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換趙鈞嚇了一跳,瞅了眼還未及笄的寶貝女兒,趕忙道:“夫人,慎言!”


    裴冉不過是隨口玩笑,若是趙震霆真的會用美男計,她也不至於親力親為操心至此。


    說實話,如果不是各種原因被亂點了鴛鴦譜,就她兒子這德行,八輩子也別想跟蕭清瑤扯上半分關係。


    裴冉不知道蕭清瑤是如何打算的,就像她兒子說的,按照蕭清瑤的勢力和能耐,若是不滿這門親事,有成千上百種方法推脫掉……


    等等。


    “這是那天她給你的迴禮?也就是說,你們見過一麵後,人家特意用這種方式詢問且尊重你的個人意願,然後……”


    她第二天就遇到了蕭清瑤,並挑明了退婚的事。


    難怪,蕭清瑤當時還特意問了她兒子一句,隻是好巧不巧被內侍打斷了。


    直到此時,裴冉才後知後覺的察覺,是了,自趙震霆知事起,他就表現出萬事都無所謂的樣子。


    不論家裏人說什麽他都無所謂,沒有喜好,沒有興趣,哪種選擇對他來說好像都沒什麽差別,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二十年,他習慣了,他身邊的人也習慣了。


    所以當初,讓他去給蕭清瑤準備藥材,他去了;讓他千裏迢迢親自送去,他也答應了……


    婚事是聖旨賜婚,退婚也是他們覺得兒子配不上蕭清瑤,卻真的……從來不曾開口問過他——‘你怎麽看’?


    習慣替他做決定,反正對他來說,什麽都無所謂。甚至連他的婚事也……


    將前因後果串聯起來,裴冉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而趙鈞卻並不知道具體的來龍去脈,也沒想那麽多,隻湊近看著信封和盒中盒,問道:“你這是……要原封不動的還給人家啊?她如今幽禁在公主府,恐怕收不了東西。”


    裴冉卻從怔忪中迴神,試探道:“阿霆,你……怎麽看?”


    ***


    夜深人靜,晚風卷走了白日的燥熱,吹得公主府書房外的翠竹沙沙作響。


    屋中的燈火微動,將蕭清瑤伏案執筆的身影映照在牆上,恍恍惚惚。


    又一陣風吹過,另一道身影隨著明滅的燭火出現在書桌旁的陰影處。


    “東城梧桐巷第九戶,密道直通後宮的冷宮附近,具體是哪個位置,有待查證。”


    “難怪當年追查不到劉肇懷等人的蹤跡。”


    “當年宮門被破時,後宮連著冷宮的幾座宮殿被人蓄意縱火,先皇當即下令救人救火,確實容易被有心人鑽空子。”


    “那個時候,劉肇懷才多大?十歲。”還是個孩子,確實沒有那麽大能耐計劃籌謀,縱火後瞞天過海逃過追捕。


    以及後來發生的種種,證明了李氏才是推動所有事情的幕後黑手,自先皇打江山時,就在圖謀。既沒有勇氣隨先皇一起南征北伐,也沒有魄力直言對江山有意,打著兄弟的旗號,在背後暗戳戳搞事情。


    李氏早就知道劉肇懷的存在,甚至利用他的身份想要暗中謀奪私吞前朝寶藏。


    隻是劉肇懷自幼在冷宮長大,受盡欺淩,嚐遍冷暖,能在這種惡劣環境中活下來的孩子,怎麽會那麽容易被李氏掌控,表麵唯命是從,背地裏卻借著李氏的手逐漸建立自己的勢力,有錢有腦子還有前朝遺留下的殘黨,等李氏察覺到情況不對的時候,他已經長成能與李氏分庭抗衡的人物。


    所有細枝末節重新串聯一遍,已經差不多可以倒推還原出當年事情的所有真相了。


    “先皇當年……並沒有屬意的繼承人。”


    燕子萁的表情難得有些不易察覺的變化,幾分懷念幾分不舍和更多的敬重,“主上戎馬半生,推翻暴政,一統十六州三十七郡,隻想將大昭交給能夠更好延續下去的人,哪怕那個人不是蕭氏的子孫。”


    他微微抬頭,第一次沒有得到允許就逾矩的直視蕭清瑤,看著她肖似先皇的神態,繼續道:


    “主上……曾經給過很多人機會,蕭氏、李氏……可國不能一日無君,大昭當時內憂外患,有人坐在這個位置上,總比無主更穩妥。”當時的情況有多複雜,並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概述的,先皇有自己的考量,誰也說不好,一個合格的君王應該是什麽樣的,但守江山的君王應該具備哪些能力和特質,先皇卻心知肚明。


    佐證了當初的推論,蕭清瑤卻並沒有覺得開心,上位者之間的博弈不見硝煙卻也是戰爭,勝者王侯,敗者寇盜,眾生百姓皆是棋子,生死不由己。


    見蕭清瑤一臉凝重,燕子萁低眉斂首,“姑娘……也需趁早做打算才是。”


    蕭清瑤思緒萬千,並沒有注意到燕子萁言辭中的意味深長,“唔。”


    等她迴過神,燕子萁已經開始匯報布局的計劃和各方的情況。


    “……前幾年從暗衛家族、姻親中選拔的那批人通過州郡征辟陸續進入各州縣任職。今年初,已經有少數人入京為官,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六部皆在陸續滲透中,隻是官職權利都不大。還有,下個月咱們有三百六十三人要參加秋闈……”


    蕭清瑤聽後卻道:“穩紮穩打沒什麽不好,否則也不會讓他們自地方小吏開始鍛煉,從百姓中來到百姓中去,切身體會百姓疾苦,才能從根本上改變大昭的國情。”


    “是。按照目前朝中的局勢,下個月的秋闈,咱們的人恐怕……”


    蕭清瑤將手中的筆放下,沉吟道:“先安定才能發展,安撫一下今年要參加秋闈的人,讓他們稍安勿躁,專心備考。正好也能通過這件事考驗一下他們的心性,是好事,無需多慮。”


    又交代了幾句,時間已接近亥時,燕子萁正要退下,卻聽得遠處有腳步聲傳來。


    一直到來人臨近書房外,他才開口繼續道:“……還有,長靖確實受李光複要挾前來打探情報。要挾的籌碼是與他同批入宮的宮女,禦清宮負責雜掃的侍婢春顏,隻是……”


    外麵的腳步聲突然頓住,書房內外瞬間安靜下來。


    蕭清瑤看了燕子萁一眼,又看向門前倒影在窗上的瘦弱身影。


    燕子萁這才繼續道:“知道自己成了累贅,她趁看守之人不備之時,自戕了。”


    話音剛落,窗外傳來碗碟磕碰的聲音,像是有人手抖控製不住托盤導致的。


    下一刻,長靖的聲音自門外響起,“殿~下~,夜~深~了~,奴~才……給您送些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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