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與謝野一口迴絕,神情堅定的站在原地,顯然決定要和解書逸共進退的模樣。


    此刻的立原道造不同於先前狼狽,當隊友站在身側時,他身上的氣質也變了。


    立原道造踉蹌著站起身,擋在兩方隊伍中間,仰頭不解的望著解書逸和與謝野,問出了心中最為困惑的問題。


    “能看出來你早就發現了港口黑手黨中有獵犬之人,既然有所防備,為什麽不從一開始直接戳穿我?而要一直拖到現在呢?”


    解書逸抿了抿嘴唇,可當下這副身體實在是太吃力了,他連獨自撐住站在那裏都費勁,更何況是想偷摸擊穿後方的地麵。


    他的小動作實在是顯眼,即使旁人有心不想發現也沒辦法。


    末廣鐵腸突然閃現至二人身邊,與謝野三兩步上前擋在解書逸的身前,沒了攙扶住他的人,解書逸幾乎瞬間便跪在了地上。


    他疼的冷汗直冒,大口的喘著粗氣,眼角已經有血跡流出,幾乎是倉惶般用手肘擦去,生怕與謝野看到自身身體的異樣而感到擔憂。


    可他當下原本的狀況就算不上好,而解書逸和與謝野的一舉一動都在獵犬的關注之下,他的這一行為被條野采菊感知到了。


    後者的唇角因為興奮而漸漸勾起。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強烈的感知到解書逸的心跳。


    之前見麵時,哪怕是在生死邊緣,解書逸的心跳依舊平穩的不像話,像是已然習慣了那般決絕的戰鬥。


    可現在,條野采菊竟然能夠感知到...


    解書逸在怕?


    哈哈哈,能讓解書逸感到恐懼的事情實在是有趣也不難猜。


    條野采菊攔下了末廣鐵腸想要動手的動作,視線穿過與謝野,即使她警惕的用身形想要擋住後方倒地的人,可與謝野擋不住條野采菊的聲音。


    “聽說你早年被joker組織撫養數年,早就成了內心扭曲殘暴虐性之人。兩次見麵下來我發現倒也不見得,能對我們這位手下留情,還是得說一聲謝謝。”


    解書逸仰起頭,條野采菊麵上的淺笑沒有半絲真心,帶著挑弄獵物的興趣,那眉眼裏的興奮,分明是想在偵探社兩人身上找樂子。


    “說起來我也好奇,為什麽你竟然發現了立原道造是叛徒卻不揭穿?揭穿後卻不下殺手?與你往日的作風實在是大相徑庭。”


    解書逸撇過頭不說話,他眼眸閉上,不斷的調整著自己的唿吸,想要重新調動體內的異能力。


    條野采菊等不到迴答,淺笑一聲,“是因為與謝野小姐嗎?”


    解書逸的眼眸猛的睜開,即使他努力的用手掌按壓著胸口的脹痛,可是依舊有一口氣忍不住的從嘴角溢了出來,但舌尖也很快將那抹淺淡的血色卷入口中。


    “夠了。”


    他的聲音已經失去了先前的音色,如垂垂老矣的老人,沙啞難聽。


    與謝野聞言也是微愣,“什麽意思?”


    條野采菊唇角的笑意更大了些,“我想,解書逸應該早就猜到了立原道造和與謝野小姐你曾經相熟的士兵認識。”


    “願意配合立原道造演到現在,多半就是為了解開與謝野小姐心中的心結吧...”


    條野采菊語調停頓,“不惜拿命來賭,還真是勇敢呢。”


    “勇敢”二字,他嚼的很重,聰明人都能聽出他口中的嘲諷之意。


    解書逸還想開口狡辯兩句,可當與謝野探究的目光看來時,滿腹之言到了嘴邊,也隻是愣愣的垂下頭。


    他確實是想讓與謝野姐姐解開心結,才一直陪著立原道造演到現在,來到安全屋後,他就已經找到了這裏的逃生路口。


    最差的情況無非是獵犬的人追來,但不管如何,起碼他們能逃。


    可這件事情千不該萬不該,讓與謝野野姐姐知道真相。


    對偵探社的大家來說,似乎獻出生命,保護他人已然成了理所當然。


    解書逸想成為這樣的人,卻不想讓他人承擔過程產生的壓力。


    他吃力的站起來,鈣化的身體讓他的身體在不斷發抖,“你們想怎麽樣?公平起見,我們饒你們的人一次,你們讓我們一次怎麽樣?”


    條野采菊依舊在笑,他淡淡開口,“我們很欣賞你這樣的人才。相較於與謝野小姐的異能力,政府軍對你的能力更感興趣。”


    “所謂一迴生二迴熟,我想邀請你加入獵犬。”


    “不行!”


    “好。”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與謝野嘖了聲,“你當下的身體狀況,如果真的跟他們走了,有沒有想過會發生什麽?這跟讓我放棄你有什麽區別?”


    “你們與謝野走,什麽都好說。”


    解書逸握著一根鐵棍當做身體的支撐,他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上麵,因為眼睛看不清,他索性直接閉上。


    沒了外界視線的幹擾,反而更能清晰的感知到旁人的情緒。


    他聽到了與謝野姐姐的焦急勸阻,也感知到了條野采菊的樂在其中,對於條野采菊的這番言論,解書逸是不信的。


    不僅是他不信,就連獵犬的其他人也未曾相信,解書逸甚至聽到了一聲帶著諷意的噗嗤聲。


    真當人都是傻子嗎?


    條野采菊此舉分明是想讓與謝野也自亂陣腳,攻敵先攻其心。


    因為他早就知道與謝野絕不會丟下自己離開。


    喜歡演戲...


    獵犬的人還真是出戲精呢。


    解書逸似是氣急,他將鐵棍重重的甩落在地,朝著與謝野怒吼道,“你癡呆了不成?!有活路不走!留著等死嘛!”


    與謝野也表現出難得的強硬。


    “我該留下,這是我與他的恩怨。”


    “但這也是偵探社與獵犬之間的恩怨!憑什麽叫你一個人承擔?!你這是自私!”


    兩人就這樣突然爭吵起來,這裏分明說著是關心勸阻對方的話語,可在緊迫的情形之下,吐出來的話不經過大腦思考,一句一句竟開始變得傷人。


    條野采菊望著眼前這一幕,像是達成目的後嘚瑟滿意的狐狸,正豎起耳朵仔細的欣賞著。


    解書逸突然伸手拽住了與謝野的胳膊,表情嚴肅的開口,“你信我嗎?”


    與謝野態度堅決,“我信你,但不能丟下你。”


    解書逸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隻聽清了前麵三個字,唇瓣就已然勾起。


    有這三個字,無論發生什麽,他也絕不會後悔。


    解書逸突然側過身,將先前因為怒火而插入地麵的鐵棍拔起,此時地麵傳來震動,地下水從洞口中溢了出來。


    隨之洞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塌陷,而後形成一個可讓人跳入的圓圈。


    在眾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解書逸就已經直接將與謝野推了進去。


    與謝野指尖一滑,她再一次仰手想要抓住解書逸的胳膊時,卻被極快的沒入了地下暗流之中。


    被水徹底淹沒之前,與謝野的視線範圍內最後看到的便是解書逸揚起的燦爛笑容。


    “活下去。”


    解書逸沒機會緊隨其後跟著與謝野一起跳下去,他本就是靠著出其不意才能將與謝野推向求生之路。


    現如今獵犬的人已經有了警惕,再想逃可就難如登天了。


    末廣鐵腸的解書逸的脖子上,他不停的向洞口裏望去,可是什麽也沒有看見,他倒是想跳下去追可條野采菊攔下了他。


    “地下河水流湍急,幾年時光過去,這層被開發的地麵底下誰也不知道有沒有形成新的暗流,她跳進去能不能活下來還得靠運氣。”


    “不勞你們費心,與謝野會活下來的。”


    反正目的也已經達成,解書逸不裝了,不顧架在脖子上的軍刀,他索性一屁股坐下,想要免去腿部吃力的疼痛。


    還是末廣鐵腸收刀的速度足夠快,不然解書逸的脖子怕是得劃出一道血痕。


    立原道造半蹲下身體,望著他“你故意的。你剛剛是在吵給我們看?”


    解書逸盤腿坐著,他已經再次感受到體內流動的異能,治愈力正在一點點的修複著他的身體。


    “真聰明。不愧是被政府軍指派到港口黑手黨的臥底檢察官。就是不知道森鷗外還有港口黑手黨幹部眾人知道這件事情後,會對你有什麽看法。”


    解書逸的這些話字字誅心,立原道造想要解釋他和港口黑手黨從一開始就沒有忠誠,他想說他自始至終隻是一個臥底,可是線卻撇到了一旁昏倒的銀。


    就像解書逸之前問的那樣。


    明明殺掉才可以真正的以絕後患。


    為什麽麵對這個城市的港口黑手黨,他作為政府軍的一員,卻沒有選擇殺了銀。


    解釋不出。立原道造想不出理由。


    條野采菊感知是解書逸的心跳逐漸歸於平靜,甚至連他身上的氣息狀態也在一點點恢複。


    “這個洞口是你佯裝生氣的時候,一邊趁機將鐵棍插入,一邊使用異能攪動下麵的潮水。隻要你將鐵棍拔出這一塊,洞口便會瞬間坍塌。”他忍不住咂了咂舌,“你的演技可真好。”


    “多謝。太宰先生也誇過我,等‘戰爭’結束,我會去試著當當演員的。”


    條野采菊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即使沒有表現出來,但也能看出他對與謝野的逃離極其不滿。


    剛重新和解書逸那雙渾濁的眼眸對上,“真讓人苦惱啊,我原本沒打算對你下死手的。”


    “可惜。你現在殺不掉我了。”


    雙方的氛圍逐漸劍拔弩張起來,條野采菊明顯是想著解書逸一擊斃命,可既然能感覺到他身上再一次傳出異能波動,就說明解書逸的治愈能力已經恢複。


    從一個將死之人成了一個殺不掉的麻煩。


    “讓他帶迴去嘛,軍警裏那些醫生對他的身體可是好奇很久了。”大倉燁子百無聊賴的開口。


    對此提議條野采菊竟然讚同的點了點頭,他清楚解書逸的過去,也知道少年曾遭受了什麽,但卻樂意將他再一次推入深淵。


    他想看解書逸絕望的模樣,想聽解書逸卑微求饒的聲音。


    解書逸臉上的笑容果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啊,真糟糕啊。”


    幾乎沒什麽語調的五個字,就是他的全部情感了。


    可能在旁人眼中看來,解書逸大概率是在故作鎮定,可條野采菊卻能清晰的感知到,他是真的不怕。


    可怎麽會有人不怕呢?


    哪怕是條野采菊。在得知那些情報和照片的時候都不免感到惡寒和心驚。


    怎麽會有人?


    沒有心理陰影。


    解書逸麵無表情的抬起手指了指他們身後,其實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倒在那裏的銀似乎有了蘇醒的跡象。


    現在需要讓他們糾結的已經不再是殺掉解書逸,而是該不該殺掉銀?


    獵犬幾人注意力被剝奪,還在目不轉睛盯著謝書義的隻有末廣鐵腸和條野采菊兩人。


    真是逃跑的好機會呢。


    解書逸不經意瞥過距離他不到兩米遠的地下河洞口,也不知獵犬的人是不是過於自信,竟然沒有人堵住,那可就不能怪他逃走咯。


    解書逸突然抓住了條野采菊的手腕,末廣鐵腸幾乎瞬間就拿軍刀抵在了他的脖梗,“你想幹什麽?”


    解書逸卻依舊不管不顧,像是一點不怕被軍刀劃傷,隻是將自己大半個身體壓在條野采菊的身上。


    後者原本也是蹲在地上,此刻竟是被推的直接向後仰了半步。


    條野采菊也搞不懂解書逸在做什麽,他分明感受不到一絲殺意,一邊好奇著他接下來的動作,卻又發自內心的感受到不安。


    當他想要伸手推開解書逸的時候已經晚了。


    自解書逸的心境逐漸平複,開始他的異能也在一點一點的治愈著他的身體,雖然還沒有完全恢複,可那一雙手已經擁有了之前的力量。


    幾乎沒怎麽費力的將條野采菊向下壓去,而由於先前的動作,條野采菊此刻後背離暗流洞口已經不超過半米。


    當兩人同時倒下的那一刻,解書逸一個翻身,大半個身體都已經掉入了洞口之中。


    條野采菊剛好與他相互扯著手腕,察覺到解書逸想跑的意圖,連忙用力拉扯著,卻沒有想到解書逸自始至終就沒打算一個人跑。


    伴隨著一股拉力,條野采菊也被一同帶入了暗流洞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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