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長靖手中撐著一把傘,為蕭清瑤遮擋烈日,剛才屋中的一切就像沒發生過。


    對於他來說,不管是蕭清瑤還是李光複,都是無法撼動的大佛,渺小如螻蟻一般苟延殘喘的活著,生或死根本沒辦法掌握在自己手中。


    將令牌文書收好,蕭清瑤瞥了一眼門外圍住公主府的兵士,“吩咐廚房燒些綠豆湯分發下去。”


    “是。”長靖斂下心緒,低聲應道。


    同所有流程一樣,收繳兵權的過程比冊封郡主、公主更複雜繁瑣,並不僅僅是一塊令牌一封中書省的文書那麽簡單。


    哪怕當初蕭清瑤掌兵權是臨危受命,是各勢力多方博弈的結果。


    此時她遭人彈劾被禁足公主府,沒人關心是真是假還是誰又在背後動了手腳,要不是今日陳盛德在朝堂上與趙鈞爭辯,甚至沒人記得再過幾天她就要大婚了。


    而身為另一方當事人的家長,趙鈞臨近晚上宵禁前才歸家,並沒有如往常那般進門就吐槽‘大昭危矣’。


    安安靜靜的進了屋子,趙鈞默不作聲的坐到主位上愣神。


    趙震甄在陪裴冉說話解悶,見趙鈞進來,便抬頭喊了一聲,“爹爹迴來了。”


    趙鈞臉色凝重,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未聽到女兒的招唿聲。


    見他這副反常模樣,母女兩對視一眼,裴冉開口問道:“發生何事了?”


    趙鈞像是聽到了又像是條件反射,迴道:“公主被彈劾了。”將今天朝堂上的事大概複述了一遍,“如今幽禁公主府,等候調查。”


    裴冉秀眉微蹙,趙震甄卻是嚇了一跳。


    “嫂~”察覺不對,又立即改口道:“殿下看起來並不像任人隨意擺布的人。何況,大家是忘了她血戰東夷,凱旋而歸的事實了?這樣對待精忠報國的人,也不怕寒了眾將士的心?”趙震甄雖然被嬌養長大,但該懂得道理都懂,甚至趙鈞並不避諱讓她知道朝堂的事,空閑時候還會跟她分析是非利弊,所以她看起來性格溫順,可愛嬌憨,但骨子裏卻如趙鈞一般耿直又明辨是非。


    裴冉卻道:“這隴東李氏看樣子是對那個位子誌在必得了。”


    趙鈞恢複了往日的毒嘴,吹胡子瞪眼,“李靳東的父親李眴吉就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說到這裏,他狠狠閉上眼睛,似乎連提起這個人名都覺得不適,換了一口氣後才繼續道:“他教出來的兒女能是什麽樣?看看隴東李氏這些年,我書房中整一排卷宗全是李家子孫幹的好事,若是真讓他得逞,大昭危矣。”


    裴冉睨了他一眼,“蕭氏當政,你說亡國敗落之相,李氏上台你又說大昭危矣,那你倒是說說誰當權才能讓大昭不落、不危?”


    趙鈞一下子被問住了,室內詭異的安靜了片刻,就在這空檔,三人聽到外麵家仆招唿道:“公子來了。”


    趙震霆手捧著一個小檀木箱子走了進來,“父親,母親。”


    裴冉看著他手上的箱子總覺得有點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見過,便隨口問道:“這是什麽?”


    “這好像是……~殿下上次送的迴禮,哥哥拿迴家的。”趙震甄倒是記性不錯,一眼認出這箱子的出處。


    裴冉這才想起她那日隻看了兩個迴禮,就被自己兒子氣昏了頭,當即狠下心決定不讓兒子給蕭清瑤添堵,想著如何將婚事作廢,倒是不記得剩下兩個箱子的事了。


    趙震霆卻沒說話,將箱子放在一旁的圓桌上打開。


    裴冉和趙震甄離得最近,湊頭往箱子裏看。


    長方形的小檀木箱子中並排放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小箱子,箱子的最上麵分別固定了兩個信封,左邊一個信封封麵上書‘婚書’,右邊一個寫著‘退婚書’。


    字體蒼勁有力,筋骨內斂,底蘊深厚,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可見過蕭清瑤的人又覺得,這就是她。


    趙鈞也湊了過來,看到這樣的字先道了一聲‘好’,“字如其人,禦尊護國公主果然名不虛傳。”他對子女的要求不高,也從不逼迫他們必須做什麽,一是長子的性格問題;二是……都說男子建功立業,誌在四方,他們老趙家世代延續的初衷本是教書育人,傳道、授業、解惑,讓更多人明事理,辨是非,知善惡……一代又一代,見證了多少王朝更替,卻並沒有改變這渾濁不堪的世道,明事理的人被迫害,辨是非的人被扼殺……


    連他,甚至他祖宗都做不到的事,他有什麽資格要求自己兒女建功立業,完成祖祖輩輩都無法完成的功業。


    獨善其身就好。


    更何況如今這世道,隨時都要麵臨戰亂離別之苦。所以夫人找他商量兒子退婚的事,他也是讚成的,甚至已經想好將罪過攬在自家身上,確實高攀不上,他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讓自家的豬去拱人家的好白菜。


    如今見到這字,更是肯定了這個決定。


    隻是……


    “嘶……這是?”


    裴冉卻懂了,一臉狐疑的看向趙震霆,“你是不是……對人家小姑娘用美男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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