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的水沒入口鼻,條野采菊和解書逸都死死抓住對方的手腕,在暗流洶湧的地下河裏,沒有視野的情況下,隻是單純的隨波逐流。


    末廣鐵腸也想要跳入洞口,可被其他人眼疾手快的攔了下來。


    “地下河裏暗流湧動,下去發生什麽太難控製,地麵上需要人接應。多一個人下去就多一份風險。”福地櫻癡拉住了他的胳膊。


    末廣鐵腸的表情變得難看,板正的臉上有無法掩飾的擔憂。


    “那條野他...”


    立原道造將銀再次敲暈後,站起身揚聲道,“沒事,他有分寸。”


    沒錯,在場人的裏,條野采菊雖然不是實力最強的,但是觀察力和敏銳度絕對是世間罕見。


    對,有分寸,條野不會出事的。


    話雖如此,但末廣鐵腸顯然還是放不下心來,他眼眸微閉,手牢牢的握住掌中之刀刃。


    大倉燁子最先猜到他的想法,毫不猶豫的連連後退,順帶好心的拉著福地櫻癡也往後走了兩步。


    “異能力——雪中梅!”


    他手中握著的軍刀鋒利無比,可卻在以肉眼可見的程度扭曲彎折,末廣鐵腸仔細的聽著地麵之下的動靜。


    他揣測著地下河水的速度,這一刻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靜止,他隻能聽見潺潺的流水和那細微物體碰撞的聲音。


    當手中軍刀被末廣鐵腸刺入地麵,扭曲的劍刃快速朝著目標襲去。


    迎麵的殺意朝著解書逸的麵孔直擊而來,獵犬的幾人分明是猜到了條野采菊是被解書逸硬拉下暗流裏,要的就是一個活命的擋箭牌。


    可惜...末廣鐵腸的異能恰好能粉碎了他的想法。


    即使無法置解書逸於死地,但逼迫後者放手讓條野采菊迴到地麵,這麽做已經夠了。


    鋒利的刀刃刺穿身體,那劇痛沒忍住,讓解書逸泄了半口氣,他本就缺氧,此刻還要拖著受傷的身體逆暗流朝向而走,這番下來更加吃力。


    被刺穿的右肩止不住的向外噴灑著鮮血,很快條野采菊能感知到嘴裏抿道的河流帶著濃烈的血腥味。


    他握住解書逸手腕的手越發抓緊,他對解書逸實在感興趣,自然不願意讓這麽有趣的人輕鬆逃離。


    但他被拉入的也著實迫切,腹部的空氣剩不了多少,他最多隻能再撐個30秒。


    他想要拉著解書逸迴到地麵上,但卻發現後者寧可握著地下的暗石死僵在原地,也不願意朝原路返迴。


    漸漸的,條野采菊也才真正看懂解書逸的意圖。


    自始至終,解書逸就沒有想過逃跑。


    他要的是拖延時間。


    要的是確保與謝野徹底離開獵犬的視線。


    不惜在這湖水中體驗溺死的絕望。


    也要連帶著拉著獵犬的人一同下地獄。


    條野采菊緊握的手驟然鬆開,他兩手撲騰著想要掙脫開解書逸的束縛,可哪那麽容易如願,握住他手腕的手指是越發收緊。


    而解書逸的這番舉動顯然印證了條野采菊的話。


    瘋子,果真是個瘋子。


    明明異能力還沒完全恢複,就這麽大膽自信的確認自己不會溺死嗎?


    還是說...他根本就不怕死?


    條野采菊腹腔中的空氣已剩不了多少,他不再糾纏下去,兩手猛的用力將解書的手腕扯開。


    他似乎聽到對方鈣化的身體傳來骨骼斷裂的聲音,但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條野采菊的頭愈發沉重,在徹底失去氧氣之前,終於撐著最後的一股勁,從洞口中伸出一隻手來。


    末廣鐵腸連忙蹲下身將他從中拉了起來,條野采菊虛弱的倒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呢?跑了?”末廣鐵腸手中之刀上還有殘留的血跡,條野采菊隻是掃了一眼便收迴目光。


    “不好說,他被我折斷了手臂,氧氣應該也剩不了多少,就算他的異能力是恢複,恐怕也要在地底下死很多次才能遊上去。”


    大倉燁子笑著道,“他的異能不是出問題了嗎?身上的波動時有時無,說不好就真死在地下了。”


    對此,在場無人反駁。


    他們也大多認定解書逸這局麵要麽死裏逃生,要麽...死路一條。


    而作為話題中心的那位主人公確實已經半死不活,快沒了生氣。


    他幾乎是透支著全身上下所有的異能,才勉強的撐到爬入了另外一個洞口的地下隧道裏。


    惡臭味撲麵而來,熏的解書逸一個踉蹌直接跪在地上。


    掌心瞬間沾滿了黏膩的液體,即使下水道裏沒有陽光,但也不難猜到這些都是城市的廢棄垃圾。


    解書逸強撐著想要站起來,可虛弱的身體完全沒有力氣,甚至連跪坐在地都很吃力,頭暈目眩,急需什麽補充體力。


    常言道,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


    解書逸昏昏沉沉之際,突然察覺到身側有什麽東西猛的躥過,沒等他扭頭去看,就覺得膝蓋一痛。


    他悠悠低下頭。


    一隻比他小臂還粗的大老鼠,此刻就在他的身前正在啃食著他本就蒼老衰敗的小腿。


    解書逸沒有絲毫猶豫,伸手抓了上去,老鼠重量不輕,握在手裏沉甸甸的。


    大黑耗子常年生活在下水道裏,吃著城市的廢棄垃圾,喝著化學汙水,變異不好說,但力氣確實大的出奇。


    他飛撲到解書逸的臉上。


    像是憑借過無數人類的身體,他迅速找到最柔軟,口感最好的眼睛,而後一口咬了下去。


    似是沒有察覺到這區身體主人的掙紮,老鼠的動作明顯越發放肆,小半個身體都深入了解書逸的眼睛之中。


    解書逸沒感到什麽劇烈的疼痛,原本被湖水打濕的身體在陰暗漆黑的下水道裏已經凍得麻木。


    僅剩的那隻眼眸也因為老花而看不清東西,隻能見到大半個肥碩的身體倒掛在自己的臉上。


    解書逸張了張嘴,一把咬住了大老鼠的尾巴。


    伴隨著他毫不吝嗇的咀嚼,老鼠發出刺耳的尖鳴聲,爪子不停的抓花著解書逸的臉頰。


    老鼠的力氣極大,幾番掙紮下來臉頰就已經見骨,鮮血淋漓,場麵極其可怕。


    解書逸卻像是一點都感覺不到一樣,他一點一點咀嚼著老鼠的尾巴,而後是下半個身體,再然後慢慢的生吃掉了整個碩大的老鼠。


    甚至連帶著內髒他都沒有放過,難得的品味著這份食物的美味。


    等吃飽肚子,解書逸這才感覺身上稍稍暖了一些,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向著下水道的深處走去。


    他時不時望向上方,不到半刻鍾就找到了通往地麵的井蓋。


    運氣不錯的是,當他掀開井蓋將頭探上來時,沒有被疾馳而過的汽車壓死。


    但倒黴的是,他選擇的井蓋在鬧市區附近,雖然解書逸的臉已經被抓花沒了人樣,普通群眾也難以分辨他是否是通緝犯的身份。


    可隻從他的身材,群眾們也能辨別出這是一位年近半百的老人。


    而這位老人此刻卻穿著被水淋透的血衣,臉上的血肉翻滾,每走一步地上便有一個血紅的腳印。


    等解書逸想要離開鬧事,其實他已經被群眾們團團包圍住。


    有好心人想要撥打救護車,也有人不停的拿著手機照相。


    那閃光燈實在是耀眼,解書逸感受著人性的善與惡。


    有人想要救他,可有人卻迫切的想要留住他當下的醜陋發在網上獲得流量。


    一隻眼睛已經看不清了,但值得慶幸的是還有一個眼睛能讓他看見這世間的醜惡。


    在陽光下,解書逸也能大致掃視一眼自己當下的情況,胸口的兩個刀口還在不停流血,饒是到如今這番田地,他還是會忍不住感歎末廣鐵腸的實力。


    真是快準狠...疼極了。


    他撥開看戲的人群,步步艱難,想要離開。


    可無奈行走的速度實在太慢,他往哪兒走,深刻的人流便跟著哪裏跑去。


    隱隱約約間他已經看到有值班的警察在朝著他所在的方向趕來。


    再這樣下去,才剛逃出虎穴的解書逸又要被拐入狼窩了。


    實在無奈之下,他隻能再次迴到先前那個井蓋口,在眾人的注視之下,解書逸迴到了下水道裏。


    聽著好心人的勸阻聲,他隻是平淡的將井蓋口關上。


    隨著身邊的光徹底被黑暗淹沒,解書逸一刻不敢停留,向著下水道的其他方向走去。


    軍警的人很快就會得到消息,徹查這一整條街的下水道,得在他們來之前,跑向更遠的地方。


    解書逸每走一步,腳步便越發沉重,唿吸聲從開始的急促到後麵的幾乎輕不可聞,漸漸的他實在是沒得力氣,倒在了一處的拐角。


    身體因為疼痛而在不停的痙攣著,在解書逸的心境恢複後,治愈異能就已經恢複,療愈他受傷的身體。


    這也是為什麽他先前雙手能恢複如初的原因。


    可那卻隻是一時,當他在地下暗流中耗盡全部異能才逃出來後,異能力並沒有如往常源源不斷的泉水般自動修複。


    相反,而是在被另外一股力量不停的吸食著。


    “斬異空”真正的主人在不停的透支著解書逸的生命力。


    異能耗盡...嗎?


    可笑,他還以為能死在自己的異能手裏,真是世事難料。


    解書逸疼的實在是沒了力氣,他不想再掙紮了,身體和精神上的疲憊讓他忍不住想要就這樣睡去...


    睡著了也許就不疼了。


    ‘要放棄了?’


    一道聲音宛如從靈魂深處響起,解書逸猛的睜開眼睛,眼底深處流淌著別樣的光彩。


    不知為何老花的眼眸突然清明起來,視野可見範圍內,他能清晰的看見一個男人坐在他的對麵。


    太宰覺察到他的視線也隻是笑著揮了揮手,解書逸眼眶幾乎是瞬間便紅了。


    他吃力的想要爬起來,想要去到對麵,想要坐在太宰先生的身邊,想要好好的抱住太宰先生大哭一場。


    可隻是去到對麵這一米半的距離,對他來說都已經如銀河一般遙遠,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蒼老的雙腿在不停的顫抖,剛抬起的頭便已經吃力的垂下,他摔倒跌落在泥潭裏,仿若能聽到骨骼斷裂的聲音。


    疼,實在是太疼了...


    明明之前沒有那麽痛的,可太宰先生出現以後,不知為什麽好像全身都疼了起來。


    眼睛愈發沉重,疼的幾乎喘不過氣了。


    直到他被摟入了那個溫暖的懷抱,解書逸才恍若隔世一般抬手抱住了太宰。


    “疼啊,我好疼啊...”


    像一個訴說委屈的孩童,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讓他緊緊的抱住太宰,似乎想要將自己塞進太宰先生的骨頭裏。


    ‘小逸醬可不能就這樣放棄啊,我還等著你來監獄救我呢。偵探社的其他人也在等著你去和他們匯合。要是沒了你,光憑他們可打不贏。’


    解書逸快速的搖了搖頭,“我不放棄,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會救你,我也一定會保護好偵探社的大家。”


    他聽到了耳邊的那聲輕笑,而後隻覺得身上的暖意越發重了。


    ‘閻王爺可不敢收你。’


    ‘小逸醬,貪睡可是會變傻的,該醒了。’


    懷中的溫暖驟然消失,解書逸猛的睜開眼睛,眼眸深處還有那未曾消失的貪戀。


    不知何時他的異能已經恢複,全盛時期的自愈能力,即使是隻剩下半塊腦袋,也能在兩秒內瞬間恢複如初。


    他抬手撫摸上臉頰,那冰涼的觸感並非是錯覺。


    真的哭了嗎?


    不是做戲,也不是情感的宣泄,隻是真的太久沒有見到太宰先生了。


    哪怕是夢見也會讓他忍不住想要落淚。


    解書逸輕輕拂去臉頰上的淚水。


    他忍不住想,如果太宰先生在的話,自己一定不會受這些疼的。


    真是糟糕透了。


    他站起身,這次的身體不再沉重如山,趁著黑夜,解書逸毫不費力的翻開井蓋來到市區。


    異能雖然已將身體恢複如初,可他身上的血衣依舊還在,這一身本就吸引人注意的搭配,當群眾注意到解書逸的容貌後,更是多了不少閃光燈。


    並非是讚歎他卓豔清美的容顏,而是這分明是張通緝犯的臉。


    “殺...殺人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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