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血淋淋的真相就擺在他的麵前,可西格瑪依舊...


    依舊想要親自試一試。


    當他的手搭在解書逸的胳膊上,耀眼的白光自兩人皮膚接觸處所亮起。


    解書逸漠然的看著自己臂膀上的手,透過刺眼的光,他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宛若瀕死的魚終於等到了解渴的水。


    重獲新生。


    他等這一刻,可太久了。


    西格瑪好奇麵前的人究竟是誰,當異能發動,對方無數的記憶從他的眼前一一閃過。


    西格瑪身處第三視角,他能清楚的看見,麵前所呈現出的是另外一張陌生的精致的臉。


    斷臂殘肢從他的眼前飛過,西格瑪真的想要後退,低頭才發現自己的腳下盡是無數屍體所組成的屍山。


    遠處那陌生的少年樣貌漂亮,一頭烏黑的長發不知被什麽所浸染而變得黏膩不堪。


    他精致的臉頰被血染紅,靈魂上的恐怖帶著刺骨的冰冷。


    可當西格瑪對上那熟悉的眼眸,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分明是昨天他懷中撒嬌的少女。


    不,是少年。


    或者應該稱唿他為解書逸。


    武裝偵探社的成員之一。


    四是察覺到灼熱的目光,少年的視線從掌心的心髒遊離到西格瑪的身上,他的眼神依舊清冷冰涼,可卻沒有半點殺意。


    似乎他殺了這麽多人,隻是機械似的舉動,而他隻是盲目的在重複著。


    像是被束縛住的靈魂,一次又一次的求生,卻隻能被囚禁在肮髒的地獄裏。


    西格瑪忍不住想要靠前,可解書逸更多的記憶從他的腦海中閃過,血淋淋的真相擺在麵前,那微不足道的好奇被憤怒所淹沒。


    在這一刻,西格瑪才明白解書逸靠近自己的理由。


    他不可置信的睜大雙眼,看向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龐,他像是在見一個陌生人一樣,恍若隔世一般。


    解書逸比所有人都以為的聰明,也比所有人都料想的更遠。


    他獲得西格瑪信任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為了摧毀這來之不易的信任。


    早在西格瑪獲取種田長官記憶中書頁的信息後,解書逸就猜出了西格瑪對費奧多爾的服從。


    這樣的極度服從建立在盲目的信任上。


    無論是西格瑪對費奧多爾。


    還是費奧多爾對西格瑪。


    某種意義上或許賭場的存在都是一個幌子,因為費奧多爾需要西格瑪的地方,隻有使用亦能獲得種田長官腦中的情報。


    同樣,這也意味著費奧多爾知道西格瑪的重要性,和西格瑪異能所帶來的不確定性。


    所以費奧多爾離開前一定告知了西格瑪,不可以在對其他人使用異能。


    無論是和西格瑪一同趕走獵犬成員,還是幾次三番的出手相救,甚至當下!


    解書記壓根兒就沒有打算要在尼古萊的嘴巴裏跳出情報。


    他自始至終要的都是西格瑪的憤怒,要的是他的懷疑,要的是他對真相的搖擺。


    隻有在西格瑪的這些情緒爆發之時,當憤怒和猜忌夾雜在一起,那種迫切的想要獲得真相的衝動。


    才足以成為讓西格瑪不顧費奧多爾的警告,而對解書逸使用異能的誘因。


    其實解書逸也沒有多大的把握,能從西格瑪的過去中獲得多少有用的情報,但是...


    哪怕隻是一個。


    對他而言也是無比珍貴的信息。


    或許能成為武裝偵探社破局的關鍵。


    他做了這麽多。


    其實是在賭。


    解書逸睜開眼眸,西格瑪在翻閱他的信息時,那種過去記憶被重新喚醒的感覺真的很糟糕。


    可同樣也借此契機,他摸清了西格瑪的真實身份,想到自己剛剛所看到的一切,解書逸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費奧多爾選擇西格瑪成為賭場守護者的真正原因...


    為什麽連田口六藏都查不到一點西格瑪的信息...


    西格瑪的人生是從三年前被歐洲警察逮捕的開始記錄的,他好像是個沒有過去的人。


    就仿佛是小說中途開始出現的男人,哪怕是田口六藏也隻是查到了他的異能。


    通過觸碰他人,就能與之交換彼此想要的對方手中的情報。


    為什麽明明使用他隻需要那一瞬間,費奧多爾卻將賭場交給了他...


    解書逸揚起下巴,神情變得古怪。


    他懷中的西格瑪,似乎還沉浸在解書逸過去的血腥慘烈中無法迴神。


    背叛對西格瑪而言確實足以讓他憤怒,可解書逸的記憶在他麵前循環時,那些氣憤卻再掀不起半點波浪。


    對西格瑪這樣的人來說,哪怕隻是其中的某一小段,都足以讓他感覺不可思議。


    “都說天際賭場是13年前,在戰勝國的秘密會議上決定建立的,但我托朋友調查時,卻沒有從任何特務機關中查到相關信息。我一直都在猜天際賭場的建立時間並不是13年前。”


    解書逸輕歎了口氣,他抬眸看向尼古萊,“是八天前啊。”


    他勾起的唇也不知在笑些什麽。


    “八天前你們將它寫進書頁中,天際賭場這才出現的,甚至連帶著13年的曆史一起。”


    尼古萊搖晃著手中的權杖,“你隻是看到了這些?”


    解書逸搖了搖頭,連他都忍不住讚歎天人五衰的瘋狂。


    他鬆開了對西格瑪的束縛,並非隻是後者沒了利用價值,而是他知道這樣的舉動沒有半點意義。


    他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愚鈍。


    竟然到!現在到這一刻!他才發現!他竟然才發現!!!


    西格瑪身上那股天然的矛盾感,為什麽總是會一次又一次的感受到靈魂上的共振?為什麽總是覺得西格瑪的存在是那樣的突兀?


    西格瑪是三年前誕生的。


    他在三年前從書中誕生。


    突然之間從無到有。


    在雪白無垠的沙漠中,被廢棄的神殿裏,他宛若神明一般的出世,卻又如幼稚的兒童不諳世事。


    他仿佛是這個世界上詞語的匯總,這才造就了西格瑪困頓而又矛盾的一生。


    他分明是高貴的神,卻隻能藏匿在陰暗廢棄的破敗宮殿裏,此時隻需一點善意,就能將神明拉下神壇。


    ‘你想不想有個家?’


    惡魔誘惑的呢喃卻讓神明甘之如飴的伸出了手。


    也是在費奧多爾找到他的那一天,神明給自己起了名字。


    【西格瑪】。


    這就是他沒有過去的原因,因為他就是憑空出世。


    西格瑪的記憶實在是太過短暫而又清晰明了。


    他費盡周折,最後發現天際賭場才是他的歸宿。


    所以不顧一切,西格瑪哪怕是死,也會決定和獵犬的人同歸於盡。


    因為他想要保住天際賭場。


    解書逸垂頭望著跌坐在地上的男人,眼前分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會動,會笑。


    但他都無法肯定的稱西格瑪為人類。


    由【書】造出來的人...


    解書逸垂頭喃喃自語,“書...真的有這樣神奇嗎?”


    愣神之際,一聲慘烈的尖叫聲讓解書逸瞬間迴神,他連忙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卻發現西格瑪正痛苦的抱著頭哀嚎著。


    “怎麽了?”解書逸半蹲下身體想要去看,可西格瑪在察覺到他要觸碰的意圖後,卻宛如遇見洪水猛獸一般連連後退。


    大腦的刺痛讓西格瑪連唿吸都變得困難,這些年他使用異能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卻也從未有過當下這種情形。


    半分鍾前,解書逸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一點一點的倒放。


    可在到達某個年齡段時,像是闖入了惡龍的領地,一股巨大的屏障將西格瑪震的靈魂都在顫抖。


    他從未這樣強烈的感受到死亡的恐懼。


    當指尖觸碰到屏障的那一刻,西格瑪甚至看到了自己被抹殺的命運。


    不隻是死亡,是靈魂意義上的,甚至更深層次上的,連一點意識也不會剩下,世界上將再無他的半點痕跡。


    不知道屏障的背後意味著什麽,但他清楚自己不小心喚醒了一隻猛獸。


    一直藏在解書逸靈魂深處的惡魔。


    解書逸還以為西格瑪的排斥是發覺了自己的背叛,可很快他就察覺到了不對。


    從太陽穴處,直至擴散到整個大腦,仿佛有隻無形的大手在一點點捏碎他的腦殼。


    解書逸瞬間就懂了西格瑪是因何而痛,他吼叫出的哀嚎聲不比西格瑪弱半分,瞬間便跪在了地上。


    尼古萊上一秒還在晃動著手中的全場樂嗬嗬的看戲,下一秒就見到眼前的兩人如同被什麽怪物寄生一樣痛苦的尖叫。


    他不動聲色的後退半步。


    確認西格瑪和解書逸沒有聯起夥來演戲欺騙他後,他後退的動作更明顯了。


    在沒有殺掉費爾多爾之前,尼古萊可不想惹上別的麻煩。


    他的腳後退到一半,卻猛然停止了。


    並非是尼古萊主動,而是整個世界都好像因神明的響指而按下了暫停鍵。


    連帶著周遭也變得安靜下來,隻剩下一人慘烈的尖叫聲。


    解書逸的頭實在是太痛了,他隻覺得自己是被念了緊箍咒的孫悟空,疼的在地上直打滾,哪怕牽扯到胸口上的傷,他也渾然不知。


    片刻的功夫,金燦燦的沙灘就被鮮血染紅。


    到最後他實在是受不了了,直接拿頭重重的砸向地麵。


    一下...兩下...三下...


    也不知道重複的砸了多少下,解書逸隻覺得腦漿都要搖勻了,但也好在終究是有所成效,頭真的不疼了。


    他總算鬆了口氣,依舊維持著頭倒栽在沙子裏的動作,半眯著眼時,解書逸看到了自己爆出身體的肋骨。


    相較於剛剛頭部的劇烈疼痛,此刻胸口的這些疼已經算不了什麽,謝書義竟然就直接拿著自己髒兮兮的手,硬生生將他肋骨塞迴去了。


    他以為自己是華佗轉世,但很顯然這樣的舉動隻會讓他的身體更糟。


    下一秒無數的髒器傾瀉而出,跟泄了閘的洪水一樣,鮮血像不要錢一樣流出來。


    解書逸看了兩眼,撅著的屁股終於撐不住癱倒下來,趴在暖洋洋的沙灘上,他這才察覺到周圍安靜的詭異。


    先前的注意力全被頭部的劇痛所影響,可敏感度也不該下降到這種程度。


    解書逸坐不起來,一旦起身,恐怕會直接大出血而死。


    他索性趴著不動。


    以不變應萬變。


    也是這短暫的空隙讓解書逸有了更多的時間思考。


    比如...


    他和西格瑪靈魂共振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西格瑪是由【書】創造的...


    解書逸抿了抿唇,自己總不可能是被【書】創造的吧...


    “人類的記憶一向都這麽差嗎?我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過去都能忘記。”


    一道突兀清亮的男聲從身後響起,即使許久未聞,可解書逸還是在瞬間便分辨出了那人是誰。


    他的唿吸肉眼可見的急促起來,“我沒有召喚你,你為什麽會出來?”


    漂浮在空中的死神轉了個圈,聽到解書逸的疑問他低下頭,尖銳細長的指尖捏著下巴,擺出一副思考狀。


    沉睡了這麽多年,死神還是一如既往。


    “不知道啊,我感覺有東西戳我,我就醒了,我以為是你喊的我呢。”


    他飄到解書逸的身邊,“你為什麽躺著?你以前還會看著我說話呢,現在真是越來越不禮貌了。”


    死神雖這樣說著,可卻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懸浮在空中的身影180度旋轉,他倒立向下。


    在詭異的姿勢之下,兩人卻是能夠對上眼了。


    “還是我懂禮貌一些。”


    解書逸看著麵前放大的臉,扯了扯嘴角。


    看起來應該是西格瑪探索他記憶時,不小心涉足了死神的部分。


    這才將他喚醒。


    “不是我把你喊醒的,所以這次不算。”


    死神聞言點了點頭,“當然。沒到我們約定的時候,我不會奪走你的小命的。”


    他一如既往的好說話,解書逸這才鬆了口氣。


    還好他手上《死亡筆記》的主人是個不太聰明的死神。


    但凡換個,恐怕就借此機會逼迫解書逸繼續當年的交易。


    而後迫切的取走解書逸的靈魂,從而獲得自由。


    “對了,你剛剛說人類的記憶差?你的意思是我忘了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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