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渙奔其機,悔亡。


    機,木也,本義是一種樹木,即榿木,後引申為幾案、小桌子。至於機器、機關、機靈、機會等等,都是後來的引申義。


    在大洪水來臨,人們四散奔逃不及的時候,趕緊找到一棵大樹爬上去,摟著樹枝死死不放手,然後死裏逃生。


    在人心渙散的大危機麵前,我們要找到足可依靠的那張小桌子,想辦法聚攏人心,悔無。


    雍正帝剛剛即位的時候,地位並不穩固,人心思變。他的兄弟們並不甘心失敗,所以鬥爭還在繼續。危機當前,雍正帝找到了哪些依靠,使用了哪些手段來一步步消除威脅,鞏固皇權呢?


    他的第一步,是任命胤禩、胤祥、馬齊和隆科多等人為總理事務王大臣,協助處理朝政事務。四位大臣中,有三位是雍正帝的人。胤禩被安排進來,並被加封為和碩廉親王,負責工部事務兼理藩院尚書,這不過是雍正帝的穩定人心之舉。


    接下來,他開始分化胤禩集團,將十三皇弟胤禵從西北召迴,加封為郡王後軟禁在湯泉為康熙守陵,又將九皇弟胤禟發遣青海西大通。十皇弟胤?則護送在京圓寂的哲布尊丹巴活佛龕座去往喀爾喀蒙古。


    雍正帝陸續遣散胤禩集團成員,開始敲山震虎打壓胤禩。公元1723年9月,他因更衣室油漆味太大為由,命主管工部事務的胤禩與工部侍郎、郎中在太廟前跪了一天一夜。傷害性不小,侮辱性更大。


    第二年,雍正帝以“肆行悖亂,幹犯法紀”為由,將胤禩、胤禟削其宗籍並軟禁起來,分別改名為“阿其那”和“塞思黑”,中文意思大致是豬和狗。兩年後,兩人被處死。


    雍正帝的三哥胤祉和十二子胤祹也被革去爵位。


    整垮胤禩集團後,雍正帝上屋抽梯,過河拆橋,開始著手對付年羹堯和隆科多。


    雍正帝登基之初,最靠得住的幾案和小凳子有三張,分別是十三皇弟胤祥,年羹堯和隆科多。


    但有些幾案靠久了,案足難免受到磨損,變得東倒西歪靠不住。


    雍正帝詔令胤禵還朝後,川陝總督年羹堯負責掌管西北軍政,不久加封太保,晉封三等公。他的妹妹被冊封為貴妃,在宮中地位僅次於皇後;他的年希堯被重新起用為代理廣東巡撫,他那年已八旬的老爹年遐齡也獲封尚書榮譽頭銜,榮寵一時無倆。


    青海的蒙古和碩特部在西北邊境蠢蠢欲動,雍正帝打一仗以安定邊疆。年羹堯受命總督川、陝、甘、雲四省一切事務,並且掌握了西安八旗駐防軍的指揮權。年羹堯不負所托,擊敗蒙古和碩特部,平定青海。雍正帝大喜,加封年羹堯為一等公。


    隨著雍正帝越來越器重年羹堯,他與吏部尚書隆科多和怡親王允祥之間的關係開始惡化。為避雍正帝諱,十三皇弟胤祥已改名允祥。


    雍正帝曾試圖調和三人之間的矛盾,年羹堯對此態度冷淡。再加上他愛慕虛榮,貪汙受賄,君臣關係漸漸產生裂縫。


    平定青海之亂後不久,年羹堯入朝覲見,匯報西北軍情。雍正帝高度重視,專門著禮部擬定議程。年羹堯迴京途中,沿途墊道疊橋,鋪麵俱令關閉,陝西巡撫範時捷、直隸巡撫李維鈞跪地迎送,他進京時,一眾王公大臣在廣寧門外跪迎。


    但年羹堯不僅對百官傲慢無禮,在覲見雍正帝時竟然也岔腿而坐,毫無禮貌。他在京城一個月時間,公然插手各項政務,四處宣揚自己的功績,就連家仆也仗著他的權勢作威作福。


    這顯然犯了大忌。


    自此雍正帝對他的恩寵日減,其爵位一降再降,直至被革去全部官爵。公元1725年,年羹堯被緝拿進京,關入刑部大牢,家產被抄沒。


    這一年,他的妹妹年貴妃突然病死,雪上加霜。議政王大臣、刑部奏上年羹堯大罪九十二條,判處死刑。雍正帝念及年羹堯平定青海之功,賜其獄中自盡。


    小舅子年羹堯被幹掉了,國舅爺隆科多也未能幸免。


    隆科多因擁戴有功,承襲一等公爵,加授吏部尚書,不久又與年羹堯一起被加封為太保,賜雙眼花翎、四團龍補服、黃帶、紫轡。


    按照清製,清朝官帽上有頂珠,頂珠下有翎管,翎管中插翎枝。


    頂珠的品秩劃分為:一品為紅寶石,二品為珊瑚,三品為藍寶石,四品用青金石,五品用水晶,六品用硨磲,七品為素金,八品為陰紋縷花金,九品為陽紋鏤花金。無頂珠者無官品。


    翎管的品質為玉或翡翠。翎枝則分藍翎和花翎兩種,其中藍翎為鶡羽,花翎為孔雀羽。


    藍翎無眼,常賜予在皇宮和王府當差的六品以下侍衛配戴,也可以賜予有軍功的低級軍官。鶡鳥生性好勇鬥狠,武士冠上鶡翎以示英勇。


    花翎又分單眼,雙眼,三眼。所謂眼,意指孔雀羽毛上眼狀的圓,一個圓算一眼。


    花翎在清朝是一種辨等級、昭品秩的標誌,使用極為嚴格,不能僭越妄戴,又不能隨意不戴。其中以三眼最為尊貴,滿清皇室成員中爵位低於親王、郡王、貝勒的貝子和駙馬爺才有資格享戴三眼花翎,到清末時期,這個規定有所放寬;宗室、藩部中被封為鎮國公、輔國公的親貴以及和碩駙馬爺,則有資格享戴二眼花翎。


    補服是清代主要的官服,分為方補和圓補兩種,其中圓補用於皇族,方補用於百官。補子也是區分官職品級的主要標誌,圓形補子中。皇子的龍褂為石青色,繡五爪正麵金龍四團,前後兩肩各一團,間以五彩雲紋;親王繡五爪龍四團,前後為正龍,兩肩為行龍。郡王繡行龍四團,同樣為前後兩肩各一。貝勒、貝子隻有資格繡四爪行蟒二團。


    這意味著隆科多和年羹堯至少享有郡王待遇。


    雍正帝對隆科多的恩寵甚至還要超過年羹堯,稱其為舅舅,而不直唿其名。


    在他登基之初,清廷遴選官吏時,隆科多可以不經奏請而任意挑選,被稱為“佟選”。


    然而,隆科多也恃寵而驕,飄了。


    在處置八阿哥允禩的問題上,他居然與雍正帝發生嚴重分歧。沒辦法,他也是允禩的舅舅啊。問題是這時候他講親情,就是不講政治。


    於是,隆科多也漸漸失寵。他當年與年羹堯等人結黨營私、貪汙受賄的事情被扒了出來。而那個因“維民所止”被族誅的查嗣庭,恰好是隆科多推薦的。雍正帝以此質問隆科多,他又不老老實實認錯。


    公元1727年,雍正帝以隆科多結黨營私、私藏玉牒為由,定其四十一條大罪,將其逮捕、抄家後永遠禁錮,翌年死於禁所。


    雍正帝登基時的三大幾案,最後隻剩下允祥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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