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溫度正合適,但葉青蔓髮絲遮掩的臉頰上,有一滴晶瑩汗珠滑過,很小很小,隻一瞬就消失不見。


    葉青蔓從容和葉老爺子告別,走出病房,沿著走廊越走越快,最後在走廊盡頭的小陽台停下腳步。


    她靠在欄杆上,大口喘氣。


    ——你總不會真的喜歡她。


    葉老爺子這句話,像是一道驚雷劈在她心上,心上荒原被雷聲引燃,轟隆隆響個不停,枯樹被雷火點燃,火光閃爍,劈裏啪啦燃盡整片心田。


    葉青蔓用盡全身力氣,才沒有在葉老爺子麵前失態。


    喜歡……


    在葉老爺子說出這兩個字之前,葉青蔓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喜歡白野。


    是,白野在她心裏的份量無人可比,她信賴白野,願意將自己的一切交給白野。身體,生命,乃至葉家的一切,她都願意和白野分擔,但並不代表,她喜歡白野。


    葉青蔓一直認為,「喜歡」一個人,是被馴服的表現。喜歡,會讓一個人變得不可控,輕易被另一人打敗,丟盔卸甲無處可逃。


    她想要馴服白野,想要白野喜歡她,她不介意白野的喜歡,甚至她也喜歡白野喜歡她……


    可是,她怎麽會喜歡白野?怎麽會被白野馴服?


    不該是這樣的……!


    葉青蔓從小就對這種不受控製的感情,有著強烈的恐懼。


    葉青蔓倚在陽台欄杆上,吹著冷冽秋風,心裏從未有過這麽慌亂的感覺。


    但葉青蔓清楚,自己……好像的的確確,喜歡白野。


    會因為白野的擁抱心跳加速,會因為白野的離開失落,會因為白野灼灼的目光而心慌——或者說,害羞。


    從籃球場邊,白野向她撲來的那一瞬,她的心就怦然動了。


    隻是直到剛才,爺爺的那句「喜歡」,她才終於意識到。


    喜歡的感覺,就如海潮,來勢洶洶,無法抵擋。等她終於迴過神來,海灘上隻剩一片海浪沖刷過的狼藉,如同她的心猿意馬。


    這時,手機震動一下,是白野的消息:【平安到家!】、【狗狗搖尾.jpg】


    葉青蔓下意識點開屏幕,打字迴復她,手指剛摁到鍵盤上,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又慌亂地抖了一下。


    手機從陽台摔了下去,落在花壇裏。


    心跳很快。


    葉青蔓:「……」


    她從來沒有這麽失控過。


    第75章


    另一邊, 白野迴到白家,一家人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白沫不在,應該是在補課。月考過後, 不僅是白野和葉青蔓拿午休時間給她補課, 白家也找了不少家教,幾乎占滿了她的空閑時間。


    早在下午的時候, 白家就收到白野暈倒的消息。不過今天職中海中打架,情況一片混亂, 那時也還沒查出是井無為雇匪徒對白野下手。所以白家人就隻以為, 是海中和職中兩邊學生打架,白野路過那裏正好被攪進去,被刺激到應激暈倒的。


    白老爺子本身就存著打壓白野的想法, 就沒去醫院接白野, 他不提,白家其他人更不會主動去。


    一家人都默契地將白野忘了, 直到晚上吃過晚飯, 才裝模作樣等在客廳。


    白野迴家時,正好聽到白夫人嫌惡的聲音:


    「……唉,說是小野不小心被攪進去, 但是我覺得,說不定就是小野她牽頭打架呢。不是說她以前在鄉下, 就經常和人家打架嗎?小野她成績再好, 人品啊……我是說性格,還是得改才行,不然她和圈子裏的紈絝們, 還有和職中的小混混, 有什麽區別?」


    白老爺子皺眉哼一聲, 倒沒有反駁她的話。


    「我迴來了。」白野關門,換好鞋,像是沒聽到白夫人聲音似的,聲音輕快地和客廳裏幾人打個招唿。


    白夫人看見她臉上的笑,臉色瞬間就黑下去。


    白馳忍不住好奇抬起頭,朝白野看過去。


    他本來隻以為,井無為隻是和白野約單挑,教訓教訓她。沒想到不知道怎麽迴事,井無為沒有去運動廣場,反倒是海中和職中兩邊打群架,白野也被攪進去。


    聽說都鬧到警局去了,不少參與打架的同學都會被記過處分。


    白馳其實是有點心虛的,如果不是他傳話讓白野去運動廣場,白野根本不會被攪到群架裏去,更不會應激昏迷。但除了心虛,白馳更想看一眼,白野被揍得鼻青臉腫狼狽的樣子。


    白馳目光一和白野對上,就愣住了。


    白野單肩背著書包,步伐輕快,頭髮是紮著的,淩厲的下頜線露出來。她穿著簡約的運動服,整個人都顯得精神氣十足,看不出一丁點兒和別人打過架,還昏迷過的痕跡。


    白野的目光帶笑,掃過客廳,讓白馳下意識哆嗦一下,特別心虛地往後躲了躲。


    白野注意到白馳的動作,目光在他臉上多停片刻,笑著挑挑眉。


    其實她今天去運動廣場,純粹是意外,和白馳無關。但白馳替井無為傳話是事實,現在葉老爺子要向井家出手,肯定已經派人在查井無為了,白馳一定會被查出來的。


    到時候,決定怎麽處理白馳的不是白野,是葉家,葉青蔓。


    ……不過也差不多。


    葉青蔓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今天白野累了一天,暫時沒打算對他怎麽樣,隻多瞟他一眼。她準備等葉青蔓空下來,再直接和她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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