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元帝即位之後,漢朝真正做到了獨尊儒術。元帝、成帝、哀帝、平帝都是儒學愛好者。繼魯哀公封諡孔子為尼父五百年後,漢平帝追諡孔子為褒成宣尼公。然而,有大者不可以盈,西漢末年尊崇儒過了頭,舉朝上下過分謙遜,就連皇帝都打算行禪讓之事,是為《易經》六十四卦的第十五卦,謙卦。


    謙,就是謙遜、謙虛的意思。《象》曰:地中有山,謙。君子以裒(pou)多益寡,稱物平施。高山巍峨,卻甘願深藏於地下,這是謙虛的表現,叫做深藏不露。君子減有餘以補不足,權衡輕重,平均分配。


    謙卦的卦辭是:亨,君子有終。亨通,君子有好的結局。


    所謂謙受益,滿招損,所以謙卦的卦辭和爻辭都是吉利的,沒有一句不好,這在易經六十四卦中獨此一卦,別無分號。就連乾坤兩卦的爻辭,都有類似亢龍有悔和其血玄黃的不祥字眼。


    既然如此,我為什麽偏偏要用吉祥順利的謙卦,來詮釋一地雞毛的西漢末世呢?因為《易經》是辯證的,是變化的,沒有永恆不變的吉祥和兇險。凡事過猶不及,西漢末世謙虛過度而近偽,結果走向了吉利的反麵。


    不能以謙虛之名而行不軌之事,這是我們要吸取經驗教訓,引以為戒的。


    謙卦六爻的爻辭分別是:


    初六: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吉。


    六二:鳴謙,貞吉。


    九三:勞謙,君子有終,吉。


    六四:無不利,撝(wei)謙。


    六五:不富以其鄰,利用侵伐,無不利。


    上六:鳴謙,利用行師,征邑國。


    謙卦六爻講述了劉向父子修校古籍、改良儒學的故事。


    劉向(公元前77年—公元前6年),原名劉更生,字子政,沛郡豐邑人,大名鼎鼎的經學家,中國目錄學的鼻祖。他和兒子劉歆(卒於公元23年),是在漢代獨尊儒術之後,傳承諸子百家學說並用以改良儒學的重要人物。


    這兩位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也是名顯當世的博學通儒。劉向的爺爺的爺爺是漢高祖的親弟弟,楚元王劉交。他無意爭權奪利,卻雅好埋首書齋修訂古書典籍。


    “謙謙君子,用涉大川。”公元前26年,劉向受漢成帝詔命,主持進行我國曆史上第一次大規模的圖書整理,劉歆也參與其中。


    這是一項極其艱難但是功德無量的文化工作。


    時至今日,西漢之前古籍的篇章、文字乃至部分書名幾乎全部都由劉向父子校定。我們對先秦文化的理解和誤解,很大程度上就因為這兩位的工作。


    從劉邦建設皇家圖書館和皇家檔案館開始,到漢成帝時期,漢朝收藏的古籍數量已經達到十分驚人的程度。經過幾百年的演變,諸子百家的書籍版本紛繁複雜,真偽難辨。據《漢書·藝文誌》記載:其中光是《春秋》就有五種版本,《詩經》有四種版本,《易經》也出現了多種注釋。


    對古籍正本清源,成為漢朝振興文教的必要工作。


    劉向與劉歆“鳴謙,貞吉。”他們認真細致地逐部整理古籍並撰寫敘文,簡述該書的作者、內容和校訂過程,並結合自己的理解介紹該書思想觀點。


    “勞謙,君子有終。”通過日以繼夜的相互印證,認真勘校,中國第一部有書名、有解題的綜合性分類目錄書《別錄》橫空出世。該書收錄各類圖書六百零三家總計一萬三千二百一十九卷,為保存諸子百家典籍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別錄》原本如今已亡佚,我們隻能從《漢書·藝文誌》中窺見其皮毛。但是它確定的校書原則和著錄方法,對後世圖書分類法和著錄法產生了深遠影響。


    劉歆配合劉向的工作,“無不利,撝(wei)謙。”他在《別錄》的基礎上簡編成綜合性圖書分類目錄《七略》。這本書目前也已亡佚。


    劉向父子在文化上作出的貢獻遠不止於這些。


    劉向還編輯整理了史書《戰國策》,創作了專門介紹中國古代婦女行為的《列女傳》。


    劉歆的成就更加讓人驚喜。


    他撰寫的《三統曆譜》被收入《漢書·律曆誌》,其中《審度·嘉量·衡權》一篇奠定了中國古代度量衡研究的基礎。


    他在漢朝就已計算出圓周率為3.1547,後世稱之為劉歆率,比祖衝之早了大約五百年。


    劉歆的才學深受古今學者讚譽,民國大學者章太炎甚至認為他是孔子以後的最大人物。隻可惜,他的人生悲劇地和王莽綁定在了一起,成為幫他篡奪大漢江山的重要人物。


    劉歆初入仕途之時,與王莽同為黃門郎。兩人成了親密同事。


    仕途失意的劉歆成為王莽謀登大寶的拉攏對象。隨著王莽步步高升,劉歆地位水漲船高,很快成為當時漢朝文教事業的領袖。


    劉歆“不富以其鄰,利用侵伐。”他則投桃報李,利用古文經學的思想內容為王莽篡權製造有利的社會輿論。通過劉歆的一係列操作,王莽贏得了天下儒生的擁戴,得以榮加九錫。


    劉歆創作的天文著作《三統曆譜》,被認為是世界上最早的天文年曆,除了節氣、朔望等天文氣象知識,甚至還包含有基本的恆星方位參數。但該書夾帶私貨,借天文曆法之名探討曆史變化與天命的關係,成為王莽篡位的理論依據。


    “鳴謙,利用行師。”劉歆為王莽營造出了言行謙恭的謙謙君子形象,為他篡漢立新提供了強大的思想輿論武器。


    劉歆的貢獻無疑是巨大的。王莽上台後,他被封為國師。


    但他的結局也是悲催的。他的兒子劉棻(fen)因為擅自製作符命,為王莽所殺。劉歆怒而謀殺王莽不成,自殺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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