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小刀帶著鄂雄進來了。看來已經先在小刀屋裏洗了臉,頭發上還沾著幾顆水珠。


    廚房管事又端來一盆飯。


    “來,先吃飯”,唐德春招唿道。小刀拍了拍鄂雄的後背,示意他坐下來。


    其間唐德春知道了鄂雄的身世,也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現年十九歲。倒是又把唐德春一驚,看麵相以為二十六、七了,結果還是這年齡。


    “多的不說,好好跟著我出力,將來在集團中給你說門親事,”唐德春畫了一張大餅。


    “是,少爺你就放寬朝(蜀語:寬心)吧,殘的本事沒有,就是力氣大,用得到盡管說。”鄂雄拍著胸脯說道。


    “吃過飯,小刀把他帶到對麵安保部去,鋪蓋、衣服重新領。”


    “嗯。”小刀答道。


    “你還有其它啥本事沒有?比如武功,”唐德春又問道。


    “不會武,我打架隻會拿皮坨子錘,有時候拿棒子掄。”


    “那正好,到了安保部,你可以練練《大力金剛功》,我再想一路棍法教給你,”唐德春說道。


    “謝謝少爺。”鄂雄別看個子大,吃得多,但是一點不笨。雖然語速比正常人慢了那麽半拍,但意思是準確無誤。


    “你身體壯的時候有多高?”


    “一丈二,”鄂雄扒了口飯後說道。


    “多少?”唐德春以為自己幻聽了。


    “一丈二。”鄂雄肯定的說道:“如果能吃飽飯,我還會長。”


    “好啊,我這裏啥都缺就是不缺吃的。你有多久沒吃過飽飯了?”唐德春好奇的問道。


    “十二、三歲的時候就沒吃過一頓飽飯了,今年八月遭了災後更是半飽的活都沒有了。後來蜀山仙師到金馬場收人,我便跟了來,飯是有吃的了,但是我也不敢敞開吃,反正我們小隊從來沒剩過飯,湯湯水水都沒剩下過……”


    唐德春腦海裏飄過四個字“淨壇使者!”


    “現在你就是耗子掉到米缸裏了,盡管放開肚皮整,你吃不垮春鍋的。”小刀說道……


    是夜,還是在唐德春起居處。唐天麟、王大錘四兄弟,張大牛、唐文龍、虎、豹、彪赫然在座,小刀坐在唐德春身側。


    唐德春正在舞弄茶具,待他到了韓信點兵後,各人自把茶盞端過去放到身前。


    唐德春開口:“說說吧,有多嚴重?”


    王大錘自懷裏摸出一張統計表:“據我們幾個碰頭後統計下來得到如下數據——保長主動貪的沒有,但是他們有的接受過下麵大隊長的宴請和禮物,應該是贓款所購。據我推測,應該是耗子們也想找保護傘。


    大隊長直接或間接參與下麵抽水的,占十之三、四;小隊長參與抽水的占十之五;組長參與者包括吃獨食沒上供的十之八……”


    “不仁不義啊,雞腳杆上都要剮二兩油。”唐德春怒極而笑道:“這才是兩個地塊統計出來的……”


    “少爺準備咋個炮製他們,劃下道來,我們執行。”唐天麟正色道,他本來帶著人在修藤橋,聽到傳令兵說集團爆發貪汙大案。憑他對少爺的了解,貪汙點公款吃點喝點少爺一般睜隻眼閉隻眼。如果貪汙克扣民工的工錢,那比他的殺父之仇還大。故此他當即把工作委托給助手,騎上馬就迴來了。就等著少爺一聲令下,把幾隻老鼠抓起來擺弄。


    唐德春沒有說話,他曉得王大錘還沒說完。


    “還有兩個生產隊長淫人妻女,每天人家男人出工後,他便以檢查之名進入別人隻有婦人幼兒家裏……左鄰右舍更是早已傳開,但當事人自己卻無動於衷。不是無感,實在無法,隻得生受了。


    我們今天去審案,那二號地塊貪錢的隊長為了立功贖罪便主動告發了出來。”


    “你們江湖規矩對這種事咋處理的?”唐德春問道。


    “這個要看地方的,有的山寨男女勾搭成風,彼此換妻卻是沒人管,大家都爛嘛。我們山寨的規矩是上門淫人妻女者,殺;雙方勾搭成奸者,雙殺。”王大錘答到。


    這也是唐德春重用他的地方,一個有規矩的土匪比一個不守規矩的官差更值得信任。大宋朝治下,江湖人物比官差更得民心。


    “我們唐家壩的鄉規民約是——上門淫人妻女者,亂石打死;女方不守婦道者浸豬籠;已婚之人雙方勾搭成奸者,取一長三尺大毛竹筒,留一底,餘者打通,內塞嶺南木棉,灌牛油蟲蠟或火油浸沒做成火把備用。將奸夫淫婦對麵綁縛一起,中間插入巨型火把,點燃後,村民悉數前來圍觀,堪比新春十五燈節盛景。村民親切的稱這種刑法龍鳳呈祥鴛鴦燈。嘿!嘿!嘿!嘿!”說到這裏,唐德春不由發出星爺般的怪笑。


    餘下眾人皆麵色如常,習以為常了。


    “這次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的意見是從一~金馬場那邊來的,退贓罰款,就從他們開始貪的時候起罰,貪一個月罰一個月薪資;職務無論大小,一擼到底,都從一線力工重新做起,但必須簽定死契(賣身契,意味著今後不守規矩主家就有剝奪生命的權力);二~凡是涉案的唐家壩子弟統統退贓後開除,永不再用並且永遠不得踏上前麵蜀嶺大橋,不得下蜀嶺集團對應的伏龍河道捕魚(這段河道劃進了蜀嶺管理範圍);


    沒犯事的唐家壩子弟還想繼續在蜀嶺集團幹的,必須重新簽定死契。不願簽的,除了結清正常薪資外,另按每做工半年以上到一年補償一月薪資;一個月到半年之期的,補半月薪資這個水平清算滕退。


    上麵幾點和我今天上午宣布的有點不一樣,那個時候憤怒衝昏了我的頭腦,有些欠考慮,就以此刻這段話為準處理,大錘主理,天麟和大牛協助。


    你要把我對金馬場的處理方案變動說成是你的規勸,懂我意思嗎?”唐德春最後對王大錘說道。


    “謝謝少爺,我懂!”王大錘說道。


    “那對淫人妻女者,把證據做實形成證據鏈後,就在二號地塊處以私刑吧!對了,他們可有兄弟家屬一起的?”


    “這個倒是沒有,”王大錘想了一下後說道,“都是人一根球一條的人,當初也是看他們有眼色,有膽量,敢說話,平時幹活衝在前麵,因此選擇他們做了隊長。”


    “今後如果這種事是有家屬、兄弟在這裏的,家屬兄弟也得結清工錢驅逐出境。否則心懷怨恨,必然會暗中破壞蜀嶺安定的生產生活秩序。當然,如果這種事情是他家屬或兄弟姐妹主動揭發的則不必如此。”


    “還是少爺太仁慈了,處處替他們著想。”王大錘說道。


    “今後,除了定期巡查外,還要組織民工展開憶苦思甜會,鼓勵他們檢舉揭發盜竊、偷奸耍滑、克扣薪資、貪汙公款、公糧的行為,甚至他們中隱藏的在外麵犯過案的,跑到我這裏躲藏的都可以說,我們要掌握他們的所有大事小情,盡量幫助他們化解恩怨矛盾。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在各開荒點設生死擂台嘛。當然,如果一方不接受擂台戰,那就把其中一方調往其它開發點嘛!


    總之,工人和我們之間,工人和基層管理者之間,工人和工人之間發生了矛盾,要及時化解,不要等養癰成患,那時就晚了。有時候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積聚爆發的能量足以天翻地覆。”唐德春打開話閘子就刹不住車了,開始給在座的人普及正理中摻著這個世界的經世致用之理。


    王大錘等點頭稱是。


    “我還打算推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唐德春看到眾人投來的疑惑眼光,喝了口茶接著道:“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是以農工家庭或個人為單位,向蜀嶺集團下屬農事區經濟組織(主要是生產隊和大隊)承包土地等生產資料和生產任務的農業生產責任製形式。它是蜀嶺現階段農業生產活動中杜絕偷奸耍滑的一項對策。在開荒生產中農戶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的經濟實體,承包開發蜀嶺的林地荒地和其他大型生產資料,按照契約規定自主地進行生產和經營。其經營收入除按合同規定上繳一小部分給集團及繳納宗門稅金外,全部歸於農戶。集團作為發包方除進行必要的協調管理和經營某些工副業外,主要是為農區提供服務。


    具體實施方案我初步定為以生產隊為單位,生產隊與大隊簽承包契約,然後把承包荒林劃片分包給小組……”


    “那萬一遇到一棵巨樹,一個小組搞不胎害咋辦呢?”張大牛聽得很認真,搞不懂的就問。


    “他們就應該去請別的小組幫忙,一個小組不行就兩個,兩個不行三個……直到一個生產隊都上。這也是考驗他們分合之道的事,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十個人就想一路順風順水的,有時候你得請別人幫忙,有時候你得幫別人忙……


    必須學會合作,才能在這大荒中立腳。


    大錘,那林子裏開荒根據以前的開支合多少銀子一畝?”唐德春轉頭問道。


    “一階地合二十五兩,二階地隻砍小樹平整合五兩,三階地也隻平整合一兩,”王大錘直接迴答道。這是目前集團的最大筆開支,是以他張嘴就來。


    這樣看來,一階地林區開銷最大,但是有木材產出。雖然不值錢,但多少也算是添頭。於唐德春上山後(進宗門)要展開的項目還是有用的,這麽多木頭不可能堆在露天生蘑菇。


    “等這兩天把農區開荒點的事處理幹淨了,你和我會商一下這個承包製的具體事宜。開荒時的水溝水渠都可以套進去算嘛,我是不怕農工們掙錢的,隻說地,剛才那個價格的基礎上我們再往上浮30% 。工期要可以加上期限,每塊承包片區保質保量提前一天獎勵多少,提前五天獎勵多少,提前十天獎勵多少……


    同時要激發農工們的勞動、創造熱情,也要保護他們的勞動、創造熱情。所有在勞動中創造的新的能提高生產效率的新發明、新方法都要馬上給與金錢的獎勵,並迅速推廣。


    同時承包條款裏要列明分配事項,不然掌握承包費分發大權的隊長、大隊長又得多吃多占……


    還有就是提高承包價格後,我們不再負責農區的吃喝,他們需要什麽需要多少,都按需領取,由集團賒銷給他們,最後每月按工程進度結算的時候扣減……”


    “嗡……”,這時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大樓腳下橫渠裏戲水的銀龍和它的小夥伴們被驚得“刷刷……”地順著河道、牆壁亂爬,銀龍則是一頭從窗口衝了進來。


    唐德春輕輕的一皺眉把目光往南窗望去。


    唐文龍,唐文虎和小刀起身來到窗邊向外看去。


    小刀打開南邊小門,走到陽台上。看到下麵大樓腳下橫渠和安保部之間大路上烏泱泱跪了一地……


    “你們來幹啥子的?”小刀問道。


    “我們一行人前來自首請罪,我們克扣兄弟們工錢,我們不是人,任憑東家處罰,還請東家不要攆我們走啊!”其中為首者高聲答道。


    “吔兒,你們當初克扣別個工錢當二老板兒的時候不是安逸得很嘛?”這時二樓還是三樓傳來一聲酒坊工人譏諷聲,這種事情最易在做工群體中引起共情。在唐德春前世的九十年代,有的用工地區,一旦發生資方克扣或拖欠工錢,釀成群體性事件時,一些別的工廠民工都有去馳援的……


    唐德春突然覺得索然無味,一幫鼠輩。


    “大錘,你和天麟、大牛把人帶去安保部大院處理一下,文龍文虎文豹文彪你們從旁協助,明天晚上給我匯報結果。”


    一幫人連忙告退,從南陽台縱身而下,自去處理不提。


    窗外王大錘和唐天麟的聲音漸漸遠去,唐德春伸手挼著臥在身側的銀龍,“膽小鬼,這群人你就是吃幾個也行啊,我不怪你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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