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的早晨,塗山城。當生活的煙火氣息夾雜著各色新鮮早點出爐時的甜美氣味一同隨風遠傳,並且大街上的行人開始增多的時候,一個穿著淡紅色衣裙的小狐妖正站在塗山城的大門前,一邊小心翼翼的解著麵前這隻信鴿上的信件,一邊傻敷敷的念著:


    “嘿嘿,信鴿,信鴿,取下信送給姐姐,就可以去參加紅線仙的筆試啦。嘿嘿嘿………哎?為什麽解不開這個繩子啊?為什麽啊?”


    小狐妖看著信鴿腿上信件的纏繩,一時間傻了眼。


    “哎………我看看,這個好像是白幽姐姐教過的一種打結的方法來著,呃,我看看噢。這樣,然後這樣……最後…………這樣這樣?”


    小狐妖和繩結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後,終究還是嚐試著伸出了自己的小手,七搞八搞的,在惹來信鴿的一陣白眼後,最終還是好不容易得取下了那封信。


    “好耶,拿下來啦。”


    小狐妖舉起信,歡天喜地的就向塗山城上的苦情樹跑。


    這從塗山城腳,到苦情樹下的三千石階,軒轅帝丘曾經一步步的下來過。而小狐妖,則是三步並作兩步的,卯足了勁兒向上衝。她竭盡全力地靈活的在人群裏穿梭著。


    “蘇蘇小姐,小心一點啊。”


    當蘇蘇穿過人群後,好不容易能喘一口氣時,路過負責巡邏的一隊暗月守衛們好心的提醒她道。


    “哦,哦,我會的,謝謝你,暗月守衛姐姐!”


    蘇蘇拿著手中的信,一路飛奔,最終氣喘籲籲的來到了苦情樹下。


    “容容姐姐!”她揚起手中的信,向著那個樹下嬌小的身影高興的說道,“我把白幽姐姐的信拿迴來啦。”


    說完,她小步的走到那個身影旁邊,將手中的小紙條遞了出去,“不過隻有這麽小一張紙條哦。”


    蘇蘇抬起手,將那張紙條交給了轉過身來的容容。


    “嗯,紙條。看來是開始返程了呢,小妹,辛苦你了。”容容接過那張紙條,攤開瞥了一眼後,笑眯眯的說道。


    “嗯,不辛苦不辛苦,那麽,容容姐姐,我是不是完成任務,可以去參加紅線仙考試了呀!”


    蘇蘇攥著拳頭,十分期盼地抬頭望著笑眯眯的容容。


    “是紅線仙筆試哦。你的妖力和年紀,還遠遠沒有達到可以參加妖力測試的時候……不過,小妹,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麽呢?姐姐有沒有告訴過你,去找信鴿的時候,要順便看看旁邊的信箱呢?”


    “信箱………啊!我忘了,我……我現在就去!”


    蘇蘇愣了一愣,然後猛地一拍腦袋,轉頭就想要往塗山城跑。


    “哎,不用去了,小妹。”


    容容伸手抓住蘇蘇的衣領,輕聲說道。


    “哎?為什麽不用去了,不是說那個信箱裏到時候可能會有很重要的信要給雅雅姐姐嗎?”


    被抓住命運的後脖頸的蘇蘇疑惑道。


    “難道,那個信沒來嗎?”


    “不,來是來了,不過,她自己過去拿了。所以,就用不著蘇蘇再去一趟咯?”


    容容輕聲說著,安撫似的摸了摸蘇蘇的腦袋。


    “哎?雅雅姐姐自己去了嗎?原來是這樣啊。嗯,好吧………那,容容姐姐,我什麽時候才可以去參加紅線仙筆試啊?我已經準備好久啦。”


    “最近的一次紅線仙筆試應該就在後天了,既然小妹有準備的話,不妨就去試試吧。”


    “好耶,那我迴去準備了,再見,容容姐姐。”


    興高采烈的蘇蘇屁顛屁顛的轉身就走了,隻留下容容一個人還在苦情樹下站在那裏。


    在目送蘇蘇遠去的之後,容容略微的抬了一下頭,睜開眼望向了塗山城城門的方向。


    “家信麽………”


    她輕輕說出聲。


    “出乎意料,你真的會迴來麽?不,或許說你迴來才會是件好事吧。……….真想相信這是真的,隻是,這,不太像你啊。”


    在一聲短歎之後,抿著唇的容容,在一陣妖力波動後,離開了苦情樹下。


    而後不久的另一邊,距苦情樹不遠的,雅雅的家外,容容轉移後出現的地方正是這裏。


    “姐姐。”


    在短暫的沉默後,容容抬起手叩響了門。


    “嗯,進來吧。”


    在容容抬手叩響門的同時,門上附加的傳聲陣法隨之啟動,並連鎖引發了負責門禁的陣法。在陣法打開後,容容推開門,邁著輕盈的步伐走進了雅雅的家。


    在通過大門後首先來到的,是家裏的客廳。容容來雅雅家的次數並不少,因此對這裏的設施擺放也算不得陌生。她知道這裏雖說是客廳,但是說到底,實際上卻更像一個展覽室——這隻要看看客廳裏四麵擺放的那些,八重堂搗鼓出來的物品展示櫃就知道了。那些櫃子上,一半是八重堂精裝出品的各類輕小說,另一半裏,則是過去的時間裏,軒轅帝丘和雅雅在全天下遊曆時收集的東西。


    而在這些東西中,大概會有三種分類。第一種是稀奇古怪的,比如………距離容容最近的收藏櫃的第三層第二個格子裏的,那個八重堂出品的寵物用全自動洗碗機。這玩意是塗山的某隻狐妖因為自己養的貓整天好吃懶做而設計出來的玩意,意圖在於讓自己的寵物去做家務。


    在這張設計被交到八重堂的時候,據說總編北閑當天就投了五千兩銀子做開發。他說家務不家務的無所謂,主要是想要家裏的狗運動一下。


    第二種則是勉強有些用處的,比如說軒轅帝丘和雅雅在西西域,向沙狐王子梵雲飛要來的那正在右手邊第三個櫃子第一層第三個的,被叫做沙泉的擺設。這個玩意和噴泉一樣可以連續不斷的噴出沙子充當景飾,還可以通過注入不同屬性的妖力變化沙子的顏色。


    第三種,就是軒轅帝丘和雅雅的一些迴憶了,比如……………


    容容邁著輕巧的步子來到那個在客廳最中央的展覽櫃前,看向那個擺在核心位置的格子的,一個不大的黏土玩偶和一塊還未打磨過的北山玉。


    那個黏土玩偶是軒轅帝丘和雅雅,在南國的夜市上做的。它的外形是一隻q版的軒轅帝丘,穿著萬妖天師衣,拿著軒轅劍,擺出一副作戰的樣子目視著前方,而在這隻q版軒轅帝丘的脖子上,正“掛”著一隻紅著臉,背著無盡酒壺的,正用手對著前方指指點點,好似說著“上,給我宰了他”的雅雅。


    這樣的玩偶,軒轅帝丘給雅雅做了一套十六個,占滿了這個櫃子的上下一層半。


    “容容?”


    清冷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將容容從自我的世界裏拖拽了出來。“來了。”容容應了一聲,然後就向著更裏麵的臥室走去。


    推開門,雅雅的身影出現在了床邊的梳妝台前。她此時正坐在那裏,手裏拿著一封剛拆開不久的信。


    “軒轅帝丘的?小妹剛剛拿迴來白幽的信,說是他們兩個人已經啟程迴來了。”


    容容走到雅雅背後,笑著說道。


    “讓我猜猜他們到哪兒了?千尋城?透過光,我剛剛在紙上看見了些字。不知道對不對。”


    “猜的對,他們這會正在千尋城。他來信說準備在那裏花一天時間找人修一下那個老頭子的墳墓,要耽擱一會。”


    雅雅扭過頭來輕聲說著。


    “這樣嗎。信上還說了什麽?”


    “他說帶迴了肖家的一個女嬰…………隻會惹麻煩。”


    雅雅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確實隻會惹麻煩呢,不過,相比之下,他至少迴來了不是嗎。”


    “……………………………”


    雅雅沒有迴答。


    “姐姐,你說他心裏會不會也在想這件事?畢竟,鳳棲那邊…………還有,他迴來之後,姐姐你又準備怎麽辦呢。”


    見到雅雅仍然沒有迴答,容容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虛空之淚的事,可是要牽扯到他們兩個的………”


    “別說了,虛空之淚的事情,等他迴來再討論怎麽解決吧………轉世續緣需要完整的續緣法寶,如果那顆虛空之淚拿不迴來的話,我們,想個繞開它的辦法就是。”


    雅雅生硬的打斷了容容的話。


    “等到那個二貨轉世,讓他直接愛上那個人就是了…………或許他會有更好的辦法。等他迴來吧。”


    “而至於你說的那些………當初的事情…………”


    轉過話題後,雅雅忽的沉默了下來。


    “…………不能怪他。”


    在長久的沉默後,雅雅輕聲說道。而在她身旁,將這一切盡收入耳的容容,則是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當初軒轅帝丘之所以下山離開,花二十年的時間去追殺黑狐,在說到底的原因裏,東方月初和塗山紅紅轉世續緣的占比,其實頂天了也就十之二三。畢竟,這可是在原著裏都沒有解決的麻煩。在狐妖的世界觀下,能穩壓鳳棲本體一頭的,熟知的也就是三少爺和六耳而已。除去他們兩人之外,哪怕是四大妖皇裏的歡都擎天,口頭上說的也就是“希望能接你兩百招”;哪怕是五百年後的雅雅,也隻做到了剛剛凍結住她一刹那的地步。


    所以說到底,軒轅帝丘對他會不會沒法改變月紅悲劇,虛空之淚被奪這兩件事,實際上是有預料的。他畢竟不是神,也不是那種擁有係統,一言不合毀天滅地的龍傲天版本穿越者。他說到底,也就是個適應了狐妖世界觀的,並且不斷嚐試去改變那些悲劇的普通人。


    他那日其實本可以不走的。


    如果雅雅沒有爆發,那句公子沒有變成天師的話,他其實可以留下來嚐試和雅雅從長計議的。他實際上還有很多很有事情沒有去做,沒有去探究。比如說一百年後的千顏篇自己要怎麽做,再兩百年後的南國動亂,要怎麽去幫歡都老頭,傲來國那邊要不要去看看,白玉京又是什麽,軒轅世家背後到底有什麽謀劃等等………


    但是這所有的一切,都被那日雅雅的爆發打碎了。


    那日他就離開了,踏上了一條去嚐試奪迴虛空之淚的路。


    這些事情,軒轅帝丘沒有和人說過。這些事情都藏在他心裏,而唯一從中窺探出一二的人,隻有容容。她是唯一一個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切的原因到底是如何,並且從沒有否定過的人。雅雅難道不知道嗎?不,她實際上知道的。隻是她不承認而已。


    不過好在,如今的雅雅…………


    終於承認了麽。


    容容望著沉默不語的雅雅。


    “………現在,我倒是更加希望,你會真的迴來了。”


    “軒轅帝丘,”


    …………………………………


    …………………………………


    “真是荒涼。”


    站在圈內外的分界線——天門咒上的軒轅帝丘,望著圈外那如同荒漠一邊的景象,對著身旁的風庭雲隨口說道。


    “真不知道外麵那幫怪物是怎麽過得下去的…………”


    “這種事即使問我,我也沒法給出迴答。”


    風庭雲搖了搖頭。


    “我也沒打算問這個問題……算了,說點別的吧。你們確定圈外,有人影出現?”


    軒轅帝丘靠在城牆上,在仍然望著圈外的同時,繼續說道。


    “嗯,沒錯,是人影………不過………”


    “不過什麽?”


    麵對著風庭雲的遲疑,軒轅帝丘好奇的問道。


    “不過準確來說,那可能是個,會有些熟悉的人物………黑劍張正,你知道麽。”


    “黑劍張正?”


    軒轅帝丘挑了挑眉,“麵具團裏的那個?我有印象。怎麽,是他?”


    “是他。”風庭雲肯定的點了點頭。


    “………………那不就奇怪了,單單把黑劍張正擺在那裏,她想幹什麽。”


    “我不知道,隻是,這個信息或許會對你有用。”


    “那麽,多謝了。”


    “不用。你………準備什麽時候去?”


    “可能是任何時候。準備好了就去唄。”


    “你好像一點都不緊張。”


    “有什麽好緊張的?把緊張表現在外麵,隻會讓情緒擴散而已。當然,我知道你想表達什麽意思………確實不太有決戰的氛圍。不過啊,你要知道,東方月初那小子和紅紅姐決戰之前,還和我們宿醉呢。我比起他,差遠咯。”


    軒轅帝丘隨口說笑著,伸了個懶腰。


    “權夫人,等我進去之後,就請你們多加警惕了。”他的眼神驟然銳利。


    “本職所在。”


    風庭雲點了點頭。


    “行,那麽,我也就沒什麽要囑咐的了。這把劍借我一用,該走了。”


    軒轅帝丘話音落下,半搶半拿的“借”走了風庭雲手中的那柄仙劍後,便站在了城牆上。


    “祝我一路順風吧,權夫人。”


    軒轅帝丘縱身一躍而下。


    …………………………………


    “喂,就不打算去管他了嗎?這可是個圈套啊?”


    “圈套又如何。他自己又不是不清楚。”


    “他清楚你就不管了?你之前還說是你的什麽幫手呢,怎麽就不顧死活了?”


    “如果連她都沒法應對的話,算不上合格的幫手。嗬………我之前隻是承認了他的一部分而已。比如說那杆旗子,還有……那副軀體。”


    “老神仙做好了讓他“上去”的手段。為了過那扇所謂的門,就用那隻玉簡,將他的身體提到了那副程度,真是好大的手筆。軒轅世家幾千年來的好運,九成就在軒轅帝丘身上了,軒轅問天最多也就分到一成。”


    “說的還真殘酷啊。你對手底下的人都這樣嗎?軒轅問天幫你守著白玉京幾千年了,你還在這裏說風涼話笑他………你是怕我用那件事嘲笑你?”


    “什麽嘲笑不嘲笑的,煩死了。”


    “哈哈哈,放心放心,我不會說的,什麽三少爺偽裝少女去留後手的大戲,我絕對不會發到塗山的八重堂去的。…………你啊,就是口是心非。”


    “…………那隻是和某些人的交易而已。情情愛愛,真是複雜,就連友情,也讓人看不透啊。”


    “………這幫人啊,稀奇古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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