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李名虎,他心情大好。


    宋濟之將手搭在方向盤上,用平板觀看辦公室內的監控視頻,穿著紫色清潔製服的員工拖著拖車從辦公室內正出去,拖車上擺放著一個巨型藍色垃圾桶,你可以在任何地方都看得到的那種,用來處理一整座樓層垃圾的大容量塑膠桶。


    錢能夠辦的了這樣的事。


    李名虎真是天真,收買他閉嘴的那些錢還不如拿來處理他的屍體。死人不會說話,能斬草除根為什麽要留下活口。


    宋濟之關掉監控頁麵,點開另一個。


    從眾多視頻的小窗口內點開戴妮娜在的那一個,她已經從臥房走到了餐廳,正在吃早餐。


    他的眼睛霎時間充滿柔情,伸出手指撫摸屏幕裏她的身影。戴妮娜張開嘴去咬三明治的時候,他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想起她皮膚的觸感,如牛奶一般光潔,如綢緞一般柔軟。睡在他身邊的時候,她不總是安分的,大腿會搭過來,臉會朝著他的脖子靠近,溫熱的唿吸拍打在他的脈搏上,咚、咚、咚。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他一直都很討厭鮮活的東西,除了妮娜,用手在屏幕上劃過的那一霎那,他感到釋然。殺掉王榮景是正確的選擇,他想,如果那個女人還活著,妮娜絕不可能到自己手裏。


    這孩子如此可愛,怎麽可能就交予他人拿了去。


    所以他要建造那座小島。


    宋濟之會心一笑。


    把她關在那裏,就在那裏,不管是作為王榮景的女兒還是他情人的妮娜,隻有住在那裏,才會真正的屬於他一個人。


    神話裏的波塞冬曾為自己搶來的女人建造了一座亞特蘭蒂斯。他宋濟之又何嚐不可以這樣做,將她圍困在海島與波濤之間,隻為了愉悅他一人而存在。


    他將平板擱置在膝蓋上,從上衣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喂,唐青。是我。”


    “我讓你在英國準備的住宅準備的怎麽樣了。”


    “是的,預備隻有戴妮娜一個人過去。”


    交代完了那一邊的事情,他再次拿起平板電腦。


    戴妮娜不知道在接著誰的電話,放鬆的神情變得有點凝重,她一麵應付著對麵的人,一麵匆忙離開餐桌,走出了監控的位置。


    宋濟之的手指緊隨其後,點開她上樓的影像,接著她走進了臥室,他也順理成章地打開臥室的監控。


    戴妮娜扔下手機,脫掉睡裙,光著身子往衣帽間走,他將食指放在下巴之上,輕微摩挲,頗有興趣地看著她踮起腳從衣櫥內一件件地用手隔開與翻找衣物。


    戴妮娜弓身係文胸搭扣的時候無意間瞥見了那張穿衣鏡,她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幾個小時前的經曆還曆曆在目,她在鏡前就這樣看著自己,在她背後的宋濟之毫無羞恥之心地對她做了最下流的事情。


    她有些出神地撫摸自己脖子上的紅痕。


    彼時他愛憐地啃咬、齧噬、親吻。


    “妮娜,這種時候,你在想什麽。”


    “你。”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


    “隻有你。”


    他扳過她的臉吻她的額頭、鼻尖與嘴唇。而她失去力量一般依靠在他懷中,任由他像一位初級的聲樂發音者,隨著情緒的不斷變化而發出不同音階的喘息聲。


    那種聲音仿佛浪潮迴溯一般又衝擊上來。戴妮娜隻得轉過身去背對著那麵鏡子,以抵抗自己心髒的聲音。


    她將冰冷的雙手貼在發燙的麵頰之上,維持了這樣的動作好一會兒,她用手掌拍拍自己的麵頰,重新鎮定了下來。


    她換好衣服,黑色立領長大衣,厚重的羊毛冬褲,姣好的身材掩映在寬闊的外套之下,怕不夠保暖,她還加上了一條棕色印花的長圍巾。


    宋濟之卻覺得穿著衣服的她依舊是裸著的。他仔細地觀看她,肖想她肌理那柔軟的觸感。那是隻有他能夠探尋的東西,掩映在厚重的麵料裏,如同掩映在荊棘內的睡公主。


    這是他完美的作品。


    她想當公主,他送給她一座城池又何妨。王榮景隻會帶著她逃離,他宋濟之可不是,他會奪走宋明誌的一切呈上銀盤送給她的。


    騎士的職責就是攻城掠地,他要打下這座固若金湯的王城,逾越這不可跨越的護城河,必要時候,還要殺掉國王和一幹弄臣。


    最後走到公主所居住的那座塔樓。


    占有她,囚禁她,讓她在那高高的閨閣之中永遠的為他盛開綻放。


    想到這裏,他笑了,猙獰的笑容浮現在他那張經年累月都不顯露表情的麵孔之上。


    唯一的一輛車子被宋濟之開走了,戴妮娜隻能走出別墅,到車道上用打車軟件叫車。


    因為起來晚,吃過早餐已經臨近下午一點,本來她預備在放映室吃著奶酪拚盤喝紅酒看一下午電影的,戴怡欣的電話卻在此刻打進來。


    那次和她與宋濟之見麵之後,戴妮娜下定決心要避開她。可戴怡欣總有一種刨根問底的魄力,她要見你的時候,不管找什麽借口都是無用的。她一定要追問一個原因,當這種原因對戴怡欣而言顯得無足輕重的時候,戴怡欣會用各種辦法讓你按照她的想法前進。


    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沒有多大改觀。


    比起被她持續騷擾,戴妮娜選擇投降。當然還有別的原因,宋濟之為什麽要和戴怡欣訂婚,戴妮娜百思不得其解。


    宋濟之那裏找不到答案,戴怡欣這種魯莽易被人看穿的衝動個性,一定能告訴她戴妮娜答案。


    到達見麵地點的那一刻,戴妮娜很快明白了戴怡欣所謂的緊急事情,其實就是沒有事情。


    像這種被父母嬌慣著長大的孩子,生活在海底世界太久,對著陸地上陌生的一切都會發出驚訝地尖叫聲。所以他們眼中要命的緊急事故就像現在這樣———


    “蕾絲雖然優雅潔白,但不耐保存,我不想到了五六十歲迴憶這天的時候看見的是泛黃的婚紗。”


    “我還盤算著將我的禮服穿下去給我的媳婦或是女兒。像那些歐美舊時家庭一樣。”


    “我從日本訂購的珍珠還沒有送來,彩排已經令我精疲力竭。妮娜,你說,這是否是太趕了一些。”


    她盤著發,穿著工匠耗力數十小時定製的手工婚紗出現在她麵前。纖細的手指上戴著一枚與她手指尺寸不太合適的粉色鑽戒。她時不時要無意識地用手指將它撥弄迴去。


    戴妮娜想起蔣麗莎來,她的手是有力的手,像幹活的工人,鑽戒對她的手而言顯得太脆弱了,看起來像個礙事的小玩具。與蔣麗莎並不相稱。如今放在戴怡欣手上,卻顯得有些笨重,襯托著她那潔白柔嫩的手更加的晶瑩剔透了。


    戴妮娜當然沒有低情商到問出你為什麽不改戒圍這樣不像話的話。


    此時的戴怡欣被五六位完全為她服務的侍者團團圍著,像一顆耀眼的珍珠,眾星捧月一般出現在人麵前。


    除了戴妮娜之外,還有戴怡欣的兩位好友,穿著打扮入時,人手一隻小巧的迷你愛馬仕凱莉,是低調的黑色與深棕。兩人所坐的位置與戴妮娜保持著一定距離。生怕別人看不出是因為主人的分別邀請。


    看上去,她們並沒有和戴妮娜進行深交的打算。


    想必她們已經或多或少從戴口中聽說過一些事情,所以保持著敬而遠之的觀望態度。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有自動劃分階級的本性,這也是最省力的事情,從根本上杜絕一些有野心想要跨越階級的人,這些人的存在於在場諸位的眼中而言,是她們童話城堡之中最醜陋的存在。現實是殘忍的,於她們而言,生活必須美好而圓滿。


    戴妮娜也無意去打擾別人的美夢,你要承認這一點,這世上有人願意活在幻想世界,亦有能力讓自己活在黑白分明的世界裏。何故擾人清夢。


    戴妮娜自顧自地喝茶吃點心,甜點並不好吃,也許是料及來到這裏的富太太與小姐的目的絕不是鑒賞茶點,所以做的很是敷衍。美麗而甜膩。


    戴妮娜為解甜膩連喝兩杯紅茶,弄的身旁玩手機的兩位女士也忍不住側目。


    戴妮娜放下茶杯,拍拍手上和膝蓋上的糕點碎屑。


    戴怡欣忍不住說到。


    “戴妮娜,你這是餓了有多久?”


    戴妮娜坦然。


    “你要是等我吃完午飯再叫我,我不會這樣餓。”


    戴怡欣抬高嗓音。


    “都這點了,你幹嘛去了,居然連午飯也沒有吃。”


    “是熬夜看電視打遊戲去了?”


    戴妮娜攤開手,表示自己的無奈。


    “這是最不花錢的愛好,而我隻有這樣的愛好。”


    戴怡欣伸手示意麵前的侍者把手中的化妝鏡往上抬,她撫摸自己空蕩的脖子,不知道是在欣賞婚紗還是在遺憾那條美麗的項鏈沒有及時送到。


    戴妮娜知道適當地在戴怡欣麵前放低自己的姿態是解除她敵意的最好方式。也不能夠怪戴怡欣,以二伯的性格來看,戴怡欣在成長過程中一定或多或少受到他的影響。尤其是貶低她戴妮娜抬高自己女兒這種事情,二伯從來都不曾少做過。 戴怡欣對她的敵意與恐懼,絕大部分都來自於這樣的引導,戴妮娜知道的很清楚。二伯促使了戴怡欣將自己當成仇人與競爭者,有灌輸了戴怡欣要鄙視比你下層一等的人的這樣的思想。


    這也是為什麽戴怡欣急著要見她戴妮娜,因為她跟著自己母親一起變鳳凰的消息讓戴怡欣害怕了,從前可以因為戴妮娜不如自己而高人一等,頤指氣使。


    現在卻不行了。她需要確認戴妮娜一直屈居於她下方的觀點,因為二伯很早之前就灌輸給她這樣的競爭意識,戴妮娜的成功會撼動你的位置。


    戴妮娜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什麽都做得好的天分一定被當成過某種催化劑被拿去挑動起了戴怡欣莫名的敵意。


    所以戴妮娜繼續一事無成、粗俗和不務正業才能讓戴怡欣那顆敏感莊重的心放下來,沉澱進寶匣,繼續做她的豌豆公主。


    反正她戴妮娜的目的不是戴怡欣,所以無所謂。戴怡欣越是放鬆警惕,便越能對自己知無不言。


    戴怡欣見戴妮娜這幅樣子果然露出了有些寬慰的笑容。


    開心歸開心,客套也還是要做全的。


    “可你也不能總是這樣?”


    “就沒想過以後的事情嗎?你母親又不能靠著現在的老公一輩子,妮娜,你要未雨綢繆。”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讓你畢業後進我父親公司實習。”


    戴妮娜婉拒。


    “我已經有打算去的地方了。不需要麻煩你。”


    戴怡欣的肩膀微微一動,她的注意力其實一直都在自己的妝麵之上,不過是隨口一問。


    坐在一旁的一位女生突然插嘴道。


    “如今工作可不好找。現在大學生就是容易眼高手低,我剛進大學的時候也這樣想,肯定能輕鬆進世界五百強當優秀人才,瞧不起我父親那點產業。結果一畢業,發現最好就業的地方就是我父親的公司。”


    另一位則嗤笑。她的美甲亮晶晶,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手機對話窗口。


    “找工作幹嘛?”


    “你幹那玩意兒,一個月的工資買得起你一個手包?”


    “簡直沒事找事。”


    戴怡欣笑言。


    “妮娜可和你們這些混吃等死的不一樣,她是要幹事業的。”


    “你不知道。小時候她就說過,將來一定要做事業女性,自給自足。”


    玩手機的女生繼續維持著那種輕蔑與不屑的口吻。


    “事業?”


    “嗬。”


    “寫字樓辦公廳多的是一個月幾千薪水的女白領,我爸公司裏多的是。有什麽用?被老板罵的跟狗一樣也不敢還嘴,為了那點小錢尊嚴都不要。”


    “那種日子誰愛過誰過。我可不要。”


    她將翹著的腿放下,換了一隻腿在上方,身體也隨之扭動一下,以活動有些僵硬的身體。


    簡單直白,句句針刺,換做從前的戴妮娜一定麵紅耳熱恨不得有個地縫鑽下。要麽就是拚命解釋自證,一次又一次地為了改變別人一個根本無法改變的看法浪費自己的口舌。


    現在已經無所謂了,連殺人都幹過的她自己,又怎麽會把這一點言語的攻擊放在心裏。


    宋濟之怎樣對待李自豪的屍體,她無從而知。隻是從那一天起。他總會出現在她的夢裏,那夢,實在算不上美好。但人總是要經曆這些的,愧疚、恐懼與悔恨,如果你是一個人的話,你至少要經曆這種程度的創傷才算的上有良心。戴妮娜允許自己去經曆這種痛苦,奪走別人的生命,這點悔恨是可以忍受的。


    在這裏被動的挨打的確有點憋屈,戴妮娜決定先主動出擊。


    “快別談我了。姐,今天的主人公是你。”


    “上次見過的那位呢?怎麽沒有陪你一起來。”


    從她那不合時宜的戒指和她沒事轉動戒指的指環就可以看得出來,戴怡欣自己對這場婚姻也是有懷疑的。宋濟之為什麽會放棄比她更有錢更有幫助的結婚對象偏偏挑中她。為什麽要這樣倉促給她一枚尚未改過戒圍的求婚戒指。更疑惑地是,她摸不透他的心。


    戴妮娜倒沒有盲目自信到以為宋濟之是因為自己才對戴怡欣這樣怠慢的。人家是要結婚的,夫妻就是一家人,要不是為著宋濟之畫的大餅,她戴妮娜才不會冒這樣的險。作為妖豔的情婦笑到最後的可能性還比不上她被這對夫妻混合算計的可能性來的大。


    戴怡欣是最愛做社交圈的中心人物的,她這種人,無法容忍聚光燈一刻不在自己頭上。所以她的婚姻、愛情、伴侶都是為著這個準則服務的。那就是一定要碾壓她周圍的一切人,包括她這兩個好閨蜜。


    從戴怡欣頻繁摸自己鎖骨和扣裙擺的反應就看得出一定是問過但被拒絕過。


    “我問了他,但他臨時有工作,來不了。”


    “我又不是孩子,不需要時刻有監護人才能辦事。”


    末了又補充道。


    “濟之很尊重我決定,我從沒見過他這樣妥帖的人。”


    戴怡欣的臉上露出一種很平靜又很幸福的表情。


    “你們知道嗎?像這種事情肯定會有很多摩擦的地方的。但在濟之那裏從來未有過。不管什麽都是以我為先,講真的,我還蠻感動的。”


    戴妮娜感到一陣沒來由地牙酸。


    戴妮娜裝的像個好奇寶寶似的繼續問。


    “那為什麽不先告訴伯父伯母,你找到你的幸福,他們也會替你高興的。”


    戴怡欣有點猶豫了,她看起來並不想在現在討論這種問題。


    玩手機的女生不痛不癢道。


    “因為戴怡欣未婚先孕了,想要先上車後補票。”


    羞的戴怡欣立刻拿手捧花擲她。


    “萬寶玉,你莫要胡說八道。”


    “那是因為我們都還要事情要處理,他那邊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你不要給我亂說,我警告你。”


    叫萬寶玉的女孩終於抬起頭。


    她將手機放迴手包裏。


    “sorry,開個玩笑。”


    戴怡欣解釋。


    “我爸那脾氣你們也知道。濟之畢竟才接觸婚約不久,我父親一向疼愛我嬌慣我,我也得留點時間打腹稿。”


    萬寶玉繼續不痛不癢道。


    “那你是恨嫁。”


    戴怡欣嬌嗬。


    “你這嘴這樣不會長,早知道就不要你來了。”


    一旁那種手機的服務人員將收手機遞上前來。


    “戴小姐,有你電話。”


    戴怡欣的眼神在接觸到電話屏幕的瞬間就變亮,因為太不會隱藏自己,她的表情就泄露了對象是誰。


    她將手機拿起,用帶著雪白蕾絲手套的手有些不方便地按下了接聽鍵。


    “喂。”


    不知道對麵說了什麽,她因為試妝勞累而緊繃的神情變得舒緩起來。


    “沒有,沒有很累。”


    “我也才剛到不久。”


    她的眼神突然由柔和轉為一種快樂的驚異。


    “現在?”


    “你到哪裏了?”


    話音剛落,包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身著西裝,手拿電話的宋濟之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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