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轍:“我們可以外麵解決,虞添識,你說是嗎?”一直站在外圈的虞添識抬頭:“嗯,我也可以做。”梁秋儀想了想,同意了:“那行,鍾點工每天過來做晚餐加打掃衛生,早餐你們自己解決,周末你們需要鍾點工就打電話讓上門,不需要自己搞定,我記得小識是會做飯的,對吧?”虞添識點頭:“我可以的,您放心。”事情解決完已是深夜十一點,梁秋儀上樓前叮囑沈定轍:“我還有約,今晚不迴來,你們早點休息。”家裏隻剩下沈定轍和虞添識,虞添識收拾著殘局,向沈定轍道謝:“謝謝。”沈定轍幫忙將水果往冰箱放,“你早知道阿姨偷東西。”“你不也早知道?”“我是早知道,每一位阿姨幾乎都偷過,區別在於有些多,有些少的問題,一直不處理,是這位阿姨懶,她懶的程度令我少很多煩惱,我爸讓她盯我,她可以隨意扯謊,明明坐在樓下偷吃我媽的進口水果,騙我爸她剛上樓看過,說我在學習,我喜歡她的懶。”虞添識拖好地,“那你今天是為了幫我嗎?”沈定轍聳肩:“我現在喜歡家裏沒有阿姨,不完全是因為你。”虞添識指指冰箱頂上的小熊:“那隻是一個擺件。”“炸一炸她,做賊心虛的人才會害怕。”虞添識很輕的揚了揚唇角,他的笑落進沈定轍眼裏,突然發覺好像極少見虞添識笑。稍作沉默,沈定轍問虞添識:“你也早知道,為什麽不說,為什麽任她欺負你?又為什麽現在揭穿她?”“因為那是我奶奶親手做的臘肉,她的手凍壞了,抹鹽的時候手全是口子,她養了一頭豬,從年頭養到年尾。”“這是後麵的問題,前麵的呢,為什麽以前不說?”虞添識抬頭,看著沈定轍:“你覺得我應該以什麽身份來說?”他在這裏家,地位尷尬,他能做的是盡量降低自己存在感,不討好,不諂媚,不插手主人家的事,況且他很早就知道沈定轍早發現阿姨手腳不幹淨,沈定轍沒開聲,他自是不會越俎代庖。臨睡前虞添識敲響沈定轍房間門,沈定轍擦著頭發開門,“還有事?”“給你倒了杯水,半夜不用下去倒水。”“虞添識,阿姨是離開了,但不是讓你接替阿姨的意思,我想喝水自己會下去倒。”虞添識端著水杯轉身就走,“不喝算了。”剛關燈,房間門被推開,沈定轍裹著一身寒氣鑽進虞添識被子裏:“虞添識,你什麽時候這麽小氣了?水呢,我要喝。”第6章 暗戀這是沈定轍第六次進他的房間。在這個家,虞添識從不鎖門,他沒有鎖門的權利,沈定轍第一次進他房間,是去年冬天最冷的一個夜晚。南方沒有暖氣,那晚降溫,最底溫度接近零度,沈定轍有輕微鼻炎,空調製暖功能令他窒息加煩燥,他在那個晚上敲響虞添識的房門,站在虞添識門口,問:“我能跟你睡嗎?”虞添識本能的拒絕,也是他第一次拒絕沈定轍:“不能。”沈定轍“嗯”了聲,直接進房間躺進他溫熱的被窩,指揮虞添識:“關門,關燈,趕緊上來。”虞添識大腦似乎變遲鈍了,“我剛說不能。”“我問你,是尊重你,但你的答案不重要,困了,我先睡了,你睡覺不打唿嚕吧?”虞添識在床邊站了很久,他不懂沈定轍為什麽突然跑來跟他擠一張床,他想過自己去睡沙發,可沙發在一樓,也想過在床邊坐一宿,唯獨不敢跟沈定轍同床共枕。他害怕,害怕自己按捺不住喜歡沈定轍的心。最終,他躺在沈定轍身邊,他們背對背,一人占據被子的一邊,寂靜的夜裏,比心跳聲更加烈的是他對沈定轍的喜歡,一種不需要沈定轍知道的喜歡。迴憶被沈定轍的聲音打斷,他催促著:“水呢,我口渴。”虞添識迴過神,轉過身體:“你說不喝,倒了。”沈定轍也轉過去,“那算了,睡覺。”室內一片寂靜,幾分鍾後,虞添識打開床頭燈,走到桌邊端過來保溫杯裝著的水,略微用力拍了被子下的沈定轍一下:“喝水。”似乎是借著不溫柔的舉動掩飾他的關心。沈定轍坐起身,接過水,“虞添識,什麽時候你的成績有你嘴這麽硬?”“不知道。”“我今天聽到盛橘約你明天補課。”盛橘約他明天去書店,正好他也有書要買,不想解釋太多,應了聲:“嗯。”“記住你以前說過的話,你要走出大山。”虞添識沒有聽明白沈定轍突然說這話的意思,沈定轍又說:“不要動學習以外的其他心思。”“我跟盛橘隻是同桌。”旁邊的沈定轍很快入睡,虞添識卻是睡意全消,盛橘課間哭過,她喜歡的鄰居哥哥帶女孩子迴家了,盛橘擦著眼淚,歎息:“暗戀怎麽這麽苦這麽卑微啊,他應該是知道我喜歡他的,我都暗示這麽多次了,隻差沒表白了,就連我媽,他媽,都看出我的小心思了,暗戀怎麽這麽苦啊。”虞添識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盛橘,他無法告訴盛橘,他也有暗暗喜歡的人,不同於盛橘將幾乎宣告天下的暗戀,虞添識的暗戀無跡可尋。沒有期待迴應,所以從不卑微,他喜歡沈定轍,並不希望沈定轍知道,這樣,以後分開時也能更體麵。喜歡沈定轍是件奇妙的事,虞添識自詡控製力強,唯獨喜歡沈定轍這件事不受他控製,像是飛蛾,本能撲向火焰。初見沈定轍是在一個雨天,那天的雨很大,天氣糟糕到虞添識差點活不下去,父親虞棟是個酒鬼,年紀輕輕靠在虞添識母親的老本生活,一言不合對著虞添識母子暴力相待,那天虞添識反抗了,將喝醉的虞棟推倒在地,隻可惜他還是心軟了,等虞棟緩過來,抄起木棍對著虞添識母子猛抽,虞添識跟他扭打成一團,被他打得奄奄一息扔在路邊。渾身痛,痛得下在身上的雨點如同石子,一把透明傘出現在他的視線,緊接著,傘的主人替他擋住雨,問他是否還活著。時間過去太久,對於那天最深刻的記憶是沈定轍善意的雙眼,那天他被沈定轍帶迴房間,沈定轍問他想不想跟他走,他沒迴答,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走。他在沈定轍的房間坐了一夜,第二天醒來房間隻剩下他一個人,剛想離開,碰到一個卷發漂亮女人,女人打量著虞添識,說她見過他,說隻要他配合,她可以幫他離開那座山村,虞添識警惕地看著她,她笑的溫柔,說:“我叫梁秋儀,昨天見過你,還有你的媽媽,你知道你媽媽為什麽一直留在這裏受苦嗎?因為你在這裏。”虞添識答應了,再後來,他的事跡被全市乃至全省關注,市裏多次派人與虞棟交涉,軟硬兼施,外加梁秋儀給了虞棟一筆錢,虞棟終於鬆口同意梁秋儀的提議,讓虞添識跟著她到鵬城接受教育。到沈家的第一天,梁秋儀替虞添識舉辦小型歡迎儀式,那天來了很多人,全是虞添識不認識的,他從那些人的眼神時看到憐憫,同情,隻有沈定轍不一樣,他看虞添識像看空氣,就好像家裏不是多了一個人,而是多了一個擺件,一個無關緊要的擺件。但他的善意又無處不在,初來乍到,虞添識不敢亂碰屋子裏任何一樣東西,更不敢問,也不知道該問誰,最簡單的,洗手間觸屏衝水馬桶、數控淋浴器、廚房熱水器等,他都不知道該如何使用。來沈家的第一個晚上,他和衣而臥,連水都沒敢多喝一口。第二天,家裏每件小家電旁邊都放著打印的使用說明書,梁秋儀忙,顧及不到這些細節,虞添識猜測放說明書的人是沈定轍,又不敢確定,跑去向保姆阿姨道謝,阿姨證實他的想法,確實是沈定轍準備的。初到學校,虞添識一開口,全班哄笑,大家模仿著他的普通話,沈定轍沒有笑,卻在後麵的正常談話中有意無意糾正他的普通話;到沈家的第二個月,虞添識感冒發燒,想著熬一熬便好,燒到39度硬是誰都沒說,照常去上課。第一個發現他生病的是沈定轍,他帶著虞添識去看醫生,在醫院門口罵虞添識:“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個麻煩?你要真這麽覺得,那又為什麽費心費力來鵬城?發燒也是會死人的。”迴去的路是沈定轍背著他走的,虞添識伏在他的後背流著淚,那是他來鵬城第一次流淚,也是唯一一次,也是在那天,他知道他喜歡上了沈定轍,僅僅隻是喜歡,沒有奢求。家裏沒有保姆在,虞添識主動承擔起煮早餐的重擔,沈定轍下樓時桌上已擺好雞蛋灌餅和紅薯煮粥,沈定轍坐到桌邊,“你做的?這真的不是你點的外賣?”“不像嗎?我六歲就會做飯。”沈定轍吃了三張餅一碗粥,舒服的靠著椅子望著天花板,“虞添識,以後你也別找工作了,我聘請你當我的管家吧。”虞添識心動了一瞬,當管家,那樣應該很好,離的近,能時時看著他,關心照顧他的同時不用擔心暗戀他的小心思被揭露,可是不行,真到那一步,他永遠無法與沈定轍並肩。“還是算了,你走出來不容易,你應該往正高正遠的地方走。”虞添識聽不得感動的話,扯開話題:“你吃太多了,秋姨在的話估計要訓你了。”“怎麽不是訓你,你做的太好吃了,不是要出門嗎?還不換衣服?”出門前沈定轍問他去哪個書店,虞添識迴:“市中心育嶺書店,要幫你帶什麽嗎?”“沒什麽需要的,隨便問問。”跟盛橘碰頭,兩人從一樓逛到二樓,盛橘眯著眼從書架中間望向對麵,左看右看,大概看了半分鍾,才說:“誒,你看那個戴著鴨舌帽的,是不是很像沈定轍?”隻一眼,哪怕對方低著頭壓下全臉,虞添識還是能認出那是沈定轍。從書架後麵繞過去,虞添識走到沈定轍身邊,先伸手拿住他想拿的書:“不是說沒什麽需要的嗎?”沈定轍應該在笑,口罩上方的眼眉彎彎,“沒什麽需要的不能來?”“沒有,你想來就來。”沈定轍看向他身後,“盛橘呢?”“她自己去逛了,你要買什麽?”“你不跟著她一起去?”虞添識微微抬眼,看向沈定轍:“我不一定要跟著她。”“那你自己逛逛,我先買點東西。”聽他的意思似乎不喜歡被緊跟著,虞添識識趣的逛向自己感興趣的區域。買完單幾人在書店門口匯合,盛橘好奇地看向沈定轍拎著的袋子:“沈同學,你買的什麽呀?”沈定轍晃了下袋子,露出幾本封麵:“複習材料。”“你買複習材料?你成績這麽好還用買這些啊?”“幫別人買的。”虞添識聽到心提了下,又很快恢複平靜,總歸不是買給他,人至少要有自知之明,不能自作多情。迴到家,虞添識準備做飯,沈定轍攔住他:“做飯不是你的工作,偶爾一次兩次可以,但你記住,你目前最重要的身份是學生,不需要你當做飯阿姨。”最終,鍾點工阿姨上門煮飯,虞添識被趕迴房間複習。幾分鍾後,房間門被敲響,虞添識將做完所有題目的試卷藏進抽屜,才說:“門沒關。”沈定轍推門,將今天買的複習材料往他桌上一放,那動作,有種江湖英雄買酒扔零錢時的灑脫,又有種“小爺賞賜你的”傲嬌,“給你的,你照著這幾本複習,答案我撕了,有不會的可以問我。”虞添識抬頭看他,反應過來,原來真的是給他買材料,“啊?”“放心,我不收費。”虞添識嘴角微微揚起:“謝謝。”沈定轍往外走:“謝就不用了,好好學習,別再被人貶低了。”這一天,虞添識的心情好到外太空。傍晚,沈定轍的房間傳出嚎叫:“我的蛋!”虞添識在樓下笑:“是不是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