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來說說你們兩邊打架,把圖書館拆了這迴事吧。”


    “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誰先來?”


    蘇魯坐在高背椅上問出這句話,聲音雖然不大,語氣也不激烈,但聽到掠食者和血絲子那裏,每一句話卻都像是炸開了一顆響雷。


    它們真傻,真的。它們原以為自己馬屁拍夠,口號喊響,主人就會在自我陶醉中忘掉圖書館這件事。


    畢竟它們之前跟的主人,能吃到人就是本事,從來不在乎人類的造物。


    為了吃人,在荒野摧營拔寨,在聚居地屍潮過境。


    踏平過多少幸存者營地?


    占領過多少要塞外圍聚落?


    毀掉區區一座圖書館的建築物,能叫什麽事?


    想歸想,但沒有誰打算站出來跟主人探討一下自己的觀點。


    所有參與了互毆的掠食者都在犯嘀咕,有些靈智開化的普通喪屍卻開始清理起修道院廣場上崩落的建築碎塊了。


    海馬體和長舌頭神態自若的在旁指揮“戰後重建”,那矯揉造作的模樣,就差把“不關我事”四個字焊到臉上了。


    開玩笑,實驗室的掠食者和圖書館的融合體打起來了,關我修道院二位管家什麽事?


    我們就是要讓主人看看,在他不在的時候,誰在惹事,誰在做事。


    蘇魯默默看著海馬體和長舌頭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怎麽會不知道這兩個掠食者的想法?


    可當他瞥見血絲子身上強酸腐蝕的痕跡和數不清難以愈合的洞穿傷之後,卻不由得感慨,這兩個家夥的心眼加起來,恐怕不比封玄少多少。


    但他也不拆穿,繼續觀察。


    事實上,所有屬下的思維,都會通過思維線傳遞到蘇魯的意識當中。


    但現場幾十個掠食者,還有上萬的普通喪屍——其中不乏靈智初開之輩。無數的思維流太過龐雜,此刻的蘇魯也無法一時盡數掌握。


    所以為了避免再次出現過載,蘇魯就趁這個機會練習自己聚焦和屏蔽的能力,以及從思維信息流中摘錄自己所需內容的能力。


    全場的沉默伴著掃地的沙沙聲繼續保持,忽然一個虛弱的聲音從實驗室的方向傳來:“主人,這個事情我可以解釋。”


    所有的掠食者都轉頭看向說話的人。


    林朝錫。


    廣場上掃地的普通喪屍也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紛紛放下清理工具,靜靜肅立,一張張沒有人樣的猙獰臉龐扭向實驗室。


    蘇魯露出了一副意料之內的表情,微微點了點頭。


    林朝錫從來沒有被這麽多喪屍近距離盯著,縱然見多識也不免有些緊張。


    他咽了咽口水,悄悄將身體倚靠在實驗室的門框上,盡量避免自己倒下,然後說:“其實這個事情,可以說是我引起的。是我帶著掠食者們去圖書館找血絲子,想讓它配合,盡快展開實驗。誰知血絲子見麵就動手,我連話都沒來得及說。掠食者大人們也是為了保護我,才跟血絲子打起來了……毀了圖書館,我很抱歉。但我向主人保證,我隻是為了盡快推進您要求的那個關於血絲子的融合實驗,沒有別的意思。”


    話說到最後,林朝錫的聲音幾度哽咽,眼眶都紅了。


    林朝錫說演俱佳,完美詮釋了一個滿心學術研究,不懂人情世故的科學家形象,真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若不是現在發生的這一切都和蘇魯最初的設計一模一樣,蘇魯都差點信了。


    果然糟老頭子都壞得很。


    不過這樣最好,林朝錫起個調,後麵的譜子就能按照蘇魯的預想繼續演奏了。


    掠食者和靈智初開的普通喪屍們聽了林朝錫的自白,又不約而同轉頭望向自己的主人蘇魯。


    它們都想知道,宛如神明的主人將如何處置這件事。


    畢竟手心手背手指縫,都是肉。


    血絲子,單體戰力不俗。


    掠食者,進階前景廣闊。


    林朝錫,科研實力雄厚。


    都是主人壯大自己實力需要倚重的對象。現在三方都有錯,就看主人如何處置了。


    蘇魯見氣氛已經烘托到位,在所有屬下的注視中站起身,踏步向前。


    本來空無一物、隻有廢墟的腳下,憑空凝實了一級級的台階。


    台階蜿蜒上升,每每就在蘇魯抬起的腳即將下落之際及時出現,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


    蘇魯走到原本應該是圖書館尖頂的位置駐足。


    他的腳下是一片隻容一人駐足的浮空地麵,與正下方的浮空壁畫遙遙相對。


    這一刻,所有屬下,無論是掠食者、普通喪屍還是實驗室幸存的人類研究員,全都抬頭仰視著自己的主人,如同仰望一尊神隻。


    蘇魯開口發言:“子民們。圖書館被拆了,我很在意。但我在意的是這座建築嗎?”蘇魯略一停頓,隨即搖了搖頭:“不是。你們隻不過是毀掉區區一座圖書館的建築物而已,能叫什麽事?”


    掠食者們微有動容。


    靈智初開的喪屍若有所思。


    林朝錫的雙眼被反光的鏡片遮住,看不出表情。


    蘇魯繼續說:“我在意的是,我的掠食者們,喪屍族群中的精英!我的血絲子,【外物種】中的俊傑!你們本該一致對敵,隨我殺光天啟教會的信徒,吃光幸存的人類!你們應該是讓人類畏懼絕望的存在!可我沒想到,我就離開短短的十分鍾,你們竟然同室操戈!這事情如果不是在修道院而是在人類社會,豈不是我們自己受損,讓人類得利!你們……太讓我痛心了。”


    掠食者和血絲子低下了頭。


    在他們暴虐嗜血的生涯中,頭一次感覺到一種叫做愧疚的感情。


    “我的奮鬥,就是為了讓所有嗜血的,都擁有嗜血樂園;讓所有殺戮的,都去到殺戮天堂。你們要見證一個無邊黑暗國度和永恆死亡之地的崛起,你們也終將加冕為王。”


    這一刻,修道院沸騰了。


    掠食者們跑過去,與血絲子巨型喪屍緊緊相擁。


    靈智初開的喪屍舉起手中的清掃工具,開始笨拙起舞。


    尚未開化的普通喪屍也被這情緒感染,發出亢奮的嚎叫聲,此起彼伏,吵嚷不休。


    主人的奮鬥,對這些存在來說,不就是屍生的意義所在嗎?


    實驗室門口聚在一起的人類研究員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用力鼓著掌,態度誠懇地加入了這場聯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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