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明、章二帝在政治、經濟上跟隨光武帝的方略,止戈息兵,修政濟民,經營西域,交通外邦,使得天下安平,百姓殷富,在文化上也取得了影響至今的重大成果:佛學東傳,元宵佳節成為中國傳統節日;章草現世,舞獅表演成為世界文化遺產。赫赫盛漢,四夷賓服,史稱明章之治,是為《易經》六十四卦的第十七卦,隨卦。


    《說文》曰:“隨,從也。”隨的本義,是跟從,後慢慢引申出沿著、順從、放任等含義。豫卦後麵為什麽跟著一個隨卦呢?很簡單,你為人們帶來了快樂,肯定就有人跟隨著你。


    《象》曰:澤中有雷,隨;君子以向晦入宴息。湖澤之中傳出雷聲,湖水隨著雷聲而震動,這就是隨卦的卦象。君子要遵守健康良好的作息習慣,白天工作,晚上休息。


    遵守良好的生活習慣,就這麽簡單嗎?當然就這麽簡單,當然也不那麽簡單。靜水流深,如果湖水深處震動起來,水麵自然而然波濤翻湧,就像風若吹過,樹葉自然而然刷刷響起來一樣,這是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


    什麽是良好的生活習慣?就是該工作的時候工作,該休息的時候休息,就是隨機應變,順時而動,就是無為而為。我們不能反著來,該睡的時候工作,該工作的時候睡覺,否則就會搞得雞飛狗跳,死得快。上課的時候睡覺試試,老師會砸你粉筆頭,會罰你站。上班的時候睡覺試試,對不起,老板會炒你魷魚。


    世間萬事萬物都是一樣,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你不能違背大自然的規律。否則勞民傷財,花費多多的,結果未必更好,甚至還會更糟。


    所以隨卦的卦辭是:元,亨,利,貞,無咎。始終亨通,和諧有利,固守正道,沒有怪罪。


    但隨卦的元亨利貞,它不同於乾卦的元亨利貞。


    乾卦是什麽?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它是自然而然就元亨利貞了,就好比孔子說的一樣: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到了一定境界了,變成本能了,怎麽做都不會出錯。


    其他卦的元亨利貞那都有附加條件,比如坤卦:元亨,利牝馬之貞,要像牝馬一樣溫順服從,才能實現元亨利貞。


    隨卦的要求還嚴格些。它的元亨利貞不是果,而是因,無咎才是果,堅持實現元亨利貞這個因,才能有無咎這個果。


    怎麽才能做到元亨利貞呢?緊緊跟隨乾卦就好了嘛。找一個自強不息的人去跟隨,他元亨利貞了,我們就無咎了,這就是隨卦。


    所以,隨卦六爻的爻辭也很有意思,分別是:


    初九:官有渝,貞吉;出門交有功。


    六二:係小子,失丈夫。


    六三:係丈夫,失小子;隨有求得,利居貞。


    九四:隨有獲,貞兇;有孚在道,以明何咎。


    九五:孚於嘉,吉。


    上六:拘係之,乃從維之,王用亨於西山。


    隨卦六爻講述了班超投筆從戎、都護西域的故事。


    有人說,班超是東漢王朝最偉大的民族英雄。他本是一介書生,年過四十,還在埋首書案抄寫文書。他投筆從戎,三十年來,率一千漢騎平定西域五十餘國。


    從此,東漢邊疆無戰事。


    有人說:西漢有張騫,東漢有班超,皆一時人傑。在我看來,班超的故事比張騫更加雄壯,更加傳奇,更加熱血,也更加悲情。


    班超(公元32年-公元102年),字仲升,右扶風平陵縣(今陝西省鹹陽市)人。他是史學家班彪的次子,他的大哥就是班固,他的妹妹名叫班昭,都是鼎鼎有名的史學家。但班超家中並不富有,他要靠替官府抄寫文書來維持生計。


    王莽篡漢之後,北匈奴趁機發展壯大,用武力控製了西域諸屬國後,開始屢屢進犯東漢邊境。公元73年,奉車都尉竇固奉命出征北匈奴。年逾四十的班超“官有渝”,果斷投筆從戎,隨軍北征,很快展現了超卓的軍事才能。


    他奉命出使西域,第一站來達鄯善(今新疆羅布泊西南)國。他從鄯善王態度的微妙變化,敏銳地發現北匈奴已有使者到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班超“出門交有功。”他會同三十六名勇士,襲殺所有匈奴使團成員,逼使鄯善王歸附漢朝。接下來,他出使於闐國(今新疆和田)和疏勒國(今新疆喀什),恢複了兩國與漢朝的臣屬關係。


    戰報傳至京師,漢明帝下詔升任班超為行軍司馬,繼續出使招撫西域。


    公元75年,漢明帝駕崩,焉耆(今新疆焉耆迴族自治縣)國趁機夥同龜茲(今新疆庫車縣)、姑墨(今新疆溫宿縣)等國作亂。班超與疏勒王忠互為支援,堅守盤橐城。


    翌年,漢章帝決定暫時放棄經營西域,下詔命班超迴國。班超麵臨抉擇,若係小子,則失丈夫”,若係丈夫,則失小子,是迴去做一個太平官員,還是繼續駐守西域建功立業,班超陷入兩難境地。


    疏勒國和於闐國為他作出了選擇。包括於闐國王在內,很多人痛哭流涕,他們甚至抱著班超的馬腿不讓他走。


    班超決定留下來,完成他平複西域的宏願。


    此時,疏勒國已有兩座城市投降了龜茲。班超“隨有求得,利居貞。”他很快逮捕了反叛首領,重新穩定疏勒國。公元78年,班超征召屬國士兵一萬多人攻破姑墨國,徹底孤立了龜茲國。


    公元80年,班超上書給漢章帝,分析西域各國形勢,提出了以夷製夷的策略。漢章帝認為此事可成,委任平陵人徐幹為代理司馬,率一千兵馬增援班超。


    公元83年,班超“隨有獲,貞兇”。他官拜為將兵長史,派遣衛侯李邑護送烏孫使者前往招撫烏孫。李邑因局勢混亂不敢出發,反而上書朝廷說平定西域勞而無功,又誣告班超擁抱愛妻,懷抱幼子,貪圖享樂。班超聽說後歎息道:我比不上曾參卻有三至之讒,恐怕有人已經懷疑我。為表心誌,他毅然和妻子分居。


    漢章帝也是個明白人,下詔嚴厲批評李邑說:如果班超真如你所說,那去國離鄉的一千多士卒,為什麽都和班超同心同德呢?他還命李邑必須接受班超的調度,又讓班超自行決定李邑的去留。


    班超“有孚在道,以明何咎,”當即讓李邑返京。徐幹對此大疑不解,班超迴答說:正因為他毀謗我,我才遣他迴國。我處心無愧,還怕別人講什麽嗎?


    漢和帝永元二年(90年),班超擊敗自中亞來犯的月氏(貴霜帝國)。次年重新收服了西域部分國家,被漢和帝任命為西域都護。


    公元84年,朝廷在此增兵八百援助班超。班超“孚於嘉,吉”,他先後攻克莎車國、康居國(今巴爾喀什湖和鹹海之間)和大月氏貴霜帝國,龜茲、姑墨、溫宿等國請降。公元前91年,這時的東漢皇帝已是漢和帝了,班超被任命為西域都護,徐幹為長史。


    公元94年秋天,班超收複焉耆、危須(今新疆焉耆東北)、尉犁(今新疆庫爾勒東北)三國,西域五十多個國家至此全部重歸大漢王朝。他“拘係之,乃從維之”,又花了半年時間穩定局勢。


    第二年,漢和帝下詔封他為定遠侯,食邑千戶。


    班超完成了立功西域的偉大理想,確立了東漢在西域的統治地位,將大漢的威名廣播帕米爾高原以西的廣袤區域。“王用亨於西山”,這些國家紛紛向東漢表示臣服,就連條支、安息帝國等國家,都紛紛遣使來漢朝貢。


    這正是我們心中那個盛世大漢的樣子。


    為重新打通絲綢之路,振威德於荒外,公元97年,班超派甘英出訪羅馬帝國。甘英進行了古代中國最遠的一次西行,他雖然沒能抵達羅馬,卻將絲綢之路延長到了地中海東岸,進一步加強了中國對中亞、西亞以及羅馬的了解。


    公元100年,班超年已七旬。經過三十一年的大漠風沙侵襲,他的身體開始衰老,頭發也已全白。這一年,他上書請求迴去故鄉。


    公元102年8月,班超迴到了魂牽夢縈的中原故土。他的雙手已經不再靈活,他的耳目也已不再聰敏,他拄著拐杖,佝僂著腰放眼望去,眼前是三十年家國,八萬裏河山。


    這一年9月,班超在洛陽逝世。


    人生適意在家山,萬裏封侯老未還。燕頷虎頭成底事,但求生入玉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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