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即破,多方失守。


    另外幾處城門,也不可避免地被攻陷。


    至於朱儁、盧植兩人的下場,自然是比趙延好上許多。


    趙延作為宦黨重要分子,殺他是附和袁紹陣營的政治正確的。


    可朱儁不同,朱儁江東武夫出身,在軍中威望極高,素有剛直之名。


    拋開其本人不談,兩個兒子朱符、朱皓皆委任一方。


    如今的烏程侯、長沙太守,素有江東猛虎之稱的孫堅,也是他提拔起來的故吏。


    至於盧植,那更是不必多說。


    盧植桃李滿天下,更是舉世所望的大儒,名震海內。


    誰要是沾了他的血,隻怕三代都洗刷不淨。


    大好名聲,也將隨之土崩。


    最為危險的,便是皇甫嵩了。


    城門開口,騎都尉鮑信之弟鮑忠直接拔刀,意圖將皇甫嵩人頭斬落。


    “且慢!”


    刀都懸在皇甫嵩頭頂了,讓鮑信急急喊住:“我弟切不可胡來!”


    鮑忠道:“兄長,他是皇甫家人。如今諸賊將除,唯剩皇甫奇一個大敵,留之何用?”


    鮑信怒目視之,低聲道:“皇甫奇如何,姑且不說。”


    “皇甫家數代人望積攢,你若殺他,便惹上了百萬關西士之恨。”


    “再有,擅殺三公,這天大的罪名,你擔得起麽?!”


    鮑忠聞言畏懼,乃不敢動。


    又覺得拔刀懸頭,就此訕訕收迴,似乎很是丟人。


    便將刀淩空一掃,斬落皇甫嵩頭冠,以至於發斷冠散,狼狽無比。


    其人嗤笑一句:“所謂三公,不過如此!”


    言訖,率軍離去。


    得知城門軍敗,皇甫酈匆匆趕來。


    見從父狼狽,不由大怒:“誰人如此無禮?”


    皇甫嵩倒是無所謂,反問道:“大事已敗,清算還在日後,這斷發之辱,又算得了什麽呢?”


    一抹慘白,攀上了皇甫酈整張臉。


    外城即破,湧入的外軍迅速匯合,向北宮趕去。


    袁紹所在,勝訊不斷:


    “文醜箭射趙延,東門已破!”


    “南麵城門攻陷!”


    “鮑信、鮑忠兄弟自東而入!”


    “哈哈哈!”


    一向以沉穩示人,形象威儀的袁紹暢懷大笑起來。


    “大勢已成!”


    他走到複道之前,喝令軍士暫止攻擊。


    且,向對岸喊道:“賈文和可在?”


    北宮那邊,賈詡也傳令軍士暫歇。


    便是兩軍相對,便是隔著橋梁,賈詡依舊持禮拱手,一副老實好人的模樣:“有何事指教?”


    “我知文和乃是涼州智者,世間一等一的聰明之人。”


    “如今外城已破,各路大軍皆至。”


    “隻需我一聲令下,所有抵抗之軍皆作齏粉!”


    “文和洞悉局勢,為自身謀、為麾下眾人謀,何不早降之?”


    麵對袁紹的勸降和話語,軍中漸漸出現了一些不安的聲音。


    張繡眉頭一沉,握起染血的長槍,試圖殺幾個人來震懾局麵。


    “佑維。”


    他身前,賈詡突然開口。


    “先生?”


    “把你的弓借我一用。”


    張繡愣了愣,但還是照辦了。


    賈詡張開弓、搭上箭,使動老胳膊,對準袁紹所在,奮力一拽、一鬆!


    嗖——


    那箭飛了不足百步,便掉頭向下,噗的一聲落入複道之下的河水中。


    眾人望著這滑稽一幕,皆滿懷不解。


    然而,一向以平和示人的賈詡,此刻卻振聲大喊起來:


    “隻恨賈詡是個無能老夫,此箭難以跨過複道,射死對麵的袁氏之賊!”


    向對岸喊完這句,他又轉頭麵對諸多西園軍:


    “老夫無力文人,尚不惜死,隻恨力有不濟。”


    “諸君出身精銳,赳赳武人,得以效力衛將軍,逢此危難,不正是見證忠誠的良機麽?”


    “莫非你們認為,輕騎平白波、吞並州,橫掃河北的衛將軍,會輸給對岸這個白麵懦夫麽!?”


    諸軍聞言,無不振奮。


    賈詡此言此舉,無疑會徹底激怒袁紹——他這是自斷退路!


    誠如其本人所言,他一個老文人尚不惜死,我們武人不要麵子的嗎?


    對麵那群人敢為了袁紹的利益搏殺,自己頭頂的衛將軍,相較於袁紹不是更值得效忠麽?


    吼聲沛然而起,停下的戰戈再次揮動,軍士瘋狂向前衝殺。


    停手的袁軍未曾防備,被一度殺迴複道南端。


    “賈文和,你這是自取死路!”


    袁紹大怒,舉劍下令,調重將精兵進攻。


    因得鮑信、王匡外軍支援,袁軍人數暴漲。


    各部不再固執於複道和北宮的另一扇宮門,而是沿牆架梯,處處開攻。


    很快,防守人力出現不足,捉襟見肘。


    張讓嚇得滿頭大汗,一度拔出佩劍,想要自刎,以免受辱。


    思來想去,又覺皇甫奇武威且明斷,未必會如此輕易敗給袁紹,於是又將劍收迴。


    一時間,這不能進進出出的太監,拔著劍在那戲弄劍鞘,似在了平生之憾。


    一個小黃門在慌亂中尋來:“太後有召!”


    張讓急忙跑去,跪地參見。


    何後輕輕搖頭:“張常侍何必持此重禮?”


    尋常麵君,是不用跪地的。


    張讓帶著哭腔道:“隻怕今日之後,再難伺候太後了!”


    何後美目一凝,半晌無言。


    許久,她輕聲歎道:“是袁本初要勝了麽?”


    “是。”


    “在他麵前,哀家隻怕保不住你。”何後深覺無奈:“隻怕哀家本人……”


    “袁氏愛慕虛名,必不敢加害太後,可袁紹此人野心勃勃,隻怕不會容許太後垂簾持權。”張讓道。


    何後神情荒涼:“如此說來,要不了幾日,哀家便要搬入冷宮去住了。”


    張讓涕泗橫流,哽咽磕頭:“太後保重!太後保重!”


    “逢這講刀兵的亂世,哀家也不過是個女人罷了。”


    “除了挑個男人依靠,別無他法。”


    何後悵然搖頭,忽地鳳目生怒,向張讓擲出酒杯:“可恨你這老奴,替哀家挑了個不靠譜的人,平白葬送這大好芳華!”


    張讓嚎啕大哭,磕頭不止:“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宮牆上下,將士浴血奮戰。


    北宮向東宮門險遭陷落。


    袁軍一麵攀爬雲梯,一麵向上拋射箭矢——這是下了狠心的,連自己人和對麵一塊射!


    守軍軍士畏懼,退縮不敢向前。


    徐晃親提大斧,裹甲三層,沿牆亂劈。


    其斧沉沉落下,連盾帶頭,切成數片,血和骨亂飛。


    其本人甲外,也插著不少箭矢。


    血戰之中,也來不及看透未透甲了。


    隻是血覆甲胄內外,顯得分外猙獰。


    複道之上,張繡手下傷員暴漲。


    後繼之兵,卻是無法跟上。


    為了活命,北宮中不少宦官衝了出來,從傷亡軍士身上剝下甲胄,提著兵器加入防守。


    “先生要走麽?”


    張繡擦幹淨槍身上的血,已使長槍更容易掌握。


    “為什麽要走?”賈詡反問。


    張繡一愣:“先生還認為……”


    “還能守多久?”賈詡徑直問道。


    “半日,或一日。”


    “那就拖一日!”


    賈詡深吸一口氣,他將雙手攏在袖子裏,猛地打了個哆嗦,以此發泄內心不安:“我們不會輸的!”


    張繡沉默,最終點頭,向前大步走去:“我會守住一日的!”


    “負死頑抗,毫無意義!”


    對岸,袁紹冷冷發笑。


    “北邊急報!”


    這時,一道人影飛速撲到他麵前。


    袁紹無比沉著,手扶劍柄:“慢慢說。”


    “皇甫奇兵跨黃河、陣斬王睿,我軍潰敗難敵,已四散而去!”


    “其人裹挾軍勢,一路橫掃向南,請袁公早作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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