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素不隻是監察處秘密人體試驗的參與者,她更是葉巧書欽點的助手。


    應錦輝能控製她,是拿捏了應乘風作為他的資助孩子在手上,從金花殿出來的楊素,對血緣關係上的兒子表現出了相當程度的重視,應乘風九歲時母子倆第一次見麵,之後也一直記掛著。


    應乘風對楊素的存在表現出了反感與冷漠,倒是讓應錦輝鑽了空子,隻要楊素能聽他的話,他就允許楊素悄悄看看兒子。


    靈能研究所在葉巧書周圍圍的密不透風,楊素是謂因商會好不容易才插進去的眼線。


    但同時,楊素能平安生活在基地中,是葉巧書給她作保,拿到的合法身份,楊素對葉巧書到底是怎麽個態度,應錦輝不敢說,所以他也不會把太多信息告訴楊素。


    事到如今,監察處暴雷,楊素被挑出來,變成了葉巧書維護自己的借口,竟是讓這位葉所長在他好不容易挑起的彈劾中全身而退了!


    應錦輝生性多疑,他不得不懷疑,這樣快的落網速度,這樣清晰的交代,很有可能是楊素自首的。


    她到底坦白了多少,應錦輝摸不準。


    “對,今天去見你的母親,就按照我給你安排好的開口,問問她到底交代了多少!”應錦輝對應乘風道。


    麵容英俊的少年看著手上的通訊,胸口一陣刺痛。


    他淡漠地應道:“好的,應會長。”


    楊素的交代——她幾乎全交代了。


    應乘風麵無表情地聽著,在這個哭得聲淚俱下的女人麵前,顯得異常麻木。


    “你對葉巧書交代了一切?”應乘風問道。


    “不,是阿寧,阿寧說,隻要我坦白,她,她可以幫我照顧你。”楊素說道。


    應乘風眼睛一轉,是了,有些事情,葉巧書知道的話,不會在全議會現場那般從容。


    “還好,還好,還有阿寧在。”應乘風點了點頭。


    他的私人通訊上,這幾天的未接來電直逼三位數,應乘風不用看,就知道是葉芸凝的。


    現在,除了她,也沒誰再真正地關心自己了。


    尤其是,葉芸凝還是個特別看重契約精神的人,講究個“言必信,行必果”,她在楊素麵前“照顧應乘風”的保證,楊素信任,她也會履行的。


    私人通訊再次響起,應乘風放鬆了一下肩膀,接了起來。


    “應乘風,你可算是接電話了,”那邊劈裏啪啦一頓輸出,難以想象葉芸凝還有這樣著急的語氣,“你再不接,我都要去阿瑞斯軍校找你去了,怎麽樣,你現在什麽情況,楊素阿姨的事情……影響到你了嗎?”


    應乘風低聲“嗯”了一下。


    “那你現在……”葉芸凝問道。


    “應錦輝短暫地放我出來,讓我探一探楊素的口風,她,都告訴你了?”應乘風問道。


    “你放心,我有數。”葉芸凝迴答道。


    “知道的太多有時候未必是好事。”應乘風說道。


    葉芸凝一攤手:“還好,反正現在應該隻有楊素阿姨和你我知道‘我知道’的事情,你應該不會去告發我吧?”


    “嗯,但無論如何,小心點。”應乘風說道。


    “你有什麽打算?”葉芸凝開口問道。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再去叔叔那裏坐坐吧,”應乘風說道,“去坐坐,然後父親就知道我的位置了,再過來把我帶迴去,繼續練習。”


    葉芸凝知道這是應乘風的“正常流程”,他常年封閉式訓練,得個機會出來一趟就是“逃跑”,學校裏人不來抓,他是不會迴家的,之前是出遊行走,去過很多地點,幾個月前應錦河出事,那故舊的老房子就成了他新的目的地。


    她沒問應乘風在應家過得怎麽樣,她隻問應乘風偶然出去,玩得開不開心,見過什麽,有什麽經曆,每一次應乘風的“逃跑”之後,他們能連著好幾天,打三個小時以上的電話。


    這就夠了。


    隻是應錦河死後,應乘風越發沉默,也不再到處跑了,有空閑離家,就跑去應錦河的故地,那裏還有應錦輝的追蹤,應乘風隻要去了,就會被發現,半天之內就被帶迴應家了,也是“省事”。


    也不再和葉芸凝分享他偷跑出去的經曆。


    “楊素阿姨她什麽都交代了,就是因為我提起了你,”葉芸凝說道,“本來應該是葉巧書女士向她許諾‘我會幫你照顧好孩子的’,因著消息截胡,現在變成了我,我也答應了她,說會多照顧你的,你有什麽事完全可以跟我說,不用顧忌的。”


    應乘風沉默著。


    “你要來找我也行,我們現在的訓練以及排上趟了,最近也沒什麽太重要的事,我請假好請,如果真有事,千萬別憋著。”葉芸凝繼續道。


    她這兩天對應乘風就是不放心,一直掛念著,昨天晚上做夢還夢見應乘風想不開要自殺了,葉芸凝在身後使勁地喊,喊他的名字,喊卡卡的名字,都沒能把人拉迴來。


    應乘風在那邊更沉默了,好像在思索著什麽。


    “我看新聞上,你給林統帥送花。”


    “對,這你還能看著?”葉芸凝故意笑得很大聲。


    應乘風說道:“連個名字都沒有,就是‘葉巧書所長授意心腹所為’,想必讓誰看,誰都以為這獻花是葉所長授意的吧。但我知道,葉阿姨沒這個心眼,這是你自己安排的。”


    “是吧,這世界上如果隻有一個人了解我,那不是葉巧書,那準是你。”葉芸凝說道。


    應乘風歎了一口氣:“所以,你覺得,你和我來往,好嗎?”


    “應乘風?你怎麽了嗎?”葉芸凝驚唿道。


    應乘風的語氣嚴肅起來:“你不會看不出來,因著種種利益,現在憋著勁想搞葉所長的人裏,就有他應錦輝的一份!”


    “可,那和你有什麽關係?”葉芸凝反問。


    應乘風一時答不上來。隻是又重複了一遍:“你不該和我接觸的。”


    “沒有該不該,”葉芸凝語氣嚴肅起來,“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答應過楊阿姨要照顧的人,就沒有我不應該管這一說,你什麽意思,你看不起誰呢,告訴你,別私自做什麽傻事!”


    應乘風那邊沉默更久,半響才開口:“傻事?我不會的,這你不用擔心。”


    他越這麽說葉芸凝越擔心,心口拔涼拔涼的,聽著應乘風左一個推辭、右一個沒有的,她下了最後通牒:“我不跟你嘮叨了,我就說,諾嘉,你來不來,來我就請假去看你,不來你自己等著看!”


    應乘風站在地鐵站,看著手裏的通訊,眼眶紅了。


    這對於一個十六歲的男人來說是很不應該的,怎麽能為著幾句話就紅了眼眶呢?


    對於在沙漠中奔行的人來說,水太珍貴了;對於在極地中探索的人來說,溫暖也太珍貴了。


    讓他忍不住想靠近,也忍不住想沉溺,他怕失去這份水源與溫暖,更怕自己沉溺其中。


    而他更怕汙染水源,毀滅溫暖。


    他控製住手指的顫抖,掛了通訊。


    應乘風沒把握在自己開口後,能保持聲音的平靜。


    他繼續控製著顫抖的手指,點擊著屏幕:“真的用不著,我自己靜靜就行。”


    ——不給你添亂了。


    點擊“發送”按鈕,好像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讓他忍不住蹲坐在地,低聲抽泣起來。


    ·


    “於同學,你查過關於‘跨校訓練申請’的資料吧?”葉芸凝看向於寒。


    七校聯賽一年一屆,但訓練不可能隻是一年比一次,校內戰總有比得熟悉的時候,因而每年的跨校訓練也會在各學校之間約起來。


    於寒點點頭:“是,算吧算吧,開始約戰的時間就是這個月了。”


    “能約訓練賽的話,你想對誰?”葉芸凝問道。


    於寒一挑眉:“這,我有發言權嗎?這事不一般都交給校方定?”


    “我說有就有,我們可以去提意見。”葉芸凝說道。


    葉芸凝要她迴答,她也就迴答了:“畢竟傾向於科恩軍校吧,聽說他們因著今年的新生入學,原本的強勢隊伍改動很大,我想和他們提前對一對,收集下資料。”


    “去年第四?”葉芸凝眼睛一轉,“諾嘉學院是去年第三,要我是校方,怎麽樣都要對個排名靠前些的吧。”


    於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就格魯達軍校也行,他們離我們這兒最近,聽說去年排到了諾嘉學院排到了第三,和第二其實差距挺小的,要是華藏和周曼兮他們能拿下雙人賽,諾嘉學院就是第二了,差不多的水平,也適合約賽。”


    葉芸凝歎了口氣:“真沒誌向,要約為什麽隻約差不多的?要我,我就約第一的。”


    她一攤手:“而且我覺得我們對格魯達軍校,幾乎沒什麽懸念,去年的差距都隻要一場雙人賽就可以補平,到今年,不說我們多強,就是煥發了新生的二年級,就絕對不會再在初賽就被按下去,【落木千山】也比之前提高了一個量級,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


    於寒沒明白葉芸凝為什麽要這麽一本正經地分析問題,這本也不是他們能左右的事情。


    葉芸凝拍了拍於寒的肩膀:“所以,我想約阿瑞斯軍校,你給我整理一份資料,要求條理清楚地說明我們能約到阿瑞斯軍校的好處,知道嗎?”


    於寒點點頭:“就是你要上書勸校方約阿瑞斯軍校?”


    葉芸凝又拍了拍於寒的肩膀:“這項繁重的任務交給你了。”


    ·


    葉芸凝約下的募捐晚會就在一個星期之後。


    林小璨年紀不大,參加晚會的經驗卻不少,這樣的場合她每年都要來個五六七八次,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原本這次晚宴,林小璨在上課,她沒打算來,但她芸凝姐姐都來了,她當然也要跟上。


    林小璨難得碰上個她比葉芸凝知道的多的場合,從進門選禮服到後來的梳妝打扮,在到一些基礎的晚宴禮儀,她都如數家珍地給葉芸凝普及著,一路上嘴就沒停下來。


    葉芸凝聽得很認真,也記在心裏了。


    在宴會廳中,葉芸凝當然是跟著葉巧書,聽著有關靈能研究所的事項暗暗記在心裏。


    林家在軍委的地位舉足輕重,林小璨幼時就是在軍委長大的,小姑娘一向討巧,人可愛嘴又甜,入學之前就拿下七校聯賽雙人賽冠軍的成績也很夠吹一波的,葉芸凝在林統帥麵前提起她,都能讓老人家鬆口,可見林小璨的地位之高。


    葉芸凝有意拉著林小璨牽線搭橋,林城平將軍來的時候,自然也就跟葉巧書說上了話。


    各方勢力對靈能研究所打算,軍委看得明白,林城平看著這葉所長讓女兒當眾林浩瀚統帥獻花,看懂了她的“投誠”,知道她在向軍委表示忠心,尋求庇護。


    這很好,對於林城平來說這很好,聯盟最尖端的靈能技術,掌握在政府,尤其是軍委手裏,當然是再好不過,也再理所應當不過了。


    林城平拍了拍林小璨的肩膀,也拍了拍葉芸凝的肩膀:“好,都是好孩子,都是聯盟未來的棟梁,繼續努力吧,孩子們。”


    幾人聊了幾句,又見一旁的應錦輝,身邊是應乘風。


    這樣的募捐晚宴本沒有帶孩子的傳統,今兒也不知道怎麽了,一個兩個都帶上了,不僅是應錦輝帶了應乘風,連徐總身邊都跟上了徐彬正。


    幾個大人熱熱鬧鬧地說起來了,空間留給了四個孩子。


    徐彬正不見外地跟兩人打招唿,此時穿了禮服化了淡妝的葉芸凝和林小璨在徐彬正眼裏勉強算是女性了,他也就客氣了幾句,


    但也就幾句。


    “過幾天的跨校比賽你們是跟我們約的嗎?我們格魯達軍校可是點名的諾嘉學院。”徐彬正問道。


    “要比,當然要和最強的比,我隻敬佩強者,”葉芸凝的眼神在應乘風身上,“是吧,應隊長?”


    應乘風在外人麵前一向端的高冷,這時候也隻是可有可無地一點頭:“看安排。”


    “其實幾大軍校的跨校聯賽想來安排得很惡心,我在學校這幾年,格魯達軍校從來沒排上過諾嘉學院,科恩軍校還好說一點,你要排上幸達軍校,那可真是惡心,對麵就是一群蟲子,沒什麽殺傷力,就擱那兒惡心人,跟他們打一個星期,我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徐彬正說道。


    幸達軍校是私立軍校之末,實力不怎麽樣,手段卻是玩得很髒,賽前對人家女選手的身材長相進行公開謾罵的事情都曝出來過,葉芸凝略有耳聞。


    葉芸凝的目光轉向應乘風。


    應乘風讓她看得不得不說幾句話:“是,我也在跨校練習賽中遇到過幸達軍校,卻是玩得很髒,不過正賽上一般碰不到他們,都是些第一輪就被刷下去了的家夥。”


    “為了保持七校聯賽的可看性,一般的跨校賽商定不會讓實力相近的隊伍對上,比如格魯達軍校和諾嘉學院,比如幸達軍校和布達恩軍校。”徐彬正說道。


    “幸達軍校和布達恩軍校能比什麽?”林小璨順著他的話聯想了一下,“菜雞互啄嗎?”


    徐彬正一攤手:“沒準是相互惡心呢。”


    七大軍校,兩兩相對會輪空一個,這個輪空就是輪著來,輪到誰算誰。


    “反正不管怎麽說,我就是想和強隊比,”葉芸凝一臉真誠道,餘光瞄著應乘風,“真的很希望對上阿瑞斯軍校的。”


    “誒?葉隊長,你在挑釁應隊長嗎?”徐彬正好似發現了新大陸般地驚起,“你竟然在挑釁去年的第一隊長,好有勇氣。”


    葉芸凝自信道:“反正早晚會對上,沒準是在決賽呢?”


    “喂喂,葉隊長,當著去年的第二說這話,不怕說大話掉大牙嗎?”徐彬正說道。


    “那就到時候比比看了。”葉芸凝抬手道。


    “諾嘉學院今年絕對不止第二!”林小璨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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