唿吸的空氣裏是鮮草和血腥混雜的味道。


    胃部還在不停的抽動,他的幹嘔從未停止。


    甚至一次比一次嚴重。


    “芥川...”


    這一次,解書逸能清楚的感到眼中的淚水滑落。


    “笨蛋,你個笨蛋。”


    此刻他幾乎蜷縮在地上,手掌嵌入泥裏失控般的用力,下一瞬又像是受到驚嚇般鬆開。


    他看著自己的掌心,那上麵明明隻是泥土留下的斑駁痕跡,在他的視線中卻成了滿手鮮血,心髒在他掌心跳動的模樣。


    “不該這樣讓我想起一切的...”


    “不該的...”


    “我哪裏值得...”


    他似乎在自言自語,可聲音到後麵逐漸成為哽咽,心髒傳來一陣陣的抽痛感,但另一隻手死死捂著胸口,聽到那顆心髒在逐漸停止跳動。


    幾次都因為傷心過度而導致心髒驟停。


    解書逸掙紮著爬起身,想要尋找芥川的身影,可就像他來時所看到的那樣,隻剩兩攤血跡。


    因為先前的打鬥,方圓百米的人早就已經跑完了,那兩具屍體本不該消失的,可視野所及之處,莫說屍體,連個人影都沒有。


    因為雨水長時間的衝刷,連那兩灘血跡都漸漸的淡了。


    他不知道芥川和立原道造是被人救走了,還是轉化為吸血鬼的力源道造將芥川也轉換成了吸血鬼一同離開,更或是有什麽旁的人將他們二人擄走。


    解書逸想不明白,他隻是跪在地上,眼中滿是崩潰。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胸前的那顆心髒還在跳動。


    憑什麽...憑什麽呢?


    他害死了芥川,又有什麽資格,這樣堂而皇之的活著。


    他抬手的瞬間亦能瞬間貫穿了胸口,4周的血肉被瞬間抹除,可中心的那顆心髒卻依舊完好無損,但沒了血肉的庇護,他就如雨中飄零的殘花瞬間掉落在地。


    解書逸指尖顫抖著將那顆心髒握在手中。


    感受著那股黏膩濕潤的氣息,從強烈的震感逐漸變得微弱。


    直到那顆心髒靜靜的躺在掌心,解書逸眼中隻剩下解脫。


    終於...不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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