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昌和齊輝兩人站在四溏關北城門門樓看著大興敵兵緩緩退去,洪昌麵色凝重,齊輝看著洪昌:“老洪,沒想到大興卷土重來的第一仗,會由你我接戰吧?”


    “是沒有想到!隆景老小子怎麽還能蹦呢?”


    “我是沒想到,這一連攻了三日,都死傷兩千多了,怎麽就不見他們退呢?真有這麽多的死囚來填?”


    “大將軍說的對,不論他們怎麽來攻,我們守好便是!我們有的是糧米銀錢,隻要百姓源源不斷送著守城物資上城頭,我看他能耗到幾時!”


    “但願穹沿那邊能夠好好教他們怎麽縮著頭做人!”


    “這便要看展大將軍的了,他們可要比我們難,我們據城而守,以逸待勞之下,想要奪關,崩碎他一口牙!”


    營將周衡來到洪昌兩人身後稟:“稟將軍,我軍戰死一百二十四人,重傷二十八人,輕傷九十四人。”


    “將戰死的兄弟遺骨好生安放。讓他們看著我們為他們報仇。受傷的兄弟一定要悉數救治,能夠送到近陵關內的,安排百姓幫著送迴去。”


    “是,將軍。”


    二月十八,大興軍卒再度攻城,兩軍投石車,重弩齊發之下,兩軍中不時有人被砸中,化作一灘血肉!城頭重弩的破空聲此起彼伏,一支又一支穿入敵軍陣營,爆出一片片血雨!有重弩射中投石車的瞬間,斷裂的支臂轟然塌落,弩矢帶著勁風將大興軍卒生生洞穿之下,依舊勢頭不減!


    兩輪重弩之後,前陣的大興軍卒無不膽寒!看著一灘灘破碎血肉,看著一個個同袍瞬間被洞穿,軀體殘肢四散!大興軍卒一哄四散!


    督戰隊揮舞長刀壓上,左右劈砍!一條又一條鮮活生命跌倒在地,就此長眠。


    大興主將白猛遠遠看著城頭,期待著大炎守軍就勢出城一戰,可就算是前陣已然亂成一團,緊閉的城門巍然不動,城頭依舊有序搬送守城物械。


    “再上千人!投石車給本將狠狠往著城門處砸!”


    “將軍,現下我軍士氣低迷,不宜再戰。”


    “已然攻城十餘日,死傷這麽多人,本將部卒能爬上城頭一次,便能再上第二次!”


    “將軍,末將知將軍之急切,可敵軍頑強悍勇,縱是我軍再以千人傷亡作為代價上了城頭,除了徒增傷亡,又能如何?將軍,援兵未至,糧草告急,再這麽打下去,我們一萬三千餘人,就隻剩萬餘人了。這麽大的傷亡,數戰下來,敵軍傷亡不到五之一成,這仗不能這麽打了。”


    “那你說怎麽打?”


    龐啟迴說:“將軍,打造大型攻城車推過去是最為穩妥的。攻城車車輪兩側打造護板,以保護推動攻城車直抵城牆,最大程度送更多軍卒上城頭壓著敵軍打!才有可能湊效。”


    “先不說大型攻城車打造耗時,單說攻城車抵近城牆過程當中,敵軍的重弩和投石車一起攻擊我軍攻城車,我軍能夠抵達城牆的攻城車能有幾座?若是敵軍以火彈,以浸油的重弩箭矢攻擊攻城車的話,成功機率能有幾成?”


    “那便動用騎兵披掛齊整,每馬馱一袋沙土填起馬道直接上牆。隻要填出一條馬道以供我軍戰馬直接上到牆頭,也可以一戰!”


    白猛看著四丈有餘的四溏關城牆深吸一口氣:“你說的輕巧!哪來這麽多麻袋?一旦往著一個地方堆填馬道,你是否想過敵軍的重弩和長弓全都朝著馬隊齊射,要死多少人才能堆出馬道上牆!”


    “挖過去吧。”


    白猛瞪著龐啟:“我們要避開護城河,要挖多深?一直挖到甕城以內?”


    龐啟看著氣急敗壞的白猛,不敢再說了。


    “收兵吧!援軍不至便先停戰吧。”


    看著白猛想通了,龐啟心下暗舒一口氣!真怕白猛迫於壓力硬著頭皮與大炎守軍死磕,真要那樣的話,再填幾千人命進去,恐怕也不會有多大戰果。


    洪昌眼看著大興軍卒退去,朝身邊的錢方平下令:“讓弟兄們守好,若是隻是收撿屍體,便由他們便是,一旦發現敵軍異動,擂鼓示警。”


    “是,將軍!”


    洪昌下了城樓,沿甕城石階到了城中,看著被砸塌的屋舍還冒著濃煙,上前拉了拉正指揮撲火的齊輝:“過來,我有事跟你商量。”


    齊輝跟在洪昌身後走到一邊,洪昌說:“你到軲轆山去走一趟,敵軍在攻城連連受挫,我擔心他們增兵到軲轆山,一旦軲轆山有失的話,於我軍來說實是不利。”


    “好,末將這就去。”


    洪昌捶了齊輝一下:“你我多少年的老兄弟了!”


    軲轆山,兩個峰口處的凹起,像極了車輪,是以取名軲轆山。才軲轆山的兩峰之間,寬約百丈的緩坡地帶有一條牛馬道可穿行經過,自四溏關被大炎奪取以後,齊輝發動了大量工匠和民壯在坡頂處就山取材建起了關隘,駐兵雖然不足千人,但年後不斷建起的一座兵營之後,已然能夠增兵至一千五百人。


    齊輝帶著五十人的小隊抵達軲轆山時,周衡正在山腰上喊著號子:“一二!一二!一二!”


    齊輝一行走近至高逾兩丈餘的城牆下時,一軍卒跑到齊輝馬前見禮:“卑下見過將軍!”


    “周衡帶人搬了幾架投石車到山腰?”


    “啟稟將軍,周將軍已帶人搬了三架投石車上去。”


    齊輝朝著山腰處看了好一陣後,下馬往著城牆上走去,不一會功夫,劉銳小跑著到了城牆上:“末將見過將軍。”


    齊輝指著在緩坡地帶紮營的大興軍問:“今日敵軍可有來攻?”


    “沒有,自從昨日攻了一輪之後,丟下兩百二十三具屍體退了下去。”


    “砍了多少大樹了?”


    “將軍,到現在砍了七百餘棵。”


    齊輝轉身看向城牆以內,民壯正在挖著深坑,十餘人一組在將一人合抱,兩丈餘長的大樹栽到挖好的深坑裏一邊填土,一邊有人抱著大石塊砸到坑中的大樹幹周邊卡緊。


    “交代夥房,把夥食辦好一些,這些民壯不能累垮了!多分出兩批人來,幹兩個時辰發後,要讓民壯和工匠休息。”


    “是,將軍。”


    “割的茅草要加快些,大樹樁立起之後,趕緊把橫擋綁紮上去,如果不下雨的話,盡可能把夯土的時間縮短一些,把趕製出來的投石多安置幾架到城牆上。”


    “是,將軍!等夯土城牆拓寬成型,末將便安排投石車上來。”


    齊輝看向兩側山上的投石車笑說:“你們還真是想得出來!敵軍隻要敢靠近上來,單是山腰上的投石車便能讓敵軍膽寒!”


    “終歸能夠架設投石車的地方太少了。要不然真想看看敵軍被砸得四下逃竄的樣子!”


    “注意不要讓敵軍摸到山上去。總之以守為主,不論敵軍如何激將,縱是敵軍潰敗也不要追擊,我軍現在需要的便是時間!待關隘都建成之後,敵軍要麽便是忍氣吞聲,默認七關之地歸入我大炎版圖,要麽便拿十倍百倍的人命來填!”


    “是,將軍!”


    “明日敵軍還會攻城,本將不便在此久留,記住!興許敵軍還會在軲轆山增兵,一旦你們抗敵不力,要及時向派人到四溏關來。也可以前往車轅山去請援。”


    月關鎮四溏關以南的車轅山,賀永站在山頂看著四千餘人如火如荼堆土夯實,不由感歎:“看吧,還是邊關痛快!眼看著一個關隘在眼皮底下一天一個樣在變化!”


    “將軍,要不是時間來不及,築個三千人的軍鎮所多好。”


    賀永笑說:“你小子想的倒是夠大!大將軍足足花了兩個多月時間,動了三千餘人才將兩裏餘的城牆築起兩丈,你倒好!還駐兵三千的軍鎮所,不過呢,等此次戰後,你小子可以在這,按你想法把軍鎮所給建好。”


    “真的?”


    “你可以去想,也可以去做,但得看錢糧是否足以支撐於你。”


    黃華笑著點了點頭。


    “走吧,安排好山峰上的兄弟守好山頭,別讓敵軍摸上來。”


    賀永帶著四個雲麾使部將下了山後,夜幕便籠罩了下來,賀永等人正在吃著晚飯,劉富全卻在帳中來迴亂轉!


    “去催糧草的人迴來沒有?”


    手下營將低頭迴說:“稟將軍,未曾迴來。”


    “這都是什麽事!沒有糧草打個什麽仗!”


    “將軍,該用飯了。”


    劉富全看著營將,急劇喘息數息之後:“去給本將端上來。”


    不一會後,親兵端著飯食進帳,劉富全看著木盤裏的一隻囫圇肥雞,吞咽了一口口水後問:“這雞哪來的?”


    “是,是從百姓家中買來的。”


    劉富全目光陰冷地看著親兵:“說實話!雞從哪裏來的?”


    “今日劉循將軍到村中去找了一些糧食,特意給將軍買來這隻雞。”


    “去把劉循叫來。”


    親兵將擺放著米飯、煮雞、雞湯的木盤放到一張小木桌上後匆匆跑了出去,盞茶時間過後,劉循跟在親後身後進了劉富全大帳,未等劉循開口,劉富全快步上前揪住劉循衣領:“你是想死嗎?在這節骨眼上還敢這麽做!”


    劉循任由劉富全提著自己衣領,低著頭不敢說話。


    劉富全推了劉循一把,劉循後退一大步站定。


    “抬起頭來看著我!”


    劉循抬起頭看著劉富全,眼神躲閃。


    “大將軍是你我族叔,大將軍嚴令不得任何人到村中行搶奪之舉!你這是當作耳邊風了是吧?你作為劉家子侄,帶頭違令搶奪百姓,大將軍就算砍了你,軍中所有人隻會拍手稱快!你個蠢貨!”


    “將軍,我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知道錯了就拿出銀子去償給百姓!戰事這般不利,如果你膽敢再給我惹事,大將軍不砍了,我先砍了你!”


    “是,將軍!”


    劉循正待轉身,劉富全低聲喝斥:“站住!不把話給你說透,可能你心中尚有不服,你搶奪百姓之舉,隻會讓百姓對我百鼎軍生出厭惡之心,若之後這些百姓紛紛跑到了大炎新築的關隘裏投了大炎,你知道是什麽罪嗎?戰事若是順利還罷,若一直處於劣勢的話,但凡有人將此事捅到京都,別說你我,就是大將軍都可能被連累!明白了嗎?”


    劉循聽了劉富全的話後,心中實是生起了濃濃的後怕,連連朝劉富全說:“將軍,我真沒有想到這麽多。”


    “下去吧,明日一早去把我吩咐你的事辦好!便說今日未曾帶了銀錢。”


    “是,將軍。”


    劉成武看過四份戰報,將戰報放到案桌之上起身,副將章滔說:“將軍,已經折損近八千人,此戰何以為繼?”


    劉成武緩步踱到窗前,看著花院當塘內的幾尾魚說:“章滔,你之所想,本將何嚐不知。如今糧草緊缺,還不知本將提請之一應糧草錢銀幾時能到,若是軍中無糧可用,生出大亂可就大大不妙了。”


    “將軍,八千男兒,單說撫恤銀錢,末將便想都不敢想!要是他日這些撫恤銀錢遲遲不能發放到戰死軍卒家中,以後怎麽帶兵?軍中將卒怎會拚死殺敵?”


    “軍中將卒、戰馬,運送的騾馬後軍,才四十日,消耗糧草二十萬石!敵軍又哪來這麽多糧草?我們的百姓為他們收集守城一應物資,且搬運上城頭,民怨日積月累之下,且再堅持一些時日吧。”


    “將軍,至多再有一兩日,我軍派出的探子便能探聽到敵軍的一些情況。”


    劉成武點了點頭:“讓各部人馬先行休整一兩日,如此大的傷亡,若是繼續攻城的話,於軍心不利。”


    “是,將軍。末將一會便派出令兵傳令各部。”


    “章滔,你說我們有可能攻破敵軍城防嗎?”


    章滔思慮再三不敢言,劉成武轉迴身麵對章滔:“你我多少年的老兄弟了,有什麽說什麽。”


    “將軍,年前我軍有意讓蘇啟挺進,縱是紅陵給大炎占去也在所不惜,無非是想讓大炎進駐重兵於紅陵半路之地,從而撕開大炎其他地方的防線,可蘇啟此人雖是年輕,卻並未貪功冒進,兩三月時間步步為營之下,將七關城防加高加固,我軍若不付出重大傷亡,恐難以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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