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十,這玉蘅將軍新婚不過兩月餘,北境忽然傳來緊急軍情,道狄榮和更北邊的赤炎氏勾結,集結三十萬大軍直壓我雁北城。張君玉勉力抵抗,然敵我數量懸殊,戰事吃緊,雁北岌岌可危,遂請求朝廷增援。


    勤政殿內。


    盛元帝看著八百裏加急的戰報頭暈了一瞬。狄榮和赤炎氏向來不睦,如今竟然會勾結到一起!三十萬大軍呐,雁北如今隻有區區十萬駐軍,三倍之數,張君玉如何抵抗?


    “李大人,如今何處可調兵增援?”盛元帝問的正是兵部尚書李先。


    李先忙出列道:“啟稟陛下,距離雁北最近的幽州駐軍和胥州駐軍可以整合約六萬兵力,此外西境如今太平無事,可使楊將軍派兵八萬增援。”


    眾人一聽,十四萬加原來的北境十萬,總共二十四萬,算下來人數上仍是不占上風,且北方以遊牧為生,馬匹無數,騎兵實力十分強悍,此仗定然艱難。


    盛元帝看著下首麵色各異的眾人,眉目沉沉,道:“張君玉身為副將恐不足以指揮這二十多萬人,還有何人可掛帥?”


    “這…….”下方無論文臣武官都唯唯諾諾,不敢開口。


    要整合幾方兵馬,若非大將無法服眾,本已人數劣勢,心若不齊,更是難打。故而眾人皆麵麵相覷。


    他們自是看的明白上頭那位的心思。隻是此戰事,若非常年駐守北境的玉蘅將軍出馬,誰人又有把握?


    兵部尚書李先思索了一番道:“陛下,西境楊將軍或可擔此重任…….”


    盛元帝皺了皺眉,沒吭聲。


    右丞華書瀾見狀忙出列道:“陛下,楊將軍鎮守西境一日不得分身,雖說西境如今無事,難保他們不會乘人之危。且狄榮和赤炎氏驍勇善戰,楊將軍對戰騎兵經驗並不多,恐難以少勝多!”


    更重要的是,江明安在北境積威甚重,西境楊天佑將軍雖與江明安平級,他去了卻未必能快速收服北境軍。但這話他沒法對皇帝講。


    “華丞相這是漲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李先道:“我楊天佑上將軍,駐守西境十餘年,屢立奇功,使西境鳳奚和大俞皆安分守己,如何還收不得這小小的狄榮和赤炎氏?!”


    華書瀾道:“此一時彼一時,古人有雲,因地製宜,因人製宜,北境和西境的戰情豈能一概而論?”


    盛元帝沉聲道:“那依愛卿所言,當派何人領兵?”


    華書瀾雖是個朝堂老油子,到底有幾分文人的風骨在,也顧不上權衡,道:“微臣以為,如今虎符既已找迴,當派玉蘅將軍返迴北境主持大局…….”


    一時鴉雀無聲。


    盛元帝的心情顯然不太好,默了半晌才罵道:“爾等其餘人,朝廷都是養著吃幹飯的嗎?明安剛剛新婚就要派他領兵,倒顯得朕苛待了功臣!”


    “陛下恕罪!”一眾大臣無辜被斥,齊齊跪伏。


    “謝琮,你呢?”盛元帝將眼光投向了自己的大兒子。他這個兒子倒有些領兵之才,且身為皇子身份貴重,收服那幾方人馬天然便有威懾力。


    謝琮如今是京畿三大營之一神樞營的總軍,手下統領六萬人保護皇城安危。此前他隻作為副將參加過大小戰役,如今要他作為主帥統領北境戰事,心裏也直打鼓。且一旦長時間離了京,這神樞營就怕大權旁落……..


    “這……父皇…….兒臣…..”謝琮一腦門汗,事關一國安危,他豈能兒戲?


    隻是看著盛元帝臉色青黑,隻好咬咬牙,硬著頭皮拜道:“父皇,兒臣願領兵!”


    盛元帝聞言麵色緩和了些,“好,不愧是朕的好兒子!你迴去準備下,三日後你且點上神樞營一萬精銳趕赴雁北。”


    到底心疼兒子,這下有二十五萬軍了。


    又對李先道:“西境,幽州和胥州的援兵由李大人緊急調派。七日之內必須到達雁北!”


    “是!父皇!”


    “是,陛下!”


    兩人齊齊應和。


    華書瀾和下麵人對視了一眼,心裏默默歎了口氣。


    郡主府內。


    薑玉煙也聽聞了此事。她有意無意瞄上江明安一眼,隻見他神色如常,午膳後還饒有興致地邀她手談一局。


    但薑玉煙很快就發現不對勁了。


    主帥善謀,江明安棋藝高超,相比之下,她就是個臭棋簍子,但他此次居然屢屢失誤。顯然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麵。


    薑玉煙歎口氣。


    自古以來,身為一國將領,未必會忠君,但保衛疆土,護衛百姓是他們刻入骨髓的使命。恐怕江明安也對此次謝琮掛帥心有所慮吧……..


    “夫君可是憂心戰事?”薑玉煙見他久久不落子,似已神遊天外,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陛下忌憚我江家,即便我有心,又有何用?”江明安將手中的黑子擲迴棋盒內。“多思不過徒增煩惱……”


    薑玉煙垂眸,帝王和將帥之間,既有依賴又有提防,自古君臣相和的甚少。有多少將軍最後能夠解甲歸田安度晚年?十之一二罷了!


    若江明安是個普通人,他大可撂了攤子,做個富貴閑人,至少性命無憂。可他心中仍有身為將軍的氣節,將軍的責任。但凡一息尚存,就要為大月江山拋頭顱灑熱血。


    薑玉煙忽然就煩透了那盛元帝,真是個遜人!又為了江明安隱隱心疼,她的將軍呀,真是戳她心窩……


    第二日一早。


    薑玉煙誰人也沒知會,隻帶了小五自己入了宮。


    盛元帝見她一人前來,本十分高興。誰知她一開口就是為了江明安的事情而來,頓時臉色垮了下來。


    “是江明安讓你來與朕說項?”


    “陛下勿怪,”薑玉煙柔聲道:“明安並不知此事。是我自己想來見陛下。”


    盛元帝聽了這話臉色方緩和了些。


    薑玉煙道:“我曾聽聞,當年那位京城聞名的薑夫人在未央宮有過一句話,叫做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雖身為一介弱女子,也知此次戰事非同小可。


    大殿下雖英明神武,但我夫君對北境更為熟悉,若能讓他幫襯上殿下一二,為大月效犬馬之勞,也是我闔府的榮耀。”


    盛元帝語氣低沉,“郡主竟舍得自己的新婚夫君?”


    薑玉煙抬眸看了皇帝一眼,堅定道:“我舍得,陛下。他身為將軍,這是他應有的責任。”


    禦書房裏沉默了一瞬。


    薑玉煙給自己打了個氣,覺得應該再給皇帝下一劑猛藥了。


    “陛下,鎮國將軍府老將軍和夫人皆已年邁,如今不過安享晚年罷了,他們不會出京。若陛下仍不放心,再加上一個我如何?想必陛下也曾聽聞,玉蘅將軍對我有多喜愛。隻要我們在京,明安必定對陛下和大月忠心耿耿,死而後已。”薑玉煙盈盈跪拜,鄭重道。


    這話說得大膽,基本就等於,你可以我們一家為人質,他就算手握重兵,也不敢造次。


    盛元帝久久凝視著麵前這個女子,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她了。一時不知是惆悵還是什麽,冷聲道:“郡主是仗著朕寵你什麽都敢說!”


    複又低聲道:“朕豈會動你?”語氣竟有蕭瑟之意,彷如秋暮之黃葉零落。


    薑玉煙頭皮發麻,也不知說動了沒有。


    “明安算來也是我的內侄,我們本是一家,豈有不放心的。隻是朕憐他新婚罷了!”


    盛元帝語氣淡淡,此刻卻並沒有多少不快。


    薑玉煙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情緒變化,道:“陛下仁慈!臣婦一家多謝陛下抬愛,但雁北之事不容有失,否則不消一月,狄榮便能打到上京城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屆時我等皆為刀俎下之魚肉,還望陛下三思,允準明安返迴北境!”


    盛元帝默了片刻,盯著她的腦漩沉吟道:“朕竟不知郡主有如此見識和胸襟,倒確實有些像那薑氏……”


    “陛下過譽了!我豈能比擬那薑夫人!”薑玉煙聞言心中一抖,謙虛道。


    禦書房裏又安靜了會兒。最後盛元帝疲憊地捏捏眉心,“郡主先迴去吧,朕自有主張。”


    薑玉煙還欲再言,就見禦前李公公和她不斷地使眼色。


    薑玉煙隻好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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