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我晉升的公示期結束了。
半個月後，忐忑不安的我被叫到了賀紅旗的辦公室。
賀紅旗嚴肅地說：“木弦子同誌，我代表組織正式跟你談話，祝賀你，上級通過了對你的任命。人生在世，難免會遇到風吹浪打，我們共產黨人尤其如此。你要放下思想包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用嶄新的姿態去迎接更大的挑戰，接受各種各樣的考驗，完成思想上的蛻變和人格上的升華，不辜負組織上對你的期望。你要記住，組織上明察秋毫，不枉不縱，會公平對待每一位同誌。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要相信組織。從個人角度來說，我始終是信任你的。木弦子同誌，我希望你履職盡責，恪守圭臬，放手去幹吧。”
在隨後召開的遠洲大學中層以上幹部大會上，省教委領導宣布了對我的任命，任命我為遠洲大學黨委常委、副校長。
會上，雖然沒有說別的，但是，這實際上相當於公開為我正名，還了我的清白。
一個月後，賀紅旗卸任遠洲大學校長。
侯知進接任遠洲大學中國傳統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單愛芝升為中心副主任。
侯知進、單愛芝告訴我，他們都被紀委約談，以調查我的作風問題。
他們都表示，我不僅不存在違法亂紀及道德問題，而且還有大量廉潔奉公、嚴於律己、恪盡職守、無私奉獻的事跡。
他們如實向組織作了反映。
諸葛麗娟來學校大鬧一通，大肆散布謠言後，引起同事們的議論——
“遠洲大學中國傳統文化研究中心不管錢、不管物，沒人討好、巴結，說木弦子貪汙受賄，無從談起，純粹是個笑話。”
“離婚的多了，這年頭，離了婚還上對方單位鬧的，太少見了。”
“沒想到木弦子本分、儒雅，卻有個悍婦作老婆，這樣的老婆不要也罷。”
“這個女人就是個瘋子、傻子，把前夫整死，對她有啥好處，也不為自己的孩子考慮考慮？”
“這個女人恬不知恥，缺少涵養，毫無素質。”
“這樣的女人太猖狂了。”
“這個女人就是欠揍。”
“這都是木弦子平時心慈手軟，把她慣壞了。”
“這個女人太可怕。沒有哪個男人會喜歡這樣的女人……”
後來，省教委紀委白同誌和史同誌，按規定向我反饋的情況是——
上次，白同誌和史同誌找過我以後，就在諸葛麗娟的服裝店見到了諸葛麗娟。
他們向諸葛麗娟作了自我介紹，並說明了來意。
他們要向諸葛麗娟核實兩件事：一是我與諸葛麗娟離婚的原因，二是諸葛麗娟所說的我的違法亂紀問題。
關於離婚的原因，諸葛麗娟迴答的，與我在個人事項報告裏所說的基本一致。
關於違法亂紀問題，史同誌問諸葛麗娟：“你說你前夫木弦子道德敗壞，違法亂紀，貪汙受賄，亂搞女人，請你提供具體事實。比如，你說他亂搞女人，應該不止一個女人，這些女人的姓名、單位、住址你要提供，我們要去調查，找她們核實，你是怎麽發現的，等等細節，都要說清楚。你說他貪汙受賄，他什麽時間，貪汙多少錢，受賄多少錢，多少筆，都要有翔實的證據。”
諸葛麗娟當然提供不出來。
白同誌說：“這樣吧，我們把地址、電話留給你，給你一個星期時間，你考慮好以後，要麽你把木弦子的問題，形成文字材料，交給我們；要麽你去找我們，你口述，我們作記錄。”
一個星期過去了，諸葛麗娟沒有打電話，也沒有去省教委紀委……
我正在辦公，“咚咚咚。”有人敲門。
“請進。”我說道。
“木弦子！”來人叫道，“你看看，還認識我嗎？”
我定睛一看，也叫道：“林祥首，那陣風把你吹來了？”
我急忙站起來，熱情地與林祥首握手。
“我是專門來看你的，老同學。”
“歡迎，歡迎。”
“大學畢業後，我們就沒見過麵。”
“是呀。”
大學畢業頭兩年，我與林祥首等幾個同學還互相通信，後來，就中斷了聯係。
原來，林祥首最近看到一份《貴江日報》，上麵有我在家鄉創辦明日書院的報道。報道中提到了我現在的工作單位遠洲大學。林祥首就找過來了。
老同學20多年後相見，自然要把酒言歡。
下班後，我把林祥首領到遠洲大學大門口的一家飯店，邊吃邊聊。
林祥首說，他當年分到老家所在的鎮中學教書，因為工資低，老婆8年前跟他離婚了，他也辭職下海了。他炒股、承包魚塘、開飯店，也沒掙啥大錢。
“在貴江師範學院上學時，老師說，教師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是太陽底下最光輝的職業。說得蠻好聽，實際上呢，扯蛋……”
林祥首喝幹一杯酒說。
“這兩句話不是老師說的。‘人類靈魂工程師’一詞原是斯大林對作家的稱謂，後來被前蘇聯共產黨和國家領導人、教育家加裏寧引用到了教育界。第二句話是捷克教育家誇美紐斯說的，原話是‘教師是太陽底下最偉大的職業’。” 我說，“應該說，中國教師的地位、待遇是越來越好了。”
“可我連老婆、孩子都養活不了……還是你行啊，木弦子，都當上大學的副校長了。”
“呃。”我說，“喝酒。”我端起一杯酒，與林祥首碰杯，喝掉了。
“哎喲，光顧著喝酒、說話，差點忘了正事兒。” 林祥首看看自己的手表說，“下午兩點在遠洲大飯店第一會議廳有個會，時間快到了。你跟我去聽聽。”
“什麽會？”
“有關養生方麵的。你不想有個好身體呀？”
“我下午3點要上班。”
“會議時間不長，不影響你上班。”
我不明就裏，但礙於老同學麵子，還是去了。
我與林祥首乘出租車，來到遠洲大飯店第一會議廳，會場上一片鼎沸，偌大的會議廳已座無虛席，林祥首、我和一些剛來的人隻能站在最後麵。
會議廳男女老少都有，共五六百人，主席台上方掛的會標寫的是什麽保健品事業說明會。
歡快的音樂突然響起，6個穿三點式的姑娘上台跳了一陣舞蹈。
接著，一個年輕的女人拿著話筒登場了：“親愛的新老朋友們，可愛的家人們，大家下午好！”
“好！很好！非常好！耶——”下麵的人一邊鼓掌，一邊大聲叫道。
林祥首也跟著一塊喊了起來。
“各位新朋友，你們應該感謝帶你來到這個會場的朋友，朋友今天送給你了一個徹底改變你人生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那女人在台上用極度煽情、誇張的語氣繼續說，“你想健康長壽嗎？你想發財致富嗎？你想圓你的出國夢嗎？你想成為千千萬萬的人羨慕的人嗎？那麽，從你剛才跨入會場起，就可以實現了……”
我皺起眉頭，小聲問林祥首：“是傳銷吧？”
“不是。是直銷。傳銷是非法的，我們這個是經過國家商務部批準的。我提包裏有材料，等會兒拿給你看……”
“好！很好！非常好！耶——”掌聲、叫聲又轟然響起。
我一看，主席台已換上了一位漂亮的中年女人。
“朋友們、家人們，我漂亮嗎？我年輕嗎？
“漂亮——年輕——”
“我已經60歲了。不像吧。知道我為什麽這麽漂亮、這麽年輕嗎？因為服用了我們公司的保健品……”
“我走了。” 我擠出了會場。
林祥首跟出來，遞給我一本小冊子：“要不，你先看看材料吧。迴頭我再找你。”
我遲疑片刻，接過了小冊子。
迴到遠洲大學大門口，我拐到超市買了一包煙、一隻打火機。
我平時是不抽煙的。現在，我心裏亂，想吸煙調節一下。
半個月後，忐忑不安的我被叫到了賀紅旗的辦公室。
賀紅旗嚴肅地說：“木弦子同誌，我代表組織正式跟你談話，祝賀你，上級通過了對你的任命。人生在世，難免會遇到風吹浪打，我們共產黨人尤其如此。你要放下思想包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用嶄新的姿態去迎接更大的挑戰，接受各種各樣的考驗，完成思想上的蛻變和人格上的升華，不辜負組織上對你的期望。你要記住，組織上明察秋毫，不枉不縱，會公平對待每一位同誌。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要相信組織。從個人角度來說，我始終是信任你的。木弦子同誌，我希望你履職盡責，恪守圭臬，放手去幹吧。”
在隨後召開的遠洲大學中層以上幹部大會上，省教委領導宣布了對我的任命，任命我為遠洲大學黨委常委、副校長。
會上，雖然沒有說別的，但是，這實際上相當於公開為我正名，還了我的清白。
一個月後，賀紅旗卸任遠洲大學校長。
侯知進接任遠洲大學中國傳統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單愛芝升為中心副主任。
侯知進、單愛芝告訴我，他們都被紀委約談，以調查我的作風問題。
他們都表示，我不僅不存在違法亂紀及道德問題，而且還有大量廉潔奉公、嚴於律己、恪盡職守、無私奉獻的事跡。
他們如實向組織作了反映。
諸葛麗娟來學校大鬧一通，大肆散布謠言後，引起同事們的議論——
“遠洲大學中國傳統文化研究中心不管錢、不管物，沒人討好、巴結，說木弦子貪汙受賄，無從談起，純粹是個笑話。”
“離婚的多了，這年頭，離了婚還上對方單位鬧的，太少見了。”
“沒想到木弦子本分、儒雅，卻有個悍婦作老婆，這樣的老婆不要也罷。”
“這個女人就是個瘋子、傻子，把前夫整死，對她有啥好處，也不為自己的孩子考慮考慮？”
“這個女人恬不知恥，缺少涵養，毫無素質。”
“這樣的女人太猖狂了。”
“這個女人就是欠揍。”
“這都是木弦子平時心慈手軟，把她慣壞了。”
“這個女人太可怕。沒有哪個男人會喜歡這樣的女人……”
後來，省教委紀委白同誌和史同誌，按規定向我反饋的情況是——
上次，白同誌和史同誌找過我以後，就在諸葛麗娟的服裝店見到了諸葛麗娟。
他們向諸葛麗娟作了自我介紹，並說明了來意。
他們要向諸葛麗娟核實兩件事：一是我與諸葛麗娟離婚的原因，二是諸葛麗娟所說的我的違法亂紀問題。
關於離婚的原因，諸葛麗娟迴答的，與我在個人事項報告裏所說的基本一致。
關於違法亂紀問題，史同誌問諸葛麗娟：“你說你前夫木弦子道德敗壞，違法亂紀，貪汙受賄，亂搞女人，請你提供具體事實。比如，你說他亂搞女人，應該不止一個女人，這些女人的姓名、單位、住址你要提供，我們要去調查，找她們核實，你是怎麽發現的，等等細節，都要說清楚。你說他貪汙受賄，他什麽時間，貪汙多少錢，受賄多少錢，多少筆，都要有翔實的證據。”
諸葛麗娟當然提供不出來。
白同誌說：“這樣吧，我們把地址、電話留給你，給你一個星期時間，你考慮好以後，要麽你把木弦子的問題，形成文字材料，交給我們；要麽你去找我們，你口述，我們作記錄。”
一個星期過去了，諸葛麗娟沒有打電話，也沒有去省教委紀委……
我正在辦公，“咚咚咚。”有人敲門。
“請進。”我說道。
“木弦子！”來人叫道，“你看看，還認識我嗎？”
我定睛一看，也叫道：“林祥首，那陣風把你吹來了？”
我急忙站起來，熱情地與林祥首握手。
“我是專門來看你的，老同學。”
“歡迎，歡迎。”
“大學畢業後，我們就沒見過麵。”
“是呀。”
大學畢業頭兩年，我與林祥首等幾個同學還互相通信，後來，就中斷了聯係。
原來，林祥首最近看到一份《貴江日報》，上麵有我在家鄉創辦明日書院的報道。報道中提到了我現在的工作單位遠洲大學。林祥首就找過來了。
老同學20多年後相見，自然要把酒言歡。
下班後，我把林祥首領到遠洲大學大門口的一家飯店，邊吃邊聊。
林祥首說，他當年分到老家所在的鎮中學教書，因為工資低，老婆8年前跟他離婚了，他也辭職下海了。他炒股、承包魚塘、開飯店，也沒掙啥大錢。
“在貴江師範學院上學時，老師說，教師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是太陽底下最光輝的職業。說得蠻好聽，實際上呢，扯蛋……”
林祥首喝幹一杯酒說。
“這兩句話不是老師說的。‘人類靈魂工程師’一詞原是斯大林對作家的稱謂，後來被前蘇聯共產黨和國家領導人、教育家加裏寧引用到了教育界。第二句話是捷克教育家誇美紐斯說的，原話是‘教師是太陽底下最偉大的職業’。” 我說，“應該說，中國教師的地位、待遇是越來越好了。”
“可我連老婆、孩子都養活不了……還是你行啊，木弦子，都當上大學的副校長了。”
“呃。”我說，“喝酒。”我端起一杯酒，與林祥首碰杯，喝掉了。
“哎喲，光顧著喝酒、說話，差點忘了正事兒。” 林祥首看看自己的手表說，“下午兩點在遠洲大飯店第一會議廳有個會，時間快到了。你跟我去聽聽。”
“什麽會？”
“有關養生方麵的。你不想有個好身體呀？”
“我下午3點要上班。”
“會議時間不長，不影響你上班。”
我不明就裏，但礙於老同學麵子，還是去了。
我與林祥首乘出租車，來到遠洲大飯店第一會議廳，會場上一片鼎沸，偌大的會議廳已座無虛席，林祥首、我和一些剛來的人隻能站在最後麵。
會議廳男女老少都有，共五六百人，主席台上方掛的會標寫的是什麽保健品事業說明會。
歡快的音樂突然響起，6個穿三點式的姑娘上台跳了一陣舞蹈。
接著，一個年輕的女人拿著話筒登場了：“親愛的新老朋友們，可愛的家人們，大家下午好！”
“好！很好！非常好！耶——”下麵的人一邊鼓掌，一邊大聲叫道。
林祥首也跟著一塊喊了起來。
“各位新朋友，你們應該感謝帶你來到這個會場的朋友，朋友今天送給你了一個徹底改變你人生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那女人在台上用極度煽情、誇張的語氣繼續說，“你想健康長壽嗎？你想發財致富嗎？你想圓你的出國夢嗎？你想成為千千萬萬的人羨慕的人嗎？那麽，從你剛才跨入會場起，就可以實現了……”
我皺起眉頭，小聲問林祥首：“是傳銷吧？”
“不是。是直銷。傳銷是非法的，我們這個是經過國家商務部批準的。我提包裏有材料，等會兒拿給你看……”
“好！很好！非常好！耶——”掌聲、叫聲又轟然響起。
我一看，主席台已換上了一位漂亮的中年女人。
“朋友們、家人們，我漂亮嗎？我年輕嗎？
“漂亮——年輕——”
“我已經60歲了。不像吧。知道我為什麽這麽漂亮、這麽年輕嗎？因為服用了我們公司的保健品……”
“我走了。” 我擠出了會場。
林祥首跟出來，遞給我一本小冊子：“要不，你先看看材料吧。迴頭我再找你。”
我遲疑片刻，接過了小冊子。
迴到遠洲大學大門口，我拐到超市買了一包煙、一隻打火機。
我平時是不抽煙的。現在，我心裏亂，想吸煙調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