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進門就看見了戴妮娜,理所應當地明白了監控內打電話的那人是誰。


    隻是沒想到,這兩人關係會好到這樣。


    “很抱歉,從公司裏忙完事情我就趕過來了,希望你不會介意。”


    戴怡欣在侍從人員的攙扶下從台階上走下來。宋濟之走上前去,順理成章地牽起了她的一隻手,他帶著分寸地打量她,不至於敷衍但又不顯得過分親近。有種刻意的莊重。


    少頃,他恭維道。


    “此時此刻,你光彩照人。”


    戴怡欣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下了頭。


    宋濟之禮節性地傾身親吻了她一側的麵頰。他靠近她耳朵邊,輕輕說。


    “如果我今天真的因為公事錯過,我會十分遺憾。”


    戴怡欣的尷尬消解了,她伸出一隻手輕捶他肩膀。


    “你少來。”


    他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肩頭,將她虛攏進了懷中。


    戴怡欣頗為不自在地說。


    “濟之,還有人在。”


    但是她並沒有從他的懷中掙脫出去。


    看著眼前秀恩愛的兩人,戴妮娜的嘴角暗自抽搐了一下。


    視線觸及到宋濟之黑色條紋西裝內的粉色襯裏,戴妮娜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自己的視線。


    他這一天也真是勤快,早上穿著這身衣服和自己辦事,下午就陪別的女人試婚紗。有事?嗬,原來是這檔子事。


    戴妮娜隻覺得周身不適。看不見是一迴事,但是看見了,要再裝作沒看見是困難的。總覺得有東西堵在心裏,哪怕她已盡量忽視這種感覺。


    宋濟之一出現,氛圍就不同了,要套戴怡欣的話在今天是不行的了。戴妮娜思忖著如何一會兒找借口從這裏退場。


    畢竟在他們三人的關係裏,不管怎麽看,她戴妮娜都是要躲著走的那一方。


    在戴妮娜想借口告辭的當口,宋濟之先她一步開口了。


    “怡欣,我有點忙昏頭了。”


    他有意頓了頓,伸手將戴怡欣頭上的小王冠扶正。


    “來時隻惦記著找你,卻把送你的東西忘在副駕上了。”


    宋濟之轉過臉來。


    “方便去車庫替我拿一下嗎?”


    他望向戴妮娜,客氣地命令她。


    “怡欣妹妹。”


    戴怡欣笑著責備他。


    “我說過好多次了,這是妮娜,你怎麽就記不住別人的名字。”


    但很顯然宋濟之的這種行為是令她開心的。誰都想要一個眼裏隻看得見自己的伴侶,這無可厚非。


    宋濟之抱歉地對她一笑。


    “是我的問題。”


    他從上衣兜內掏出車鑰匙遞過來。


    “我的車牌號是後三位是937,你下一樓,在入口不遠的地方就能找到。”


    像是為了討女友歡心,更像是一種隱秘地暗示,他又重複了一遍戴妮娜的名字。


    “妮娜,麻煩你。”


    從前的習慣是這樣,戴怡欣一直把戴妮娜當跟班使喚,戴妮娜也服從這種角色。所以戴怡欣根本是想都沒想就從宋濟之手裏搶過鑰匙扔給戴妮娜。


    “你太客氣了。”


    “我妹妹就是你妹妹,對我妹妹,不需要這樣客氣。”


    鑰匙迎麵飛來,戴妮娜敏捷地伸手抓住。現在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戴妮娜無奈起身從座位上站起,從沙發靠背取下自己摘掉的圍巾圍上。


    宋濟之的視線似有若無地落到她圍圍巾時似有若無從寬闊大衣袖口滑落出來的白皙手腕上。


    很快,他就收迴了自己的視線。


    戴怡欣挽起他的手,而他轉頭對著她微笑。


    戴妮娜幾乎是帶著情緒重踏著步子走到停車場的。在心裏早就咒罵了宋濟之數百迴。順心如意過了許久,再聽到人使喚自己,那種聽從使喚的習慣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種無名的憤怒。


    煩死了。


    真是煩死了。


    拉開副駕駛大門的時候,副駕駛位空空如也,真有種被人當猴耍的感覺。


    她剛將副駕駛位的車門猛力關上。


    宋濟之的聲音就在她身後傳來。


    “我的車子又沒有惹你。”


    “你恐怕是找錯泄火對象了。”


    他朝著停車位走了過來。


    他走到她麵前,不等她開口,宋濟之埋頭就在她嘴上親了一下。


    她壓低嗓音又驚又怒地警告。


    “你瘋了。”


    他又親了她一下。


    趁她緩過神來的間隙,索性將她推到車門前,抱著她的腦袋,直接吻了上來。


    她推他肩膀,絲毫不起作用,隻能將手放下去去推他的腰。宋濟之空出一隻手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將她的手放到了他腰後的位置,抱著她後腦的那隻手將她往他的方向帶去。


    戴妮娜見掙紮沒用索性也不掙紮了,放任他吻自己,但並不樂意就這樣迴應他。宋濟之親她一會兒發現是自找沒趣,他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戴妮娜找準時機從他懷裏鑽了出去,並趁機跺了他一腳。


    “你未婚妻還在上麵呢,再忍不住,也不該在這裏。”


    宋濟之伸出食指在嘴唇上刮擦一下。


    “未婚妻?”


    語氣是冰冷而嘲諷的。


    “我不知道,你居然這樣有道德,還怕這個。”


    他譏笑。


    “妮娜,快別演了,這種人設一點也不適合你。”


    宋濟之順手拉開了副駕駛座的門。


    “上車,讓你來是因為我有話要跟你說。”


    戴妮娜坐進副駕之後,宋濟之關上了她那一側的門。他繞到駕駛坐的位置打開門坐了進來。


    他率先說道。


    “我和戴怡欣沒有發生什麽,你不要多想。”


    戴妮娜沒料到他會給她解釋這些,在她眼裏,他一直是什麽都不會解釋的類型。


    她問,


    “不發生什麽?那你為何還要同她結婚,去欺騙她感情。”


    宋濟之沒有正麵迴答她,而是反問。


    “在你看來,是這樣的嗎?”


    他頓了頓,


    “你認為現在是我在欺騙戴怡欣?”


    宋濟之的手滿不在乎地搭在方向盤上。


    “我不過是對她紳士一點,其餘的東西,是她自己腦補出來的。”


    “我需要一名妻子,宋明誌需要我娶一名妻子,所以就是這樣。”


    接著,他頗有深意地說道。


    “等你成了宋維瑞,還要順帶叫她一聲嬸嬸呢。”


    戴妮娜並不對此感到高興,雖然她對戴怡欣沒有好感,但她也不願意眼睜睜看著戴怡欣淪為棋子。


    戴妮娜緩緩說。


    “我所想象的幸福生活從不是以犧牲另一個人的人生為代價的。”


    “犧牲?”


    沉重的字碼經他重複,瞬間就變得像一個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兒。他的語氣是玩味的。


    “誰犧牲了?”


    “你覺得我和戴怡欣的婚姻是我詐騙嗎?”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戴妮娜的頭發,像是在將就一隻炸毛的小動物。想通過這種恩施並濟的來自主人的觸碰讓她安靜。


    “所以我說你還是個小孩子呢。”


    他的手落到了她麵頰,手掌拖住她的臉,輕輕抬起。


    “我隻能告訴你到這裏,我和她是各取所需,你所看到的不是真相。妮娜,你覺得你姐姐愚笨嗎?還是,你覺得我是笨蛋,所以我不知道你來這是是為了什麽。”


    “但我希望你可以乖一點,安靜一點,乖乖的等著我要給你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冒冒失失地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如果你真的決定和過去一刀兩斷了,那你現在是在幹什麽?”


    他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力度不大,卻足以警醒她,令她眼淚花花。


    “妮娜,我本不想說這種話的。你知道多少人為你死了嗎?你知道你走到我這裏踩著多少人的屍體嗎?”


    她瞳孔放大時最漂亮,大眼睛變得又圓又亮,漆黑的瞳仁現在懸浮在了眼白的中央。是恐懼,還是不甘?戴妮娜現在兩者皆有。


    既然要教育她,那就必然不能心軟。戴妮娜是這樣,你退一步,她進十分,與她博弈,不能來迴進退。要逼她到絕處,可因為他太喜歡她了,所以自然就在這上麵鬆懈了。


    “妮娜,上車前我就說過了,不符合你的事情不要去做,也許你曾經的世界有你的父親、母親還有這些數不清楚地亂七八糟的親戚,但現在不一樣了。你是我的,所以隻看見我,可不可以。”


    期望著他鬆手的戴妮娜隻得被動地點了點頭。


    宋濟之沒有鬆手。他的語氣在一瞬間變得異常溫柔。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忘記告訴你了。”


    他笑著說,


    “別墅的安保係統再次升級過,你和李自豪發生的事情都被拍下了。”


    “本來是打算處理的,畢竟我一直都很樂意為你掃清障礙,就像所有陷入愛河的男人會做的那樣。可是現在,妮娜,我還能愛你嗎?”


    他加重了語氣,手上的力道亦加重,比起臉上的疼痛,他說的話更令她害怕。


    宋濟之接著說。


    “我知道你找戴怡欣想幹嘛,套她的話,想知道我的目的。這顯而易見,但你還沒有學聰明,妮娜,在我身邊生活,我想讓你知道的才是你應該知道的。我想你應該好好學習一下,才不會又犯今天這樣的錯誤。”


    “我可以讓你當上公主,同樣的,我也可以將你送進監獄。你要不要嚐試一下那種失去自由與銀行賬戶的生活,如果你想,我會為你做到。”


    戴妮娜沒想到他居然會拿李自豪的事情來威脅她,李自豪如何了?是失蹤狀態還是發現屍體她亦無從得知。本來可以判正當防衛,宋濟之又是消滅屍體又是打掃作案現場,現在她有口難辨。


    她恍然大悟,為什麽宋濟之處理屍體來得心應手卻不害怕,他周圍有的是給他做偽證的人。就算她戴妮娜指證他同謀,他也有一百種方法把屎盆子全扣她頭上。


    宋萬起,不正如此嗎?


    想到這裏,她轉變了方式。


    她於是很委屈地道。


    “你確定要對我這麽壞?”


    “我已經失去了全世界對我唯一好的媽媽了,你享受過她的愛,可我沒有,對她唯一的記憶因為創傷被我遺忘了。所以我想要媽媽,現在尤其想。”


    她一字一頓道,


    “不管你如何美化,宋濟之,你就是對我做了壞事。”


    他的神情有一陣恍惚,像是陷入了久遠的某個迴憶裏,在他恍惚之間,戴妮娜掙脫開了他的手。


    她揉著下巴道。


    “你說你是為了我的母親而彌補我,但我想,我的母親一定不願意看到你是用這種方式來彌補的。”


    “我是她的女兒,我想我會懂。”


    宋濟之頷首,他的靠窗的那一側臉掩映在停車場外昏暗光線所形成的陰影裏。


    “你真的確定?”


    “你母親和王一賢一母同胞,王一賢會為了還債把你抵押給我。王榮景就不會?”


    戴妮娜並不確定。


    但夢中的母親,看起來是那樣堅定。她生來還未被另一個人用那樣溫柔的眼光凝視過,一種隻屬於你的眼神,你知道你永遠能從那裏得到迴應與擁抱的確信的眼神。


    “為什麽不?”


    “晏子春秋有雲,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


    “母親與王一賢生活環境天差地別,王一賢一生守在父母身邊做孝順閨女悉聽尊便,她的人生建立在犧牲自我的基礎上,所以她怨言頗多,將這一切不如意加注於無辜的我。我的母親則不同,她誌在四方,我是因為感召到她的祝福而出生的。”


    宋濟之訕笑。他做了如此多努力,卻仍比不過一個故人。


    “妮娜,我要提醒你,王榮景已經死了。”


    “你現在是在我的手上。”


    他帶著挑釁的善意,殘忍地說道。


    “死去的人,無論他們有多麽不甘,都阻礙不了活人前進的步伐。你在我身邊有一定時間了,現在還不懂嗎?”


    “我可以放過你這一次,看見你死掉母親的麵子上。下一次,就不會這樣容易了。”


    戴妮娜問。


    “所以說到底,你不希望我見戴怡欣。”


    他說。


    “這是你的自由,我從未阻止你和誰見麵。”


    騙人。


    既然觸碰到了他的底線,戴妮娜不想再繼續爭執,她妥協道。


    “你如果不願意,我以後都不會見她了。”


    他扭過頭去看她,她下巴上有指印按壓的紅痕,欲褪未褪,是一種暴力的美。


    偶爾弄疼她也是好的,免得她不長記性。


    他冷淡地說。


    “你現在這樣子,沒法迴去吧。”


    戴妮娜拉下上方的鏡子,對著鏡子檢查自己的臉。


    “那我別墅去。”


    宋濟之從善如流道。


    “車鑰匙已經給你了。”


    戴妮娜將鏡子複原。


    “那你要怎麽和她解釋。”


    宋濟之淡淡地說。


    “那就和此時的你沒關係了。”


    “車子上有導航,順著導航開迴去。晚上我有事情要辦,不會迴來。”


    戴妮娜很明顯忘記了剛才吃過的苦頭,她陰陽怪氣道。


    “那還要祝你辦事順利。”


    “叔叔。”


    她打開車門跳下車。


    猛一下關上車門的時候,她注意到了正站在汽車後方朝這裏觀望的人。


    那是戴怡欣其中的一個閨蜜。騎士靴、牛仔褲與短外套,她沒有拎包,很明顯是來找人的。


    戴妮娜下意識地就朝主駕駛那側的門望過去,宋濟之已經打開門,從車上走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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