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縣。


    南接邙山,北臨黃河,與河內河陽縣隔河相望。


    因近年河北多生戰亂,朝廷為了方便向北輸出兵力,在此多修了一條黃河渡橋。


    此刻,在平縣以北,抵達的部隊為王睿、橋瑁、毋丘毅、張遼、張楊部。


    加上平縣提前聚攏的縣兵,部隊共四萬餘人。


    從兵力上來說,王睿等人對皇甫奇的優勝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唯二能給他們阻擊底氣的,一是呂布、郭太等人都新附皇甫奇,未必忠心。


    二是黃河在前。


    黃河雖不同於長江素有天險之名,但現如今水勢正盛,加之黃河素來少船,要過河隻能依靠渡橋。


    王睿大軍隻需在南守住渡橋出口,防守便輕鬆了起來。


    時,王睿等正在帳中議事,忽有軍士來報:


    “哨船發現,北岸出現敵人零星探測騎兵,想必不久後便會依岸駐營。”


    “再探!”王睿大手一揮,繼而詢問帳中眾人:“皇甫奇將至,諸位可有良策?”


    “我等既是扼河而守,管他怎樣,把住黃河渡口便是。”毋丘毅道。


    張揚表示讚同,並提議:“如果來勢激烈,亦可焚毀渡橋,叫他望河無力。”


    “哈哈哈……”


    話音剛落,橋瑁一陣大笑。


    眾人蹙眉視之:“橋公笑什麽?”


    “我笑諸位雖號稱武人,卻用兵膽怯。”


    “彼輩方至,跟腳未穩,正是痛擊之時,固守不動,待其整軍,豈非錯失良機?”


    “我又笑張稚叔身為並州人,或可不思進取,然則焚斷渡橋,莫非將來你不迴鄉了麽?”


    橋瑁搖頭不止。


    武人們雖然心中不忿,奈何地位不如對方高,也隻能忍著。


    王睿沉吟片刻,問道:“想必元偉有破敵之策?”


    “然!”


    橋瑁點頭,道:“兵法雲‘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沿河安寨,更是需要大批輔兵、民夫勞作。”


    “所以,彼輩先來的,一定是弱旅。”


    “我方隻需差遣少數精銳,跨河而擊,不給敵人駐營機會。”


    王睿思索一番,認為橋瑁說得有一定道理。


    畢竟隻需動用少數兵力,就能以小博大。


    他望向橋瑁,點了點頭:“元偉……”


    “我認為張文遠驍勇,可當此任!”


    王睿話沒說完,橋瑁便果斷開口。


    帳內一時寂靜無言……


    不是吧?


    你提得跨河而擊,顯然是具備一定風險的。


    結果你自己不去,讓別人去,怎麽好意思的?


    風險張遼冒了,要是真立功了,首功絕對是橋瑁的。


    可要是出事了,死的也是張遼,他頂多低頭認個錯罷了。


    這家夥,心真黑啊!


    張遼也一臉臥槽。


    老子半天沒開口,咋的一口鍋就砸下來了?


    老子是能打,但他嗎的能打也是錯?


    他衝著王睿抱了抱拳,道:“遼認為此計不妥,便是起初能有一些效果,但敵人大軍反撲後,少數精銳效果有限,最多隻能延緩一些敵人的時間。”


    “延緩時間便足夠了!”橋瑁輕聲嗬斥:“你不知雒陽要的就是時間麽?你拖皇甫奇一日,說不準雒陽局勢便落入了我們掌中!”


    “以勇武統率一軍,既能為大局贏得時間,又能減緩我軍損失,這不是武人職責麽!?”


    聞言,王睿輕輕點頭:“張文遠切勿推辭。”


    張遼無奈,隻能應下。


    是時,各軍抽調精銳人馬,準備和張遼一同渡河。


    王睿又沿河收集了一些船隻。


    如果張遼突襲失敗,北邊渡口又被敵人鎖住,也能乘渡船脫身。


    北邊。


    “郭太,你安排些人手,先將駐營所需之物送到河邊。”


    “另,多備弓手,用以駐營時守備。”


    皇甫奇囑咐郭太。


    “君侯。”


    這時,法正走了過來。


    皇甫奇笑問道:“孝直是有什麽事麽?”


    “隻是有些想法。”


    “說來聽聽。”


    “彼輩雖有四萬之眾,卻成分複雜,內部強弱不一;阻截黃河,其根本目的是在於拖延時間。”


    法正緩緩說來:“有踏實之人,會主張忠誠固守;就難免有貪功之人,要求進取奪功。”


    “如此,敵人未必沒有派少數精銳,冒險而擊的可能。”


    時呂布在側,見法正年幼,還敢妄談軍事,忍不住笑道:“這位小兄弟倒是有奇思妙想,但卻脫離實際了。”


    法正撇過頭來看他:“呂校尉是有什麽高見嗎?”


    呂布原本雖然是丁原麾下重將,但官職隻是一個兩三百石的小小主簿。


    皇甫奇倒也大方,手一揮便給了他一個比兩千石的校尉之名。


    “真有少數人馬一旦跨河,那他們將背對黃河,豈不是淪為一支孤軍?”


    “若是我軍再將渡橋截斷,這群人豈不是有來無迴?”


    “這等冒險送死之事,便是我等邊夫也不會去做。”


    呂布搖頭,有理有據。


    然而,皇甫奇卻並未聽從他的,繼續追問法正:“若敵人真如孝直所言,你可有應對之策呢?”


    法正略作沉吟:“君侯帶領精銳,偽裝成輔兵、民夫,待敵來襲,則一鼓而起,敵可擒矣!”


    皇甫奇含笑點頭:“善!”


    “君侯!”


    呂布頓覺離譜!


    原先他投降皇甫奇,雖是迫於無奈,但內心也是真認可皇甫奇本事的。


    但今日見他竟輕信少年之語,登時心生不滿,也多出了幾分輕視。


    “奉先是還有什麽異議麽?”皇甫奇依舊麵色緩和,也不生怒。


    呂布抱拳:“若是敵人未來呢?”


    皇甫奇一聽笑了:“敵人未來?那我們就做迴民夫安營紮寨的活便是。”


    “怎麽,我做的這事,奉先卻不願做麽?”


    呂布連忙低頭:“布不敢!”


    “奉先武藝了得,準備準備,到時候與我一塊行動吧。”


    “是!”


    出發之前,呂布和王允獨處。


    “不知他想的什麽!”


    “那少年一臉文弱,麵色細白,顯然是沒有從軍打過仗的。”


    “這樣的人說的話,他也聽?”


    呂布滿臉不忿。


    王允淡淡道:“奉先不知那少年身份麽?”


    “願聽司徒賜教。”呂布道。


    王允輕輕搖頭,說道起來:


    “他是扶風法氏之人,名士法真之孫。”


    “昔日衛將軍揚名於長安,法真聞道而逝,將此子托付於他,已成美談。”


    “這法正於他,既是下屬,又是弟子,自是情誼非凡。”


    “加之,二人同為關西人……奉先可明白?”


    “原來如此。”呂布冷笑。


    有人過來傳話,將呂布叫走。


    “父親。”


    馬車之內,傳來動聽之聲。


    “女兒有何事?”王允問道。


    車中人試探性地道:“都說武威侯善識大才,唯賢是舉,也會偏用親信麽?”


    “傳言是傳言,事實是事實,重用親信,人之常情。”王允搖了搖頭,接著又忍不住哂笑道:“不過,能做到身為三軍統帥,卻聽一小兒之言的,倒也不多就是了。”


    車內一陣沉默。


    對於呂布,皇甫奇自是無法全信。


    所以,他得將這家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他帶著馬超、呂布,並千餘北軍精銳,又從白波中擇出五百力士。


    換了衣服,混入民夫隊伍中,離開大部隊前往沿河布置。


    一到地方,皇甫奇便帶著人敲木樁、拉帳篷、設鹿角,幹著苦力勾當。


    傍晚將近,敵人始終未曾出現。


    呂布忍不住了:“我等慣戰之人,卻被一少年牽著鼻子走,傳出去隻怕讓人笑……”


    話音未落,渡橋忽然一陣搖晃!


    山角紅日沉落,隻剩餘光發散,天色將暗未暗之際。


    一彪矯健之軍,披著落夜前的灰光,火速襲來!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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