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先超看了一眼李現財。


    “你先去忙吧,我接個電話。”


    “好的主任,有事您再喊我。”


    李現財離開辦公室。


    遲先超接通電話。


    “劉局長。”


    “遲主任,泊清區控規調整的事我已經查清楚了,是督辦科的梁守城把我們的調整方向透露給了楊華中,還給他出了主意,讓他在市政府辦公會上當眾提出來,讓我措手不及!”


    遲先超愣了愣,忽地想明白了。


    “哦…我說呢!難怪督辦科的這次人事調動這麽突然!梁守城能這麽快提拔成督辦科科長是把工作幹到某些人的心坎裏了!而且還不把我放在眼裏!”


    “老遲,梁守城再怎麽狂,也是你手底下的兵,怎麽管教還不是看你?”


    “嗯,我知道了,我倒要看看這小子的眼睛裏能盛得下多少眼藥!”


    掛了電話,他拿起座機撥打了督辦科科長辦公室的電話。


    督辦科科長辦公室。


    梁守城正處理著科裏的事務,當了科長才知道幹的事不比副科長少,因為事務變得多樣化了。


    正在此時,座機響了。


    他接起電話。


    “你好,督辦科,我是…”


    “梁守城,我是遲先超,你現在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梁守城眼神一閃,勾了勾嘴角。


    “哦,是遲主任啊,有事?”


    “我讓你來我辦公室一趟,這還不是事嗎?”


    “遲主任,你告訴我市政辦公廳的工作製度裏麵有沒有要求我必須去你辦公室這一條?”


    “你…”


    “遲主任,我還正忙著,就不跟你說了,再見。”


    梁守城啪地掛了電話。


    他當然知道遲先超想幹什麽,無非就是給新上任的他上眼藥,想讓他去拜山頭,沒門!


    從殷仲那裏,從泊清區的控規調整督辦事項,梁守城基本了解了遲先超是個什麽貨色,與劉鈞澤穿一條褲子。


    所以,他沒必要客氣,因為即便自己客氣也不會得到尊重。


    梁守城開局與劉鈞澤鬧翻就是基於這個原因。橫豎都是鬧翻,何不先先手為強,先把對方氣個半死。


    果然,他一掛電話,遲先超一把抓起手邊的茶杯摔在牆上。


    “混賬東西!還沒有誰敢這麽跟我說話!”


    遲先超已經年過五十,他舔東舔西好不容易混到他這個位置,本是要把前麵受過的氣都宣泄給別人,比如以前的督辦科科長殷仲,比如李現財。


    而今,竟然遇到了根本不買他賬的下屬梁守城,他如何不生氣?


    “李現財!”


    遲先超把李現財叫到辦公室。


    李現財一進辦公室,看到辦公室裏滿目狼藉的,再看遲先超臉色鐵青,額頭上青筋暴突。


    “主任,您這…”


    “你去把梁守城給我叫過來!”


    “好的主任,我這就去。”


    李現財忙跑到梁守城的辦公室,客客氣氣地。


    “梁、梁科長,遲主任讓您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梁守城抬眼看了看他,問道:“你是誰啊?”


    “哦,我是辦公室的,叫李現財。”


    “哦,你就是李現財啊!傳言是遲副主任的私人助理。不是,你沒有工作要做嗎?他一個副主任可沒有資格單獨配一個助理,你就不怕掉空裏啊?”


    掉空裏的意思是,李現財的本職工作沒有做好,助理又不被承認,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得不說,梁守城極其擅長抓住人的軟肋,他說的就是李現財的軟肋。


    李現財不是傻子,他很明白,苦笑道:“梁科長,我們當下屬的沒辦法,領導要我們幹什麽,我們就幹什麽。”


    梁守城聳聳肩,不以為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如果為副主任服務就是你的選擇,那全當我什麽還沒說,不送,而如果這不是你想要的選擇,那就反抗不公的安排,隻做自己份內的事,不管最後結果怎麽樣,你至少做對了一件事。”


    李現財張大嘴巴,表情驚訝,目光閃爍,看著梁守城。


    後者的話醍醐灌頂一般驚醒了他一直以來在糾結的事。


    “梁科長,我知道該怎麽做了,謝謝您的忠告!我會幹好本職工作!”


    李現財轉身離開。


    梁守城竊喜,三言兩語把遲先超的兵給策反了,這下有好戲看了。


    遲先超那邊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梁守城,也沒等到李現財。


    他喊了幾聲李現財,後者都沒有理睬他。


    遲先超氣衝衝走出辦公室,找到了李現財。


    “李現財,我喊你你沒聽見嗎?怎麽不去我辦公室?”


    李現財多少還是有些緊張,他給自己打了口氣,迴道:“主任,您叫我去您辦公室是公事嗎?”


    “是…”


    遲先超忽然感覺李現財的口吻與梁守城如出一轍,心說,這不反天了?


    他按壓下內心的怒火,說:“我讓你去叫梁守城,你叫的人呢?”


    李現財指了指眼前的一摞文件。


    “遲主任,我有一大堆的公文要分門別類處理,還要下發到相關部門,這批文件已經因為您總是安排我做一些亂七八糟的事而耽誤好幾天了!梁科長那邊您要麽給他打電話,要麽就去他的辦公室找他,請不要再安排我去幹這種耽誤我本職工作的事,好嗎?”


    話音落下,偌大的公共辦公室裏落針可聞般的安靜。


    李現財的一席話讓辦公室裏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忽然,不知道是誰拍了拍手,而後辦公室裏響起熱烈的掌聲。


    職場不公,不止是李現財一個,還有不少人也在經曆著。


    就連李現財也沒想到,自己鼓起勇氣說出來的肺腑之言竟然引發共鳴,這更堅定了他的選擇是對的。


    此刻,在他的內心,梁守城就像是他的再生父母。


    現在,最尷尬的就是遲先超,法不責眾,他不敢發飆,惡狠狠地瞪了李現財一眼,氣衝衝地迴了辦公室。


    隨即,辦公室裏歡唿起來,所有人都湊到李現財麵前簇擁著他,對著他問東問西的,當然了,問的最多的是他哪兒來的勇氣?


    李現財自信心爆棚,大聲迴道:“督辦科的梁科長告訴我,如果接受不公的安排不是自己的選擇,那就勇敢的拒絕它,做自己份內的事,不管以後的結果怎麽樣,至少做對了一件事!”


    梁守城站在不遠處看著,忍不住偷笑起來,剛剛就是他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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