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行啊,雖說他現在已經算踏入修行界並小有所成了,但是他還是覺得累,必須迴去睡覺了。他作出今晚最後一個決定:“王大錘就在廟裏守夜,其他人迴唐家壩。”


    清峰一行用極速送唐德春幾人迴唐家後,又把小刀砍下的幾顆人頭掛在了壩子南頭的老樟木樹上,安排人按馮半仙的提點盯緊了梁三的院子,此時已是三更半夜了,其它諸事也隻能等天亮了再說……


    唐德春悄悄地摸迴自己屋裏,臨睡前自納戒中取出一隻王漿吃了。看到小夥伴們舔雪糕的吃法,他早就躍躍欲試了。但是現在的他覺得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了,不自覺的就生起了形象、權威等雜七雜八的念頭……


    雞鳴五更,晨光熹微。左手橈側胎記處一點刺痛驚醒了唐德春,唐德春一驚之下睜開眼睛,發現天已亮了,遂起床洗漱。他從來沒有如此早起還神采奕奕,看來踏入神力之境確實好處多多,昨晚上連走路上山帶一路追敵下山再走路上山到半山腰……算起來有五、六十裏路了吧?!迴家睡了一個多時辰就重新滿血複活。當然,肯定還有蜂王漿的功勞。


    這時,壩子南端老樟樹處傳來馮半仙洪亮的聲音:“各位哥兄老弟,速來樟樹下聚會議事!!”如此三番五次止。


    唐德春出得門來,朱明幾人早已等候一陣了。幾人合做一處,也不用膳,先去把正事處理了再說。


    唐德春幾人走到時,樟樹下早已聚集了唐家壩絕大多數的村民,應該說應來盡來。村民們此時圍在樹下,人聲嘈雜,正在議論那樹上豬臉人頭是什麽人?


    馮半仙和清峰等蜀山弟子站在樹下,他們左邊擺著幾個石墩石滾,坐著唐、袁為主的幾位德高望重的族老長者,就是說其中還有外來戶之年齡極長者,唐家壩不排外可見一斑。壩裏涉及大事,唐袁兩家族老會主動諮詢外來戶同齡者,久而久之形成了兩族十姓長者組成的長老會。雖然不敢輕易判人生死,但是一般的家庭糾紛、地界爭議、夫妻和離、兄弟鬩牆等等民事糾紛他們的權威甚至勝過官府、宗門。也算華夏族自古以來鄉村治理一大特色。


    唐德春沒往前湊,隻是遠遠的給師父和清峰行了點頭禮,其他師兄但凡和他對視的他都沒落下。隻有孫立,應該是看到他了但裝作沒看到,一掃而過。唐德春也不多想,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昨日一戰之後他已非吳下阿蒙,如果有人要謀算他,他奉陪到底。


    “咳咳!”唐家族老開口了,先是官方的咳嗽兩聲,聲震四野,場中嘈雜的嗡嗡議論聲即止。這位族老從輩份上說唐德春得喊一聲幺老祖,和唐德春家已是出了五服。不過唐家雖然散了,但同族間彼此家裏婚喪嫁娶還是在走動。


    唐族老看到鄉親們很給麵子還是挺滿意的,盡可能大聲說道:“各位鄉親,據馮師說,我們壩子有人聯通教匪,準備於昨晚上夜屠唐家壩,血洗唐家壩,準備殺得唐家壩雞犬不留……”說到此處,聲音有些顫抖,明顯被震驚到了。即使已經提前消化了一會兒,但是這個消息太勁爆太硬了,他老人家胃口不好,消化了半天也掩飾不了內心的憤怒或者後怕……


    四周眾人聽了,“轟”的一聲如水入油鍋炸了開來,沒想到居然有人吃裏扒外,在官府宗門雙重管轄之地血洗唐家壩……


    “下麵由馮師給大家細說吧!”唐族老此時把發言權交給馮半仙,他畢竟不是親曆者。他今天主要還是聽和看,最後宰籽籽(蜀語:一錘定音,決斷)的時候,支持宗門就對了。


    “各位鄉親……”馮半仙到底是修行之人,當下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巨細無遺講了一遍。當然了,有些細節是不可能說的,比如唐德春降服王大錘、唐德春繳獲戰利品、唐德春得到蜂後贈藥、唐德春差點和宗門老弟子打捶……就連唐德春殺梁三他都沒說,隻說是他殺的,把唐德春殺梁三的前後身份全部改成了他,把唐德春幾個半大小子殺教匪的事說成宗門幾位少年仙師殺的,既突出了少年仙師們的法力無邊神通廣大,又替唐德春幾人吸引了火力……


    也成功的再次讓幾位師兄成了壩子裏懷春少女們心中的“狼!”


    馮半仙也沒把教匪屠村是主要奔著唐德春幾個新晉弟子來的事說出來,因為馮半仙太知道樸實鄉民們的樸實道理了:比如-你不在這裏他就不會屠這裏,所以你才是屠村的原兇;你為什麽要穿這麽露的衣服?所以是你勾引他犯罪的;他搶你你就給他,他搶你你不給他傷害了你就是你自己的錯……


    唐德春心情激蕩,遇師如此,夫複何求?他作為一個老靈魂,一眼看穿了馮半仙對他的好。這是把未知的暗箭往自己身上引啊,畢竟梁三在這個村裏生活了二十多年,在壩子裏結婚生子。要說沒幾個無條件信任的死黨,可能無論是馮半仙還是唐德春自己都不信。


    還有就是作為邪教暗子,也算是有組織的人,他背後的組織吃了這麽一個大虧,豈能裝聾作啞?如果那樣,如何服眾?


    馮半仙口述條理清晰、用詞嚴謹、所有的事有人證、物證,加上蜀山宗門弟子的作證,幾成鐵案。


    最後,族老們義憤填膺,帶頭痛罵梁三恩將仇報、背信棄義、裏通匪類、死有餘辜……


    一時間群情激奮,都恨不得梁三就在眼前,人人生啖其肉飲其血……


    就在群情洶洶時,人群中有人大喊:“梁三喪心病狂,串通教匪血洗唐家壩,不可能就這樣放過他的家人……”話還沒說完,已經被七嘴八舌的“就是”“對頭”…聲淹沒。


    唐德春注意到,叫喊得最積極的就是平時和梁三走得最近的,其中就有一個他比較熟的人,未來嫂子的堂哥袁傑文。


    “人我們已經控製起來了,現在押上來!”馮半仙大喝一聲,蜀山弟子從人群外押著一個中年婦女和倆男倆女四個孩子走了進來,站在老樟樹所掛人頭之下麵向大家。


    正是梁三之妻和四個孩子,老大老幺是兒子,老二老三是丫頭。


    居然一個沒跑,馮半仙知道唐德春心思,至少要保小三小四。所以,他開始有技巧的問話,力圖讓他們順著自己的話作出不知情的表述,這樣方便唐德春的後續操作。


    “梁李氏,你迴過頭去看看樹上有你認識的人沒有?”梁三妻子迴頭一看,從三顆腫脹的人頭中居然一眼就認出了梁三:“挨刀的啊!砍腦殼的啊……”一嗓子撕心裂肺的哭腔直衝雲霄,把那初升的太陽都哭得更曬了幾分。這正是西蜀村婦倆口子打架罵仗日吷人的時候開口第一句。和地球上八股文開宗明義第一句“天地君親師”有異曲同工之妙。當然有時候罵外人也是這句話打頭陣。


    也是梁三曾經被自家林子裏的葫蘆蜂錐過,這個梁劉氏至今對梁三當年的豬頭形象記憶猶新,所以能一眼就能認出如今的梁三。


    “現在不是你嚎喪的時候,梁三勾結教匪,要殺光唐家壩,你曉得啥子趕緊交待,免得一會兒憑白受牽連,禍及子女。”長老中有人出聲,連問帶嚇。


    女人自知必死,哭也無用。遂心一橫,開口道:“這都是梁三在外麵幹的造孽事,我和兒女們確實不知道啊!”


    “現在管你曉不曉得,點天燈還是浸豬籠你自己選吧!”長老中有哪明白的,知道言多語失。萬一逼得婦人急了,她胡亂攀咬,那豈不是人人都有被咬中的可能?!這其實也是唐德春所擔心的,他昨夜正是因為想到這一點才打消了審問同夥之心。


    唐德春這個認知還是前世八十年代形成的,他一堂姐夫好武,八十年代嚴打的時候被當地派出所臨時征召,當時還沒有協警一說,地方上老百姓稱他們跑二排的,專幹後來輔警的活。因為條件限製,那個時候是可以用手段審案子的,畢竟那個時候沒有天眼係統,沒有執法記錄儀。立案可以全憑舉報人不具名舉報,就是說憑借一封來曆不明的信幾句話就可以對一個人立案,傳喚……


    結果,走得路多終遇鬼。有一天,被舉報立案的是一個都曉得他不幹淨,但是他就是遭得住各種手段不鬆口的人。唐德春堂姐夫作為二十啷當歲,正是血氣方剛,建功立業的時候。一聽不信這個邪,要去會一會這個硬茬,誓要拿下一城。


    小地方真的很好耍,審案的被審的,可能是同學,可能是親戚,可能昨天還坐在一個茶館,今天就是人民民主專政和必須被鎮壓的對象……


    這個硬茬和堂姐夫之間不要太熟悉,他們是同學,然後是師兄弟,一起打過架……


    所以當硬茬一看是他,根本不理視(蜀語:理會)他,當他一拍桌子:“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字真言宣之於口的時候,硬茬開腔了:“我說,我全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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