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上的五條悟瞥了一眼一直盯著他的老夫人,小心翼翼的捏住了藏在袖口中的咒符。


    【一群傻蛋。】


    【罵我?你完了。】


    【你一周拉不出屎。】


    【硝子,女孩子怎麽能說這麽粗俗的話。】


    看到自家兄長的眼神,硝子從善如流的改變了措辭。


    【你一周拉不出粑粑。】


    夏油傑瞥了一眼蹙眉但仍然勉強接受了的琉璃,隻覺得理解不了妹控。


    【……這算是變文明了嗎?】


    “請高專人士的代表出席為五條家家主送上祝福,”站在五條悟下手的司儀茫然的看著流程卡上雞扒一樣的字體,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麵色陰沉的老夫人,“呃……請?”嗎?


    這不太像之前應有的流程啊?


    看清楚司儀卡片上古怪的內容,老夫人臉色難看的看了一眼神色自然、矜持優雅的五條悟,擺了擺手,示意司儀繼續念。


    不過是家主作為孩子的任性而已。


    “好的,請高專代表人‘四人家族’?的另三位家主上前。”


    這寫的啥啊!


    司儀欲哭無淚的念完這亂七八糟的字體,慌亂的整理好嚴肅的表情等在一旁。


    台下的三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嫌棄了一秒五條悟的起名廢。


    夏油傑冷靜的在三人中第一個出席,他動作規矩的上台,帶著溫和柔軟的笑意對著五條悟躬身,送上了祝福:“願神子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自由暢快之地。”


    【記得給我還禮。】


    硝子緊跟在夏油傑身後,莊重優雅的對著坐著的五條悟行禮,聲音清亮明朗:“願神子所行之路皆光明坦途。”


    【給我還禮。】


    琉璃在禦三家一眾不爽的視線下麵無表情的上台,絲毫未受到老夫人殺人目光的影響:“願神子所想所言皆如所願。”


    【還禮。】


    五條悟嘴角抽了抽,瞪了一眼吃不得一點虧的三人組,重新恢複莊嚴的模樣。


    “他們怎能說出這般淺薄的祝詞!”站在五條悟身邊的老夫人皺起眉,看著那個撕毀契約的低賤之人走下台階,隻覺得心中煩躁,“身為下級平民,竟敢如此小瞧禦三家……”


    仗著和家主的同窗情誼,區區平民在如此莊嚴隆重場合中招搖過市不說,還敢在眾人都在恭賀五條悟繼任家主、誇讚五條家即將繁榮昌盛之時,將五條悟神子的身份單獨摘出來!


    五條悟聽著身旁人的指責,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他們可不是禦三家的從屬。”


    倒不如說,這三個猖狂的家夥能把“神子”這個詞說出來,已經很給麵子了。因為在他們眼中,這場繁雜隆重的典禮不是五條家家主的繼任儀式,而是珍視好友的成年禮。


    “家主,您怎能這麽維護這群外人!”


    “到底誰是家主?”


    五條悟瞥了一眼啞然的老夫人,冷冷地收迴了帶著警告的視線,重新把注意力轉移到了下台後又開始不動聲色作亂的三人身上。


    哦哦!這次出手的是琉璃!


    直接打到膝彎裏了!豁,這人對著守衛跪下了!


    踹得好啊傑!


    五條悟強壓下嘴角的笑意,保持著冷淡威嚴的模樣,繼續在主位上煎熬著。


    和不得不忍耐的五條悟不同,確認又一個不起眼的小危機解除後,遮著容貌的三人拍了拍衣袖,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就這麽優雅的迴到了嚴肅的人群當中。


    “還剩幾個?”硝子沒骨頭的試圖掛到琉璃身上,不滿的小聲嘟囔,“我餓了。”


    夏油傑拽住站的歪七扭八的硝子,小聲提醒:“站好,剛剛動靜太大,有人注意到我們了。”


    “這是你的錯,傑,”琉璃錯開半個身位,用肩膀給懶散的硝子當了支架,聲音清淺,“踹的動作太大了。”


    那人咚的一下就跪了,把守衛都嚇了一跳。


    “那也不能……”


    突然,夏油傑不再言語,三人幾乎同步的轉頭,看向了從身後靠近他們的一個白衣侍從。


    正想出聲的侍從一愣,下意識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


    他發出聲音了嗎?沒有啊!


    五條家的侍從可都是受過嚴格訓練,不允許走路有聲的!


    抬頭看向遮著臉龐隻露出眼睛的三人,侍從打了個寒顫,覺得自己好似被野獸盯上一般。


    “那個……家主大人說,要將三位貴客帶迴房間用餐……”


    夏油傑一愣,收迴了帶著殺氣的目光,好奇的詢問:“帶迴?是說悟的房間嗎?”


    “這個好像是悟的貼身侍從,”琉璃眯起眼睛,確認了一下這個看著有些眼熟的侍從,點了點頭,“走吧。”


    硝子迴頭看了一眼從主位起身的五條悟,確認他背在身後的手指勾了一下後,了然的跟在了琉璃身後:“走走走,吃飯!”


    但沒走多遠,三人就被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攔住了去路。


    “家主……前任家主大人,”琉璃伸手將兩個人護在身後,看著麵前的老夫人,淡漠的問,“有什麽事嗎?”


    老夫人看著麵前連基礎的下級禮都不再行的青年,不悅地皺眉:“我來看看你這個低賤之人打算去哪。”


    “低賤之人?”夏油傑眉頭一揚,將琉璃攔在身前的手按了下來,措辭優雅的詢問,“請問我們家琉璃是做了什麽,要被您這般評價呢?”


    硝子眼珠一轉,立馬就跟上了夏油傑的思路:“難道是因為他被現任家主當作了貴客?”


    “或者是因為達成了震撼咒術界的研究?”


    “怎麽能這麽說呢?那研究不是禦三家發揚光大的嗎?”


    “是了,畢竟真正的研究人被‘保護’了起來,什麽信息都沒有透露出去呢。”


    “原來‘抹去匠人名號’是種保護手段啊,倒是我見識淺薄了。”


    琉璃饒有興致的聽著兩邊的一唱一和,看著麵色越發陰沉的老夫人,隨意的補上了最後一刀:“沒事,不過些隨手做的小玩具而已。”


    無第二人可以製作的詛咒咒符、在黑市中賣出高價的咒具、被譽為跨時代存在的咒力電源……所有出自琉璃之手、卻被抹去製作者、有價無市的限量咒力道具,都被禦三家冠上了自己的名號。


    這兼具榮耀和暴利的交易讓禦三家為之欣喜,也為之驕傲。


    可這一切都在昨天突兀的化為了烏有!失去琉璃的作品,他們費盡心機打造的市場即將進入崩盤,禦三家持續了數年的“咒術皇族”名號會在失去琉璃的作品後走向落寞。


    幸運的是,知曉這一事實的隻有禦三家家主和那個蠱惑新任家主撕毀契約的螻蟻交易人,在如日中天的現狀走入下坡路之前,他們還有機會挽迴。


    但這兩個混賬小鬼就這麽輕易的掀開了掩蓋一切的遮羞布!


    還有這個不識抬舉的低賤醫師!


    他怎麽敢這般詆毀禦三家!


    老夫人暴怒的上前一步,正要說話,卻突然察覺到了麵前三人同步抬起的視線。


    “奶奶,”不知何時站在老夫人身後的五條悟沉靜的看著那個被氣得發抖的老人,溫和地問,“您在這裏做什麽呢?”


    聽到這年輕的聲音,老夫人鼓動跳躍的血液瞬間涼了下來,她閉了閉眼睛,禮數周全的對身後的五條悟行禮:“……家主大人。”


    儀式已經結束,五條悟成為五條家話事人的地位已經徹底穩固,她理當尊重家主的決斷。


    離開禮堂範圍的五條悟已經恢複了原有的視野,他打量了一下帶著麵簾的三人,話語卻仍是對老夫人說的:“我要和我的朋友們去慶祝了,您還有什麽事嗎?”


    這個麵簾好簡陋,跟個加長口罩似的,好醜。


    “……沒有了,”老夫人平複下唿吸,最後看了一眼古井無波的琉璃,轉身離開了迴廊,“你最好做好了被束縛反噬的準備。”


    五條悟隨意的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侍從,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等到走廊上隻剩下四人的身影後,五條悟清冷的眉眼一彎,直接就撲到了三人身上:“啊啊!終於結束了!累壞我了!”


    “悟很棒的,”夏油傑好笑的拍著五條悟的脊背,側頭讓了讓那繁雜的頭飾,“先去換衣服吧你?”


    硝子嫌棄的別開腦袋,戳了戳那個帶著藍色空心圓的耳朵:“紮人,快閃開!”


    被卡在中間埋進了五條悟胸口的琉璃連話都說不出來,隻能摸索著扯住身旁兩人的手發出求救信號。


    這個沒分寸的笨蛋!


    “剛剛說的束縛反噬是什麽意思?”夏油傑把五條悟推開,將琉璃拉到自己懷中,指揮著新任家主帶路去吃飯,“之前不是說契約撕毀了嗎?”


    他們雖然在來之前已經在手機上了解到事情的始末,但太細枝末節的事情五條悟和琉璃也沒說,所以夏油傑並不知曉琉璃身上還有個和高層定下的束縛。


    聽到這話,五條悟立馬精神了,他扯著硝子半控訴半認真的解釋了一下束縛的內容,不出意料地看到傑和硝子的臉色同時陰沉了下來。


    哼哼!琉璃就該被教訓一下!


    “那你還定下那種危險的計劃??”


    按照他們昨晚商量的方案,在咒術界這邊察覺到琉璃恢複少年形態以後,禦三家會因為撕毀契約而覺得錯失寶物,可能會采取很多非常手段,來試圖重新掌控這個異常的術師。


    但他們舉刀麵向高專的行動,會因夏油傑和五條悟兩名特級術師的存在遭受阻礙,甚至還會因為收到消息的外界詛咒師的侵害,而被迫站到高專這邊,保護變成“香餑餑”的琉璃和硝子。


    無論如何,家入琉璃仍然隸屬於高專,疑似“時間逆流”的能力絕不能被外界得到。


    但如果高層那邊的束縛仍然在,這個冒險放出的假消息反而可能會使得那群爛橘子背刺,轉而要求琉璃繼續透支自身,實現他們“長生”或者“還童”的願景。


    這樣的舉動是不是太過冒險了?


    琉璃瞥了一眼滿臉都寫著“不能就我一個人生氣”的五條悟,隨意的擺擺手,示意他們別這麽激動,他早就把這一環考慮到了計劃當中。


    “他們知道我不具備那種能力。”


    那群享受過“極之番·瑞雪”延緩衰老的高層們,比看重實際利益的禦三家更清楚琉璃術式的局限性。他們早就要挾過琉璃做出了不少嚐試,也已經驗證過他無法迴溯時間的事實。


    這個術式的假消息甚至會讓高層站在和禦三家的對立麵,因為不知曉琉璃無法迴溯時間的禦三家會認為:總監部的人對琉璃的術式進行了隱瞞。


    而佐證這一點的,就是有關家入琉璃的信息一直都處在被封鎖的狀態中。


    “重要的是禦三家的態度,”硝子迅速明白了過來,垂眸掩下了對高層的厭煩,“這群人很可能會因為悟的威脅失去分寸,做出一些過激舉動。”


    能延緩衰老速度的術式本就足夠非常,如若在琉璃恢複自由時,突然出現了他擁有近似“迴溯時間”的能力,禦三家反而因被欺騙的憤怒而無法辨明消息的真假。


    他們需要的就是這種失態。


    “不用擔心,傑。”琉璃目不斜視的揉了揉夏油傑的腦袋,“那群爛木頭說不定還會幫我們一把。”


    撕毀契約對禦三家是個噩耗,對高層也是。


    那群身居高位的老者們早就過了身負野心的年紀,他們貪婪而膽小,會因為琉璃突然的反抗感到恐慌。


    麵對不久以後假消息漫天飛的風暴時,那群爛木頭反而會放鬆下來。比起拿早知真假情報去要挾琉璃,他們更樂意支持那群在外的詛咒師去謀害琉璃。


    不可掌控之物不敢求,但若此物不歸我所有,亦不可歸他人所有。


    這是那群爛木頭的慣性思維。


    “別把我當小孩子,”夏油傑拿下琉璃的手,勉強接受了琉璃的說法,他無奈的把淩亂的劉海重新打理好,“也就兩個月了。”


    五條悟眨眨眼睛,毫不客氣的吐槽:“那現在不就還是孩子嗎?”


    “說得好。”


    “說得好。”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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