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二月的一天,我帶著老婆到鄉裏給奶奶燒紙,正好村子裏對電力進行龍王改造工程,當時工地的活還沒有開,因此燒完了紙,我就留下來幫助村裏拉電杆。


    天氣不是很好,陰晴不定,一會兒太陽,一會兒雪,不過讓我領略了早春時節的太陽雪的迷人美景。這時節的山野孤寂蕭索,灰黃幹燥,散布在嶺墚山峁中的不多的樹還光著枝椏;村裏村外還氤氳著一片秋末冬初的味道。


    ?我換了身舊衣服,戴著一頂舊暖帽,老婆笑著說:“你當農民還是挺像的。”


    我笑著說:“祖上上數三代,都是農民嘛,現在戶口本上依然還是農民嘛。”


    “你會耕地嗎?”老婆說。


    “我從小就跟著爸媽在田間地頭幫忙哩,我倒是想耕地,關鍵人家不讓嘛,假如讓我扶犁趕牲畜,我肯定比爸爸耕得好。”


    “你現在光在這兒吹,我又不知道你的本事。”老婆笑著說。


    整個村子的人都出來拉電杆,一根約一頓半重的電杆往往要十多個人,一輛三馬子,一輛小炮車,才能拉得動。道路極難走,曲曲折折,蜿蜒蜿蜒,不過村民都對電力改造相當支持,大家都賣力克服困難,將一根根電杆都拉運到了田間地頭指定的位置了。經過這樣的大的改造升級,再也不會擔心在臘月三十晚上由於電力負荷超載而忽然停電或變壓器燒毀的事了。


    ?我在外麵和鄉親們拉電杆,老婆就在家裏給我做飯,中午迴來,早已饑腸轆轆,望著院子裏的嫋嫋炊煙,心上就覺得說不出的幸福。有女人的日子就是與往日不同。


    老婆已經八個月的身孕了,肚子挺得老高,可是她精幹的雙手,輕盈的腳步,從來都不閑著,她總是忙忙碌碌地做著做那。有好幾次我都讓她不要忙了,注意休息,寶寶重要。她總是用手撩撩鬢角散下來的頭發,笑著說:“沒事,我沒那麽矯情,大夫說了,要多運動的。”


    ?中午吃過飯後,她來到院子,她看了一眼花園。花園已經解凍了,土都蓬鬆了起來。她說:“呆著也無聊,我想把花園給翻一翻土,然後鋪上地膜,種點花呀蔬菜什麽的。你去給我找把鐵鍬來。”


    這次我執意不肯,我說肚子大了,怎麽能翻地?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可是她意誌堅定,不肯讓步,她說慢慢來,不會有事的。我拗不過她,隻好找來了鐵鍬、钁頭,小鏟子,我在翻騰的時候還在貯藏室裏找到了一點去年剩下的菜籽和花籽兒。


    她興高采烈地說:“這不就行了,看把你懶的,現在好了,沒你事了,你可以去幹你的事了。”


    我苦笑著看著她吃力地彎下腰,細心地研究著菜籽和花籽,嘴裏念念有詞:“現在種上,過不了多久就會生出嫩芽來,綠油油的,肯定很好看。”


    ??她的樣子就像個玩遊戲入迷的孩子,眼神那麽癡迷。陽光從雲層間頑皮地灑下來,照在老婆白淨的臉上,一時間我看得有些呆了。


    ?在這熟悉的院落裏,有過我多麽快樂的小時光,如今就這樣悄悄飛逝了。曾經在這院子裏,生活著我們一家四口人,爸爸媽媽弟弟和我。如今爸爸過世已經四年多了,媽媽去銀川給弟弟一家帶娃娃去了,我和老婆也在城裏住著,我們時常不來鄉下,因此院子顯得特別得荒涼。以往媽媽總覺得房間太少,一家人住著憋屈,來個親戚都沒處圪蹴,現在卻空曠得令人難過。真的是應了那句詩,“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時光一下子變得好遙遠好陌生。時間悄悄地改變著身邊的一切。


    我的眼睛腫脹了,熱熱的淚水迷住了視線,一種想要穿過時光隧道的渴望占滿了我的心,我多麽想再次迴到那無憂無慮的童年!


    ?老婆已經抓起鐵鍬開始翻土,我抽迴思緒,趕緊接過鐵鍬來,我說拉電杆還早,我先把頭層硬土翻一遍。花園經過一個冬天的宿眠變得柔軟蓬鬆,本來就不大一點,很快就被我翻遍了。我擦了擦汗,問她怎麽樣?老婆說一遍還不行,得兩遍,還得加肥料!我說哪有肥料,都不種地了。老婆說那怎麽辦?沒肥料那長不好,要不把廁所裏的糞弄一些迴來?我驚愕地看著她,我說現在不住人也不養豬養羊了,哪來的糞!老婆笑著說:“那你看著解決點。”我白了她一眼,虧她想得出來。


    ?最後我想到了灶灰,然後我們把兩口鍋下的灶灰全都搜刮幹淨給施到花園裏了。忙了一個大中午,本來荒蕪不堪的花園整潔幹淨了起來,濕濕的土壤散發著一股股香甜的味道。花園像個溫柔的母親,開始容納春天散發出來的生命的因子。


    ??傍晚我迴來的時候,晚飯已經準備好了,我吃著香甜的飯菜,望著她明朗的笑容,爐子裏旺旺的火苗,我們交談著生活的點點滴滴。這一刻,時光是圓潤的、飽滿的、更是完整的。


    現在我才覺得,婚姻真的是一個人一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個沒有健康的婚姻的人,即使擁有怎樣的財富,怎樣的光鮮亮麗的人生,都不是真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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