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男人,深情者或有之。但深情之人,如裴林越那樣的,還不是該娶妻娶妻,該納妾納妾,生兒育女,一樣都沒耽誤。


    而自己的丈夫,現已貴為天子,難道真的會獨寵她一人。若他能遵守諾言,她也不介意被天下萬夫所指,說她禍水誤國,獨占陛下。


    她仰起臉,朝他璨然一笑。


    「臣妾相信陛下。」


    元翼頭微俯著,與她相視。


    他一把牽著她的手,朝玄機院走去。他想要一個與她血脈相連的孩子,既然不願被人魚肉,那就成為天下的至尊,主宰天下人的命運。


    但不是現在,現在天下滿目瘡痍,百姓不能安居樂業。他要親手建造一個太平的天下,親手交到女兒的手中。


    「朕不會委屈你的,你放心,沒有人敢跳出來指責你。在宮裏有朕護著你,後宮都是你的,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在宮外…有你父親,別人不敢說什麽。」


    「臣妾的父親?」她疑惑著,她爹不過是從五品的侍郎,能有什麽權勢堵雖人的嘴。莫不是他給自家封了什麽大官?


    「陛下封了臣妾父親什麽官職?」


    「朕封他為金吾大將軍,不僅掌握宮中禁衛軍,還管著天下的兵馬。你娘家兵權在握,誰敢說半個不字。怕是連朕這個皇帝,以後還得看皇後的臉色行事。」


    她櫻唇微張,他也太看重她的娘家,她爹哪能勝任大將軍一職?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他淡淡地道:「不是傅二爺,是你親生父親。」


    「臣妾的親生父親,你找到他了,他是誰?」她急切地問著,腦子裏不停地想著,國師提到過她


    父親似乎是一個下人。而陛下,顯然是認識他的,那麽這個人是誰?她的腦海中,莫名就浮現一張木然無表情的臉。


    「是五先生嗎?」


    元翼眼有讚賞,「沒錯,這些年,他一直在找你和你生母。若不是他多年謀劃,恐怕以朕之力,不可能除掉木公公。」


    要不是宛月下毒,他們幾人難勝閹賊。


    芳年的心裏湧起說不明的味道,原來自己的生父是五先生。也就難怪他們初次見麵時,雖然他長得怪怪的,她卻沒有半分的討厭。


    「他…」她有許多話想問,話到嘴邊,不知從何問起。


    元翼明白她的感受,憑空多出一個爹來,怕是有許多事情想知道。「你以後有機會自己問他,一個男人能為妻女做到如此地步,朕都心生佩服。」


    耗盡一生,隻為替妻子報仇。這樣的男人,放眼天下,都是不多見的。


    芳年覺得自己重活一世,簡直是另一個人的人生。過程離奇曲折,有時候連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


    元翼送她迴玄機院後,就離開了。


    朝中事多,他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臨走時叮囑妻子,宮中還未布置好,等重新安置好,再接她進宮。


    她乖巧應著,不舍地送他出門。


    隨著新帝登基的告示張貼,京中嘩然。百姓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怎麽不聲不響就變了天。在他們不知情的時候,宮中居然發生了那樣大的變故。


    同時他們慶幸著,慶幸宮中大亂,沒有波及宮外。


    唐國公等人不是普通百姓,之前定然覺出不尋常的地方。可是那時宮門緊閉,他探不出消息。去其他四品以上的官員之家,都被拒客。


    他隱約覺得大事不妙,坐立難安,不知將要發生何事。


    等皇榜一貼,他才明白過來。


    七王爺殺了國師,登基為帝,他們唐國公府自然落不下好。誰敢給天子戴綠帽子?必是活得不耐煩了。


    陵陽侯氣得破口大罵,罵唐氏是個喪門星,連生兩個女兒都是來克他的。若不是大女兒不守婦道,他們傳承百年的侯府怎麽會毀在自己手中。


    他大怒之下,休了唐氏。


    唐氏理虧,灰溜溜地迴了娘家,誰知娘病倒在床,大嫂把她轟出來。唐氏無奈,隻得返迴去求陵陽侯,陵陽侯不肯收留她。


    她走投無路,死賴著成家不肯走,陵陽侯沒法子,隨她的便。


    抄家的名單之中,還有左府。左夫人死了丈夫,兒子成了廢人,現在連將軍府都保不住,她怎麽也想不明白,他們左家怎麽就得罪了新帝。


    他們被趕出了府,住到賃來的院子中,左夫人身邊的婆子吱唔道:「夫人,會不會是原二少夫人的事?」


    左夫人如夢初醒般,「莫非是因為我們趕走了傅氏?」


    隨後她搖搖頭,「不是,傅家的那個王妃不是都病得快要死,根本就不得陛下的寵愛。陛下不可能為了她遷怒我們左家。我想,還是因為董氏,當初老爺不聽我的勸,非要娶董家的孫女。那董家,滿門抄斬,女眷貶為賤籍…」


    猛然,她眼睛瞪大,「你快去,打聽到董氏落到哪了,無論多少銀子,買迴來。她不是見我們左家出事,就無情地撇開嗎?我倒要看看,她現在還敢不敢那麽張狂。不想侍候我兒,我偏要她以後給我兒端尿倒屎盆子。」


    她狠心拔下頭上的金簪,遞給婆子,婆子忙出去打聽。


    且不說左家買迴董氏如何折磨,左家已是庶民,這些事情鮮少有人去提起。


    新帝登基,百姓震驚之餘,第一件想的卻是新帝的後宮。陛下在潛邸時娶有兩任王妃,成家的那位大小姐不算,一個私奔的婦人,不配為妻,更何況是追封皇後。


    百姓們議論著,從陛下對國公府和陵陽侯府的事情就能看出來,被人戴綠帽子的仇,他並不想忍著。


    那接下來就是傅家的那位三姑娘了,也是可惜,要不是重病,說不定還能進宮享富貴。就算當不上皇後,一個妃子的名份跑不掉。


    原本沒人再提起的芳年,又再一次成為大家私議的對象。


    傅家大房的衛氏在屋子裏走來走去,遲疑地問,「老爺,你說芳姐兒會不會被陛下接進宮?」


    傅萬程沒好氣地道:「接什麽啊,一個快病死的,接進去沒得晦氣。你沒看到我都被貶為六品的經曆,都是受了左家的牽連。陛下要是對芳姐兒有半分的情義,我這個做大伯的也不至於被貶。」


    衛氏被他說服,心裏竟像是好受了不少。她心裏有些希望芳姐兒能進宮,他們大房能沾些光。但更多的是不服氣,見不得別人好,憑什麽好事都讓二房占去。


    「老爺說的是,是我想得多。可芳姐兒畢竟是正妃,該有的名份應該跑不掉吧?」


    傅萬程斜她一眼,「陛下是什麽人,豈是別人能左右的?你等著看吧,我都被貶,二弟好不到哪裏去。」


    新帝可是親手殺死國師的人,不聲不響的把晟帝弄下台,自己登基,那可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善茬。


    他心裏氣悶,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國師會被人弄死。


    這時,他的隨從進來,低聲迴報,「老爺,二老爺那邊傳來消息。二老爺被陛下奪情起複,連升四級,位列都察禦史。」


    「什麽?」傅萬程從椅子上站起來,手中茶杯的水灑得一身,顧不得擦,忙急問,「你可聽清楚了,是升不是降?」


    「老爺,小的哪敢含糊,打聽得真真切切。二老爺升為正三品的都察禦史,即日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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