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女人呆住了。


    她了解男人,所以明白他說這句話的意思,是想讓她用廚房的菜刀逼自己的兒子退學去醫院照顧他。


    她像是感覺到什麽,緩緩扭頭。


    果然,兒子就站在房間門口看著她。


    那雙漆黑的眼睛裏,寫了太多太多的東西,讓她不敢看,低下了頭收迴視線。


    她替兒子求情:“陳哥……”


    換來的,是男人更加憤怒的咆哮!


    不停的催她解決這件事。


    她身體發怵。


    那樣的事她不敢做,可腦海中,總是不自覺浮現他打兒子的畫麵,似乎……隻要有了第一次,後麵也就不是很難了。


    也許……


    “媽!”


    陳才藝顫抖著身子,用力的將屋裏被動搖的女人拉迴現實。


    他忍無可忍的衝上去奪走手機。


    對著另一端的男人怒吼。


    “我不會退學也不會去醫院照顧你,你死了這條心吧!”


    “以後少給我媽打電話,別跟她說一點亂七八糟的事,不然……就算為了我媽,哪怕你現在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我也不會放過你!”


    為了媽媽少挨打,他從小就忍著。


    打著打著就習慣了。


    血吐著吐著也習慣了。


    身上的傷,大大小小,到處都有,他從來都是咬著牙不敢喊,怕惹怒了繼父,連累到媽媽,時間一場,真的就養成習慣了。


    可現在人都躺在床上四肢不能動彈。


    吃喝拉撒都在床上。


    還是不消停,一直蠱惑媽媽,逼媽媽對付他,想讓他們母子關係破裂,他真的忍不了!


    男人已經很久沒聽到陳才藝的聲音。


    這會聽到,立馬想起來當時被人揍到半死不活的時候,陳才藝在冷眼旁觀的態度。


    加上威脅的話,讓他整個人瞬間炸毛!


    “逆子!”


    “你也不看看是誰養了你們母子十多年!”


    “你別忘了,你身上可沒有流老子的血!老子把你供到這麽大是用來伺候老子不是用來氣死老子的!!”


    陳才藝冷笑:“那你趕緊被我氣死吧。”


    男人氣得差點斷氣。


    撂下狠話。


    “崔小珍!這就是你的好兒子!”


    “他今天不到醫院來伺候我,我們就離婚!”


    “你們滾出我的房子!”


    “把我這些年花在你們身上的每一分錢都還給我!”


    陳才藝巴不得離開這個家,他早就呆夠了。


    他抬起頭。


    想勸媽媽跟自己離開。


    可映入眼眸的,是一張從未見過,憤怒的臉。


    “啪!”


    崔小珍揚起手,狠狠的打在比自己高出一個頭還多的兒子臉上。


    “跟你爸道歉!”


    陳才藝不敢置信的摸著火辣辣的臉。


    從小到大,他不管做了什麽說了什麽,從來沒挨過媽媽的打。


    崔小珍被‘離婚’二字生生刺激了。


    她最怕的,就是顛沛流離。


    冷著聲音開口。


    “你爸說得沒錯,他脾氣雖然不是很好,但他給了我們一個家,給了你一個完整的家庭,讓你不至於有媽生沒爸養。”


    “你從小到大花的錢,也都是你爸賺的,現在他變成這樣,你有責任有義務照顧他!”


    “反正你成績也不好,就別讀了去醫院。”


    電話那邊的男人聽到這些話,笑得特別歡。


    陳才藝不甘心:“我會努力考上大學。”


    現在有冉姐在,不止是他,整個7班都有個大學夢。


    崔小麗早就想過了。


    “就算你考上,家裏也沒錢供你上大學,你爸現在在醫院每天都要花錢,我那點工資連交醫院費都不夠。”


    “放棄吧,我們不是能過上那種生活的人,這就是我們的命。”


    “以後我們白天打工,晚上就去醫院陪你爸爸,媽再也不打你了……”


    她看著手心,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早就認命了。


    早在前夫出軌嫌棄她把她跟才藝趕出去的時候,她就認命了。


    她沒文化,長得也不好看。


    能再找到男的願意給她一個家,還養她的兒子,她已經謝天謝地了。


    男人那點脾氣……她跟才藝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陳才藝咬著唇不說話。


    以前不管媽媽說什麽他都聽,但這件事,他絕不會妥協。


    男人沒聽到聲音,催了起來。


    “打啊!繼續打!打到他聽話為止!”


    “小麗,你想想以前,我哪次打他他沒有聽話的?可乖了!男孩子嘛,沒事就要打一打,他才聽話,你試試。”


    “快啊!”


    “再不打我們好像就離婚!”


    一字一句,像催命符,催得崔小麗失去理智。


    她眼神逐漸狠厲。


    再次抬起了手:“我知道了,我打……”


    陳才藝笑容苦澀。


    他絕望的閉上了眼,仿佛認命了。


    也許從剛才那一巴掌開始,他就注定多一個‘繼父’出來。


    這一刻,他仿佛在黑暗中看見了冉姐。


    他多麽希望她像上次一樣,猶如萬丈光芒的太陽突然降臨,將他從絕望黑暗的深淵拉出去……


    可惜,癡人說夢罷了。


    幾秒過去,想象中的疼痛沒有襲來。


    耳邊倒是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陳才藝你特麽是不是有受虐傾向?”


    這是……冉姐的聲音?


    他猛然睜開眼。


    就看到冉姐抓住了他媽媽的手腕,正冷著一張臉看他,剛才的語氣也很不好。


    可他……心情簡直好到爆炸!


    剛張開嘴,想要說什麽。


    就想起今天不斷拒絕她說要幫忙的話。


    瞬間冷靜下來。


    盡量用平穩的語氣:“你怎麽來了?”


    沈冉單手掐著崔小麗的手腕,沒好氣的開口:“別問廢話,迴答我剛才的問題。”


    她其實早就到了,一直忍著暴脾氣沒衝出來。


    她想著,陳才藝應該沒那麽傻,結果沒想到除了沒答應退學去醫院照顧家暴男以外,時時刻刻透露著傻氣。


    被打也不知道躲開。


    第二巴掌還要閉著眼繼續挨!


    她實在看不下去了!


    陳才藝看著掙紮了好幾下也沒掙脫開的崔小麗,滿眼無奈:“她是我媽……”


    沈冉才不聽這些。


    抬起另一隻手,直接給了崔小麗一巴掌!


    “我打的就是你媽!”


    “有本事生沒本事養就算了,連最基本當一個‘媽’都不到,不打留著過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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