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愣神地看著老太太。她不明白有什麽事情是連當著嫂嫂麵也不方便說的。


    “祖母這是要告訴我什麽事呀?”林舒和祖母說話時下意識連聲音也變得更加乖巧嬌軟了。


    林老太太卻欲言又止地望著她,林舒眉眼間的笑意便漸漸停了下來。換成了疑惑,輕蹙了眉頭,“老祖宗?”


    老太太話要出口的時候有一些猶豫。隨後麵容微微地一沉,抓著林舒的手,說:“這事情祖母誰也沒說過。這還是發生在景帝駕崩的那一年的事。”


    “景帝駕崩?”


    那是十七年前了……


    林舒有一瞬間的出神,愣愣地有些困惑。隨即認真地聽老太太往下說,“是。那一年景帝駕崩。隨後新皇帝改了年號為永壽。”


    老太太迴憶起來,“那時候,景帝駕崩了有半年。有一日,我在你祖父書房的書案上,發現了幾張錦衣衛衙門存檔的畫像。看樣子畫上的人都是錦衣衛鎮撫司的人。那一陣子,你祖父早出晚歸,脾氣也變得沉默寡言,我隻當是景帝駕崩,朝野事忙,他擔著不小擔子,便沒做多想。可那幾幅畫卻似乎關係著什麽極重要的事情。他囑咐我,萬不可對任何人說起來,要將事情爛在肚子裏,否則林家要萬劫不複。”


    林舒臉色一驚。萬劫不複?


    那年她才剛在母親肚子裏,第二年,永壽二年她才出生。


    老太太溫聲著往下說:“你祖父從未說過那種話,當時我也是嚇著了。誰知事情反倒在我心裏落了根,當時幾幅畫上的人,有的至今還能迴想起來。”


    老太太年紀大了,頓了一頓,才接著說:“後頭不久,有一日我去施齋。”老太太說到這兒,眉眼間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笑容,“當時你母親剛剛懷上你,寺裏的師父說這胎是個女娃娃,我同你母親都是喜歡不已。便想著在我的小菀菀出生之前,多去為你積攢些福分。”


    老太太拍著林舒的手。


    林舒正聽得困惑,忽然心頭一暖,鼻頭酸酸的。在老太太身前靠了靠。


    老太太摸摸她的頭,目光越發慈祥,往下又繼續的說道:“迴來的路上,我撞上了一個讓官差驅趕的孩子。那孩子瞧著可憐見的,才五六歲大的樣子。官差問他什麽他也不說。一直是低著頭。我便同官差說了一些好話,讓他們把人給放了。”


    老太太神情中閃過一絲複雜。


    “我摸著那孩子似乎是生病了。問他家在哪裏,他也不說。便讓德叔去附近鋪麵買了一袋包子拿了給他。那孩子才抬起頭來望了我一眼……”


    老太太抓著林舒的手用了用力,“我平生從未在一個孩子的眼裏見過那樣的神情。可那孩子的一張臉,卻讓我吃了好大一驚。”


    林舒聽得逐漸從老太太懷裏直起身。


    “太像了。那孩子和其中一幅畫上的人長得太像。那人的模樣刻在我的腦子裏,我是絕不會看錯的。”老太太怔了一瞬神,“當時有一個小姑娘似乎是他的家人,跑來將他帶了走。還同我道了謝。我因為太吃驚,便沒記住那小姑娘的樣子。等到人走了,你德叔才喊我迴了神。”


    老太太抬起頭來,望著林舒的眼神說不出的複雜。


    “菀菀,祖母想要同你說的是……”


    林舒望著老太太。


    “那個孩子便是來抄咱們家的大奸臣沈華亭。”老太太說得極為地肯定,“祖母年老了可眼不花,他樣子是變了一些。可抄家那日見到他,祖母立還是認了出來。”


    老太太頓了一頓,“要說,他長大了倒不如小時候更像畫上的人。但祖母記得那雙眉眼,那雙眉眼絲毫未曾變過。”


    林舒的臉上是過於的吃驚。


    永壽元年?景帝駕崩!


    按照年紀算,那時候沈華亭的確才五歲不到六歲。


    十七年前……是否就是他口中所說的十數年前?


    老太太又搖頭說:“他和那畫上的人如此相似,十之八九有著什麽關係!你祖父把畫像燒了,又讓我不要對人說。這事情便揣在我心裏十幾年了……”


    祖父的手裏為何會有那幾幅畫?為何會對祖母說出‘林家萬劫不複’這種話來?那畫上的人牽涉了什麽大事?


    林舒詫然,“祖母您說什麽,祖父將畫像給燒了?”


    “就是!”老太太頜首。


    “後來,上京一切太平。林家也相安無事。你祖父也是過了幾年才走了。這件事情我便逐漸給忘在了腦後。如今把它拿了出來說給你聽……”老太太用憐惜的目光望向林舒,把林舒的手抓得緊緊的,捂在心口上,“實則,祖母也說不清它對菀菀你是好是壞。就是覺著心裏頭不踏實。”


    “偏這麽巧,當年那孩子,把我的菀菀……”


    老太太長長地歎了口氣,“兜來轉去的,這個事它還是轉迴了咱們林家。”


    林舒愣神的將這些理了理。她問:“祖母剛才說那些是錦衣衛衙門存檔的畫像?這麽說,上麵記錄著詳細的信息?”


    “是呀!”老太太像是才想起這一點,補充說,“那上頭蓋著錦衣衛衙門的印章哩!可不是寫著他們的姓名,年紀,身份,家址……”


    林舒有些心急的打斷了老太太,直奔主題的道:“老祖宗可記得那幅畫上的人姓什麽名什麽?是什麽人?”


    老太太慢慢的道:“那是自然。我瞧著他們好似都是錦衣衛鎮撫司的人?具體官職行當住址這些我便沒來得及細看了。倒是與沈華亭長相相似的那個人,我記得他的名字。”


    “隻因他相貌不一般,是上京也少見的英俊。”老太太連猶豫都沒有,“他姓解、名庵!”


    老太太想了想,怕是這兩個字都不大常見。她拿起林舒的手心,在她嬌嫩的手心上慢慢將這兩個字的比劃寫了出來。


    “這個姓氏不算多見。”


    老太太比劃完說道:“怪就怪在這裏。他們若是是同族,是親人,沒道理姓著不同的姓。”


    “解……”林舒呢喃著這個姓氏。沈華亭的身世本就成謎。也許,他本不姓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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