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顛頤,拂經於丘。頤征,兇。


    頤養他人,太過違背常理。為了生計而去搶劫,兇險。


    什麽是顛頤?什麽又是拂經?


    如果不弄清楚這兩個詞,就看不懂頤卦六二爻。


    顛的本義是頭頂,後引申出上下倒置和仆倒的意思。這兩個字義都很古老。


    《詩經·齊風·東方未明》雲:東方未明,顛倒衣裳。顛之倒之,自公召之。天還沒有亮,但是公公召喚得急,匆匆忙忙中錯把上衣當成了下裳,穿顛倒了。


    《詩經·大雅·蕩》雲:文王曰諮,諮女殷商。人亦有言,顛沛之揭。周文王迴顧殷商亡國的原因,指出大樹被連根拔起,枝葉雖然暫時還在,但已離枯死不遠了。顛字在這裏,是仆倒、倒下的意思。


    頤卦的卦辭,是要我們自食其力,自力更生,因此“顛頤”可以理解為不頤養自己,而頤養他人,搞顛倒了。


    拂有擦拭、違背的意思,所以拂經一般可以理解為違背常理。


    那麽,拂經於丘是什麽意思呢?


    我們可以把“丘”理解為大、長。如《漢書·楚元王傳》雲:時時與賓客過其丘嫂食。意思是劉邦微賤時,經常帶著客人一起到大嫂家吃飯。


    顛頤,拂經於丘。就是說我們頤養他人,在特定條件下過於違背常理了。我們頤養自己已經很困難,還要去頤養他人,為生計所迫隻能去搶劫,當然兇險。


    現在,讓我們迴到隋朝。


    隋文帝崩得很蹊蹺。


    在他和孤獨皇後死之前,大隋朝的太子換人了,從大兒子楊勇換成了二兒子楊廣。


    楊堅還是北周隋王的時候,楊勇(567年—604年)已就被立為世子,拜大將軍、左司衛,後來進位上柱國、大司馬,並領內史禦正,負責宮城禁衛事宜。


    內史禦正這個職位相當關鍵。在楊堅篡周建隋的時候,楊勇一定起到過很重要的作用。


    楊堅登基以後,楊勇立刻被立為太子,有權參與決斷軍政大事。


    據說楊勇容貌俊美,這顯然是遺傳自母親的優秀基因,而且他生性好學,個性寬厚溫和。無論怎麽看,似乎都應該是楊勇(567年—604年)繼承大統。


    但他很快惹惱了父皇。


    被立為太子那一年的冬至時分,百官前來朝見楊勇,楊勇接受了他們的祝賀。這惹了大禍,因為在隋文帝那裏,有資格逾越禮製的人隻有一個,就是獨孤皇後。但楊勇隻是獨孤皇後的兒子而已。


    隋文帝問臣子:這是哪種禮節?


    負責朝廷宗廟禮儀的太常少卿辛亶迴答:東宮隻能用賀,不能用朝見。


    從此,隋文帝對楊勇的寵愛日減,而懷疑之心日增。


    還被蒙在鼓裏的楊勇,很快又惹惱了母後。


    楊勇奢侈而好色,府中多侍妾珍寶。其中有位雲昭訓容顏絕美,生有三子,其待遇與正室一般無二。正妻元妃因不得寵而憂憤至死,楊勇也不見如何難過,還很快讓雲昭訓執掌太子東宮。


    這讓又節儉又善妒的獨孤皇後非常看不慣。


    楊勇眼看就要大禍臨頭,他的好弟弟晉王楊廣順勢又拱了一把火。


    楊廣(569年-618年4月)顯然比他哥哥聰明得多。據史載,他同樣相貌英俊,文采風流。但他看起來又節約又專一,隻守著一個老婆蕭氏過日子,這讓隋文帝夫婦看在眼裏,中意在心裏。


    而且楊廣還很仁孝。


    有一次他觀看田獵,突然下起大雨,侍從拿出雨衣請他穿上。楊廣拒絕了,他說:你們都淋著雨,我怎麽能一個人穿呢?


    每次進宮看望父母,他也總是一副難舍難分的孺子模樣,時不時還暗示太子楊勇要害他。


    就這樣,公元600年10月,隋文帝終於下決心廢楊勇為庶人,立楊廣為太子。


    兩年後,獨孤皇後死了。隋文帝終於獲得了左摟右抱、寵幸後宮的自由。據說中有容華夫人蔡氏姿容婉麗、儀態大方,又有宣華夫人陳氏身份大不一般,是南陳後主同父異母的妹妹,兩人都深得皇帝寵愛。


    但無論兩位美人如何溫婉體貼,終究解不了隋文帝的相思之苦。他的身體一天比一天更壞,終於臥病在床。


    公元604年,楊堅病臥仁壽宮,尚書左仆射楊素、兵部尚書柳述、黃門侍郎元岩等入宮侍疾。


    此後的故事變得詭異起來。


    考慮到楊堅不久於世,楊廣於是親手寫了一封信給楊素,詢問要做哪些預備措施,楊素一一迴複。但詭異的是,傳信宮人誤把迴信送給了隋文帝,隋文帝大為憤怒。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宣華夫人來到隋文帝寢宮,神色古怪。隋文帝詢問怎麽迴事,宣華夫人流淚答道:太子無禮!


    楊堅出離憤怒,捶著床大叫道:這個畜生,怎麽可以把國家大事交給他,獨孤氏誤我啊!


    他馬上叫來柳述和元岩,說:召見我的兒子!


    柳述等人以為是要喊楊廣過來,楊堅補充道:是楊勇。


    隻可惜,除了柳述二人,侍疾的還有一個楊素。他是楊廣的人。


    楊素雖然也姓楊,但和隋文帝楊堅沒有親戚關係。他的地位是自己一刀一槍紮紮實實殺出來的。隻憑南下攻略南陳一戰,楊素便因戰功封爵越國公,食邑三千戶,賜帛一萬段、粟一萬石及金寶無數。


    大隋建立後,楊素廣置地產,長安、洛陽到處都有他的宅子。這些宅子裏居住著上千女眷,各個錦衣玉食地養著。要知道,隋文帝都沒這樣的待遇啊。不僅如此,在國內各大城市,楊素開的旅店、購置的田地和房子比比皆是,數以千百來計算。


    然而,如果楊勇上台,這潑天的榮華富貴將頃刻化為烏有。


    就在柳元二人起草詔書的時候,楊素悄悄把這事告訴了楊廣。楊廣迅速調集兵馬,矯文帝詔逮捕了兩人,並調運東宮將士守衛仁壽宮,宮門禁止閑雜人等出入。


    與此同時,右庶子張衡奉命進入仁壽宮侍候楊堅,而其他一任無關人等統統被趕走。


    張衡在仁壽宮裏究竟幹了些什麽,誰都不知道。據《大業略記》記載,他把隋文帝毒死了。還有一種說法是,隋文帝被張衡血濺屏風。


    總之,隋文帝很快就崩了。楊廣登基即位,是為隋煬帝。他當上皇帝後,很快把自己的兄弟、侄子幾乎全部殺光光。


    另一邊,張衡卻步步高升,很快官至禦史大夫。但這種得位不正的榮耀,注定會有反噬。公元612年,張衡的小妾誣告他心懷怨恨,誹謗朝政,隋煬帝賜他在家中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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