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心情大好,哈哈大笑:“不是驃騎過來,孫堅今日死了,隻怕連個埋骨之處都沒有啊!”


    身後眾人,也是唏噓不已。


    心中慶幸同時,也多了一抹期待。


    現在,雖然性命是保住了,但前途還是一片渺茫。


    別的不說,連個容身之處都沒有……


    “烏程侯,想來這長沙是迴不去了?”皇甫奇問道。


    孫堅也是心大,聽到發問竟笑道:“莫非驃騎要送我迴長沙嗎?”


    “我便是有那個心思,也沒有那麽好的腳力!”皇甫奇連連擺手,又抬手朝前一指:“不知留在汝南,是否合你心意呢?”


    也不等孫堅迴答,馬背之上,皇甫奇宣布表奏孫堅為汝南太守、破虜將軍;坐鎮汝南,掃蕩群賊。


    其麾下如程普、韓當、祖茂、黃蓋重將,皆許以校尉之職。


    孫堅等人一愣,接著上下狂喜,慌忙行禮答謝。


    雖然同為太守,但長沙郡和汝南郡差距可太大了!


    長沙郡人口不過數十萬,而汝南郡人口僅次於南陽,位列天下第二,巔峰時足有人口兩百萬。


    即便如今人口折損厲害,但依舊在冊依舊有近百萬人。


    在太平時節,像南陽、汝南這樣的巨郡太守,是給個九卿也不換的。


    至於將軍之號,更是尤為珍貴。


    孫堅全軍上下,得聞此訊,無不振奮!


    “賭對了啊。”


    “沒錯,主公這波賺大了!”


    “驃騎大將軍夠意思!千裏馳援來救不說,還幹脆把汝南劃給了主公!”


    等到一切處理完,思善城門竟然還是關著的……


    見狀,孫堅也頗為無奈,搖頭道:“此城縣令是袁氏故吏,而汝南又是袁氏根基之地。”


    袁氏所在,便是汝南郡汝陽縣。


    作為影響力遍布整個大漢的世家第一族,在本土豈能弱了?


    在汝南郡內,世家、豪族、強宗、盜匪等等,有幾個不是背靠袁氏的?


    “曹孟德隻怕還被圍著。”孫堅拱了拱手:“區區小城,不勞驃騎廢力,待我歇息一二,破之不難。”


    “既然來了,哪有隻贈虛名的道理?”


    皇甫奇搖了搖頭,打馬至城門下,挺戟喊道:“城樓上之人,可認得皇甫奇麽?”


    縣令麵露懼色,環顧左右,詢問:“諸位,這該如何是好?”


    “縣君,我等俱受袁氏之恩,隻怕開城要遭清算啊。”


    “就是,那孫堅也是江東武夫,不是好相與的人,我等抗拒他數日,如今放他進來,焉能不倒黴?”


    “袁公就在梁國,距離我等不過數百裏而已,暫守一二吧……”


    人心顫顫。


    唯有那厚重的城門,可以給予他們安全感。


    聞言,縣令頷首,並舉手振聲:“將士們!準備弓弩,誰敢靠近,即刻射殺之!”


    軍士們麵麵相覷。


    雖畏懼於皇甫奇的威勢,但還是硬著頭皮依命而行。


    “好膽魄!”


    皇甫奇頷首,神情嚴厲起來:“既然你自取死路,那我便成全你!”


    說著,他略微揮手。


    楊騰會意,即刻快馬跑到跟前:“君侯。”


    “去,通知將士們,將人頭都拋過來。”


    楊騰神情一凜:“是!”


    兩騎同時退去。


    思善縣令心微震,手不安的撫著牆垛:“隻怕是要準備進攻器械了……”


    然而,沒一會兒,大批騎兵向城池靠近。


    縣令愣了愣,但神情卻多出一抹放鬆:“用騎兵衝城?他是為了耀武揚威,連部下的命都不要了麽?”


    那些騎兵在靠近,但速度並不快。


    稍許,他們勒住馬,自馬背上解著包裹。


    城樓上的人看得莫名其妙:“他們這是做……”


    聲音很快止住。


    因為他們看到一顆顆人頭被拋了出來——數以萬計!


    炎炎夏日,又因行軍急速,人頭眾多,根本來不及硝製。


    成堆的猙獰人頭,堆砌成小山一般,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莫說城上的文官,便是素有猛虎之稱的孫堅,見到這近兩萬顆腦袋後,也駭然失色。


    “驃騎與所部,真是……”程普一口氣堵在胸口,良久方吐了出來:“名不虛傳!”


    等到人頭堆好,城上縣令早已麵色慘白。


    皇甫奇再次打馬至。


    惡臭的氣息,讓他厭惡的蹙了蹙眉。


    “城上的軍士,與城牆後的民夫壯丁都聽著。”


    “你們的縣令抗拒朝廷天兵,已是反賊。”


    “你們追隨反賊,也已然獲罪。”


    “然,本侯不願多造殺戮,可以給你們一個將功折過的機會。”


    “砍了縣令的人頭,開了城門,將這一萬七千顆叛賊的腦袋處置了,全城可活。”


    “如若不然,城破之時,你們的人頭,也將堆放其中。”


    頓了頓,皇甫奇聲音更高了:“三聲之後,城樓上下若無人拔刀,則休怪本侯無情了!”


    “三!”


    城門樓上,以及簇擁在城樓內側的民夫,聽到聲音都轟然騷動起來。


    “二!”


    縣令慌張拔劍,迴頭指著諸多軍士:“我看誰敢!?誰要是敢亂來,本縣先誅了他全族!”


    “一!”


    一聲方落,被縣令嗬斥的軍士中有人悍然拔刀:“幹了!”


    唰唰唰——


    有人帶頭,軍士們紛紛掉轉矛頭,對準了縣令一幫人。


    沒辦法,軍隊素來是看重威望的地方。


    而區區一個思善縣令,何德何能讓這些人甘於搭上性命,和皇甫奇作對呢?


    城樓下那如山人頭看不見麽?


    倉皇如狗而躥的蔡瑁看不見麽?


    他們都不是皇甫奇對手,我們又憑什麽是?!


    一個是選擇和皇甫奇硬剛,另一個是選擇和縣令硬剛——他們選擇後者!


    縣令失聲大叫:“你們……你們大膽!”


    他身邊,也俱是歸附袁氏的大族或豪強,試圖以武力先行鎮壓。


    “殺!”


    軍士們一擁而上。


    憑借人多勢眾,將縣令一夥刺成了刺蝟。


    割了腦袋,徑直拋下城樓。


    轟隆一聲。


    思善城門打開。


    道旁兩側,跪滿了人影:“恭迎驃騎大將軍!”


    “慚愧!”


    見狀,孫堅且驚且歎,對皇甫奇抱拳道:“堅奮戰多時,難破此城。驃騎刀兵不舉,而城門洞開,我弗如遠矣!”


    皇甫奇大笑。


    即入思善,皇甫奇又著快馬傳書,至周圍宜祿、新陽、宋國、城父等諸城。


    ——要麽獻城,要麽領死!


    因距離太近,潁水河以東諸城守軍,或降或走,未有敢抗者。


    消息,很快傳到袁紹這邊。


    “汝南戰報——”


    “何儀掘堤做坑,皇甫奇赤足跨界,大破汝南諸豪聯軍,陣斬何儀、黃邵,斬首近兩萬級。”


    “汝南聯軍一戰而潰,全軍散亂,十餘勢力就此消散。”


    “蔡瑁與麾下荊州軍懼其威勢,不戰而走。”


    “思善守軍懼皇甫奇之威,襲殺縣令獻了城池。”


    “皇甫奇已拜孫堅為破虜將軍,領汝南太守。”


    “鄰近七城,五城投降,兩城連夜逃走!”


    戰報念完。


    袁紹麵色僵硬。


    扶刀的手,竟開始微微發抖。


    至於其他人,更是轟然變色!


    “這麽快?!”


    “汝南聯軍可是有五萬多人,竟然一戰全潰,即便是戰力不濟的義軍,也不至於此吧?”


    “陣戰近兩萬級……這……真有此事?!”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在眾人看來,潁川追擊的橋蕤,以及奮戰陳國的王匡,或許兵勢上都弱於皇甫奇。


    但汝南這一處……是有著局對兵力優勢的啊!


    蔡瑁加上何儀,共有兵馬六萬五千人,周圍還有城池襄助。


    即便戰力有差距,三倍人數,至少也能相持一段時間吧?


    誰知,皇甫奇兵馬到處,猶如秋風橫掃落葉。


    煌煌六七萬大軍,竟如紙糊的一般。


    誰人不懼?


    莫說他人,便是眾人中地位最高的袁隗,此刻也是麵無人色。


    袁紹環視一圈,見人人生懼,心頭猛得一沉。


    一聲怒哼,拔劍出鞘,衝著桌案砍去。


    砰然聲響,案角落地!


    “怎麽?諸君這便膽怯了麽?”


    “昔日項籍何等猖狂,七十餘戰未逢一敗,坐擁天下,而垓下一戰全覆!”


    “今皇甫奇威望止於三州,不過略微得勢,諸位這便怕了嗎!?“


    其人厲聲嗬斥,讓眾人慚愧低頭。


    不得不說,袁紹長相英武,又身材挺拔,極具貴族氣質。


    這一番怒火沛發,讓不少人心折。


    繼而,袁紹將劍一揮:“傳令下去,兵出梁都,與周氏兄弟合兵一處,我要親自與皇甫奇決戰!”


    逢紀正要出列勸阻,卻見許攸沉默蹙眉,一時頓足。


    郭圖則搶了個先,拱手大唿:“明公三思!”


    “郭公則!”袁紹麵露怒色,劍指此人:“你要攔我?”


    “明公!”


    “皇甫奇看似屢戰屢勝,實則雒陽早已一灘爛泥。”


    “便是此番放他迴去,讓他救的孫堅等輩,又能如何呢?”


    “正因如此,這小兒才會賭一戰而博天下。”


    “明公坐擁大勢,長遠必勝之局,何須與他賭這一番?”


    郭圖慷慨陳詞,最後甚至表示:“若明公執意動兵,請先斬我!”


    袁紹目視郭圖,心中暗暗點頭:此人,上道啊!


    見袁紹沉吟,眾人紛紛向前:


    “郭公則所言極是!”


    許攸冷笑不語。


    “罷!”


    許久,袁紹頷首:“公則所言確實有道理。”


    隨即,郭圖又趁勢提議:即刻撤走,不要和皇甫奇糾纏;派周昕占據沛國,讓曹操無處可去便是。


    袁紹一並答應。


    “子遠!”


    會議散去。


    逢紀快步追上,問道:“子遠為何不出麵勸本初,讓郭公則做好?”


    “他要做便做吧!”許攸冷笑依舊:“好人雖然做的,但敗勢卻難挽迴!”


    逢紀蹙眉:“子遠另有高見?”


    許攸駐足歎氣:“我且問你,此番皇甫奇來,可有久戰之打算?”


    “騎兵如風,每戰必急,亦無後勤,自然沒有久戰打算。”逢紀搖頭,又道:“可是……如今多路敗走,僅憑我們這一路人馬,實在難以取勝啊!”


    “取勝固難,但守城相持會是問題麽?”


    許攸諷刺而笑:“相持一月,不!最多半月乃至十日,皇甫奇便會率眾而走。”


    “一則糧食不足,二則雒陽處於高壓之下,久離必然生變。”


    “雖然他照樣能救走曹操,但在關東人看來,結果卻大有不同。”


    “畢竟,在眾人接連潰敗的情況下,我等憑借一支敗軍,依舊能與其相持不退!”


    “而如今呢?本初自己尚提兵急走,避讓之勢天下共見,解下劉岱、張燕等人還有哪個敢戰?”


    “如此一來,此番皇甫奇冒險出兵,那是何等大勝!?”


    說到此處,許攸激動起來:“其人長驅千裏,橫掃東南,又如風轉進,進擊河北……而關東之軍雖眾,卻畏之如虎,爭相潰走!”


    “此一戰,他將救出且扶持起孫堅、劉寵、曹操、劉備等為羽翼!”


    “此一戰,他原本固步於關西的威勢,第一次淩駕於關東人額頂!”


    “他在關東首戰初戰,便有無敵之姿,將來誰人不懼?!”


    “如此!還會如本初所言,其人威望止步於三州麽?!”


    逢紀被震,良久無言。


    過去不少時間,他方才歎了一口氣:“你所言是有理的,為何不說呢?”


    “說?”許攸再次冷笑起來:“我不跳出來效仿郭公則遞梯子已經很好了,我要是這麽說,豈不是逼著本初和皇甫奇開戰?”


    “而本初的選擇,不已告訴你我答案了麽?”


    “我強推著他上戰場,若是打到一半他畏懼奔走,讓皇甫奇趕上,你來替我背這個鍋麽!?”


    逢紀無話可說。


    許攸已經說的很明顯了:有人怕了!


    袁隗怕了、關東士人怕了、接連落敗的那些將士們怕了——袁紹自己,也怕了!


    在袁紹看來,郭圖的分析是有絕對道理的,他有退路可走,何必現在急著冒險,和皇甫奇玩命呢?


    “皇甫奇雄奪雒陽,占據主動,為了將來大勢,卻不惜冒險,千裏行軍,救援扶持劉孫等人!”


    “不得不說……”許攸眯起眼睛,似歎似笑:“這關西匹夫的膽魄、敢為、果斷,確實遠非一般人可比!”


    “確實如此。”逢紀歎氣:“事到如今,唯有先離去,日後徐徐圖之了。”


    “好在,皇甫超逸威勢雖強,但那幾人氣候未成。”


    “難道元圖認為那幾人會是泛泛之輩麽?”


    許攸連連搖頭:“曹孟德,你我是知道的,彼此也是多年相交,其人文武兼備,腹藏雄才。”


    “孫文台者,起於江東,奮於軍中,區區瓜農之子,憑武覓得縣侯。如此人物,堪稱亂世之虎!”


    “那劉玄德,雖是名聲不顯,但既能被盧子幹看中,又舉數千之眾,而欺一州之牧,又豈是簡單之輩?”


    “這樣的人物,就如山林伏虎、淺淵蟄龍,難道會比劉公山、陶恭祖等人差嗎?”


    逢紀愈發歎道:“縱然有理,如之奈何呢?”


    “是啊,如之奈何!”許攸拂袖而去。


    不遠處,一雙眸子盯著此處,當中寒光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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