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婆婆說了半天,見她沒應,“你咋不說話了?想啥呢?”


    “哦,我在算還有多久到六月六。”


    周來娣笑道:“這還沒到端午呢,你就想著六月六了。”


    沈婆婆沒笑,她度量沈清的神色,試著說道:“昨兒來的路上,我跟你爹商量了,今年端午,咱們還是一家子一起過,你們姐妹倆都迴去。”


    周來娣也跟著勸。


    沈清冷冷的笑,視線越過她們,看向外麵的田壟,不遠處立著個新墳,“我們得陪著我娘,哪也不去。”


    這個話題蠻沉重,沈婆婆知道她心裏有怨氣,畢竟當日鬧的太兇,這才過去多久,她能不記著嗎?


    周來娣也笑不出來,“這事……過去就過去了,一家人終歸是一家人,日子還得往後過,你說是不是啊?”


    沈清眼中突然迸發出炙熱的火焰,“過不去!我娘死的冤,我早說過,她根本不是那水性楊花的女人,再說她即便要偷人,找誰不好,找朱老二,她眼瞎嗎?”


    沈清越說越憤怒,在廚房裏忙碌的沈慧也慢慢停下手上的活,小臉冷的厲害。


    霍林躲在灶膛後麵準備要燒火的,現在也不敢發出動靜,曹嬸子一直是兩位姐姐的逆鱗。


    別瞧平日裏她倆笑的有多開心,跟個沒事人似的。


    可一旦提到曹嬸子,慧姐姐總要哭上半日,清姐姐則是一臉要殺人的表情,嚇人的很。


    沈婆婆其實很想把那日的話再罵一遍,可今時不同往日,倆孫女有出息,眼瞅著跟她的關係也要緩和,幹啥非在這時候為了一個死人鬧翻。


    再說,她到現在還不曉得這倆丫頭把銀子藏哪呢!


    忍了又忍,使勁把心裏的躁動都咽下去。


    老婆子扯出一個笑容,“你說的這個……也有些道理,可死無對證,你娘沒了,這事也不好再提,免得招來更多閑話,你說呢?”


    周來娣也急了,“沈清啊,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我家沈豔想想,她就要定親了,這個時候可不能出岔子,那些讀書人家最看中臉麵。”


    沈清簡直要氣笑了,“二嬸,照您的意思,現在不能翻出來,以後為了沈峰,也不能翻出來,所以這事就悄悄的過去了,我娘也不用洗刷冤屈,反正人都死了,洗了也是白洗。”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她就是這麽想的。


    曹氏都死了,這會皮肉都腐爛了,再翻那些舊事,有啥意義。


    “不管是不是這個意思,一旦有線索,我都要找出真兇,還我娘一個公道,二嬸若是怕連累,最好遠遠的躲開,反正二叔跟我爹已經分家了,礙不著您家什麽事。”


    菜也擇完了,她幹脆去廚房。


    見姐姐舉著菜刀愣在那,趕緊上去奪過菜刀。


    “哎,咋了?”沈慧迴神,無意識的抹了把臉,這才發現滿手都是淚水。


    “你差點切到手,算了,還是我來切吧!”


    “不用,我都沾手了,別再把你弄的滿手腥。”沈慧又把菜刀拿過去,三兩下就把雞肉剁好了,“你炒還是我炒?”


    “我來吧!”沈清從缸裏舀了水洗手,又叫霍林把小鍋燒上。


    等鐵鍋裏的水氣燒幹,倒入菜油,灑一點鹽,防止油星飛濺。


    等菜油熱到冒煙,便可以下薑片,倒入雞塊,大火爆炒。


    自家散養的小公雞,做法沒什麽講究,吃的就是一個鮮嫩。


    所以就以爆炒為主,黃豆醬裏撇出一點醬油,顏色就是鮮亮了,醋是必不可少,鎮上有家做醋的店家,三輩人的手藝,那味道絕對正宗,沈清路過時聞見了,便一口氣打了五斤,誰叫她就愛這一口。


    用醋做泡菜,也是一絕。


    她就用鹽醋,醃了一罐嫩青椒,即便不做菜,光吃這個也下飯的很。


    炒的差不多了,沏一點井水,加入切去皮的紅薯,煮一柱香的時間,等湯汁收的差不多了,再加入去籽的青椒。


    因為要去帶著去鎮上,她飛快的盛起來一半,路上用砂鍋的餘溫就能燜熟。


    剝過皮的紅薯藤,用菜葉包著,裝進小籃子裏,她想了想,這菜不好做熟,免得到時候燜黃了,賣相不好,還是現炒的好吃。


    她今兒非得去鎮上,當然還有別的事。


    倆人在路上搭了輛順風馬車,速度快了不止一倍,到鎮上時,還未過午時。


    霍林來的路上一直在啃桃子,山裏野果子多,都不用往深山裏去,路邊稍稍往山裏走一點,就能遇見杏子李子桃子樹。


    霍林裝了一兜子,也不洗,在衣服上擦了擦便吃,覺得甜的,才遞給沈清。


    “清姐,你嚐嚐,這個杏子可甜了。”


    沈清接過來咬了一口,頓時酸的五官扭曲,“你管這叫甜?”


    “不甜嗎?我吃著蠻甜。”霍林一臉淡定的啃下第二個杏子。


    沈清把吃了一半的杏子扔了,“用它釀酒不錯,待會迴去時多摘些,再打一壇粗酒,用來泡果酒,我記得在哪瞧見過一片桑樹林,要是能摘些桑葚迴去,釀一壇子桑葚酒,那就更好了。”


    霍林趕忙舉手,“我知道在哪,待會咱迴去時順路去摘便是。”


    進了鎮子,下了馬車,給了順風車錢,倆人便直奔貓兒胡同。


    的確隻有一戶人家,霍林上前敲門,很快就有守門房的仆人過來開門。


    “你們找誰?”


    “我們找房總管,請問他在嗎?”


    那仆人將霍林上下打量一遍,眼中有輕慢,語氣便不好了,“在這兒等著,別亂跑,我進去問問。”


    砰!


    霍林瞧著重重合上的兩扇門,無奈的摸摸鼻子,又迴頭去看沈清。


    也不能怪人家狗眼看人低,他們本來就是低等人。


    瞧瞧這穿的啥。


    霍林一身灰布短打,褲腳隻及小腿,腳上是一雙舊布鞋,因為最近跑路比較多,鞋子磨損嚴重,腳趾都快露出來了。


    再瞧沈清,還是一副少年人打扮,頭發紮成馬尾,額前梳了齊眉留海,低頭時幾乎能把半張臉給遮住,有點不倫不類。


    衣裳是沈慧拿霍林舊衣裳改的,粗藍布的短打,霍林是男娃,衣服磨損的快,這舊衣即便不舊,也打了兩處補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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