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啟盛倒吸幾口涼氣,不敢相信這能是文文弱弱的人幹出來的事,打打殺殺豈是那麽容易就能做到的!


    她是什麽樣的為人,自己再清楚不過,寧願相信是有人脅迫,也不願意相信這般狠毒竟是出自李清秋之手。


    他蹲下身拿走放在膝上的抱枕,抬眸與其對視,認真問:“為什麽要這樣做?”


    “動手總得有個理由。”


    “因為我不想等了。”


    李清秋平視著他的眼睛,字字擲地有力:“我等不了無盡頭的承諾,調查取證實在是太慢了。”


    “我現在就想讓李宏偉永遠消失。”


    她繃緊下頜,倆人之間不過一尺距離。


    高啟盛甚至聽到了牙齒摩擦後所發出駭人的咯吱聲,屬於她的克製,冷靜,倏然間煙消雲散了。眼底隻剩濃濃的怨毒,那是一種痛恨到極致,恨之入骨時才應有的表情。


    想殺人的心思就快要藏不住了。


    看著她幾近瘋狂的模樣,高啟盛不由一凜,猛然握住李清秋的手腕,瞬間想明白了安欣每每看他,究竟是懷著怎樣一副恨其不誌的心情。


    “不行。”他沉聲道。


    “你想殺人?”


    “這是在犯罪知不知道!”


    “你想做的事由警察去做就好了,有專業的人負責,根本不需要你來動手。”


    “難道你想漠視警察,漠視法律嗎?”


    李清秋凝望他,快要失焦的瞳孔忽然蕩開了一層薄霧。


    她的睫毛如羽翼般輕顫,仿佛聽到了一件搞笑的事,笑著反問起對方,“那次襲擊之後,你讓梁子報警了嗎?”


    “什麽襲擊?”


    李清秋努努嘴,高啟盛便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胳膊,那被捅傷的地方仍在結痂,記憶蔓延開來,像這條傷口一樣觸目驚心。


    “沒有吧?”


    接著她一語道破:“既然如此,憑什麽由你來勸說要相信警察呢?”


    高啟盛微怔,眉宇間凝聚著大片濃鬱的陰霾。


    她怎麽能這樣說呢?她竟然會這樣想。


    她不是最相信,最崇拜警察了嗎?


    為什麽會這樣。


    手上的力道在慢慢收緊,李清秋及時抽出手,望見他悵然的一麵,反笑他:“你真是奇怪。”


    “帶我進出白金瀚的是你,告訴我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也是你,我完美的學會之後,你好像又後悔了。”


    “是因為我變得讓你感到陌生?”


    “還是……你透過我卻看見了變壞的自己。”


    她就這樣淡如水的說了這些話,軟綿綿如飛來的柳絮,卻字字像砍向自己的一把尖刀。高啟盛的目光變得沉重,原來自己故意縱容引誘,她都知道。


    他再次對上那雙冷嘲的眼睛,裏麵沒有任何雜質,唯獨倒映著難堪的自己。


    人生的十字路口已經錯開,他為了可笑的想法,不惜讓這條軌道也跟著一並錯下去。


    當渾濁成為常態,清白就是有罪。


    這是他讀書時最常記的一句話,也是他墮落的始源,為了加速融入這個世界,同流合汙有何不可。


    可貧瘠的荒漠,隻剩最後一束屬於黎明的玫瑰,卻因自己的貪欲而葬送之後,那種自以為消失的惡感,反而潰爛成疾,狠狠扒在他的皮肉上,就算剔肉去骨,毒素也會沿著血液倒流,是他永遠,也無法擺脫的責任。


    高啟強一再強調,不能讓陳書婷參與,也不許讓高啟蘭知情。


    所做的一切不僅僅是為了守住他們,也是為了守住自己親手丟掉的最後一片淨土。


    然而高啟盛卻想著如何與世俗同流合汙。


    不行。


    不行。


    不行。


    高啟盛不斷從靈魂深處呐喊。


    現在,他後悔了!


    李清秋欲起身。


    高啟盛用力按下,板過她的雙肩,不惜用強硬的態度,逼她扭轉這種不恥的想法。


    “不管怎麽說。”


    “以後,絕對,不能再做這種事了。”他加重語氣,厲聲警告。


    “你的手上絕對不能沾染這種東西,欲望一旦開始,就像毒品一樣知道嗎?”


    “想想李響,想想安欣。”


    “如果李響在的話,他會願意看到你做這種事嗎?”


    高啟盛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嗓音間有明顯的哽咽,第一次主動搬出李響,他所瞧不起的對象,如今卻成為自己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全都是出於自己,他才是真正自作自受的那個人。


    提起李響,本該偏離的航線在狂風驟雨中被人再度揚起風帆。


    李清秋泛起隱隱的淚光,“李響他已經知道了。”


    “就在今天,李宏偉去報案了。”


    高啟盛心裏一驚。


    急切地問:“真的嗎?難道他們已經查到你了?”


    “李響是怎麽說的?”


    李清秋搖搖頭,“響哥替我瞞下了。”


    “隻有安警官不知道。”


    高啟盛壓低了眉頭,安慰她不用擔心。


    自己卻絲毫沒有鬆懈,因為嚴峻的問題隨之而來,李宏偉如果不知道是李清秋幹的話,那麽矛頭就會第一時間指向他們。


    這事本就說不清,張小慶的事件讓他們險些栽了跟頭。


    如果不是高啟強及時反攻為主,又將爛攤子踢迴給程程,恐怕現在仍接受警察的懷疑。


    如果李有田這個時候再跑到警察麵前去嚼舌根,安欣很難不會多想。


    但如果是李響瞞下,那他既是李有田的警戒線,也會是安欣調查的防線。


    單憑他對李清秋的保護,是不會任由這件事發展的。


    高啟盛沉吟片刻,輕抬手將女人有些淩亂的發絲拂至耳後。


    他問:“在那之後,李響是怎麽叮囑你的?他有沒有提到李有田跑到警局都告了什麽?”


    “有沒有提到我哥?”


    李清秋凝向他眼睛深處,看不清背後藏有的意味,他是在關心自己,還是為了套話。


    倆人就這樣在無聲中對峙,高啟盛掃了一眼腳下的電源接口,似乎在歎息。


    “你這樣做,李有田會先懷疑我哥的。”


    “他們現在針鋒相對,眼裏根本容不下對方。”


    “萬一安欣聽了不該聽的話,也會將目標對準我哥。”


    “到時候我們會吃虧的。”


    “下次不能再這樣了。”


    良久,李清秋答應道:“好,我知道了。”


    “我不會再幹危險的事了。”


    高啟盛笑了。


    而李清秋的目光變得更沉,更深。


    欲望這種東西,一旦膨脹起來,很難壓製調節。


    就像現在,她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全京海隻有我在善的盡頭唿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肥魚側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肥魚側躺並收藏全京海隻有我在善的盡頭唿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