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鋥亮的鐵軌反射著耀眼的光,向兩端無限延伸,似乎繞過樹叢之後,消失在了世界之外。


    蘇魯仰麵躺在鐵道上,幹癟的腦袋枕著鐵軌,望著天邊半明半暗的雲。


    從爆炸的油罐車離開後,對喪屍身份難以接受的蘇魯在附近街道的公告欄上看到了城市地圖,辨明方向之後一路走進了不遠處的鐵路貨場。


    穿過裝卸載站台,進入主軌道,合身躺下,蘇魯期待著途經的火車將自己徹底碾斷,一了百了。


    杜特坐在鐵道旁的樹蔭下,一邊咂摸嘴,一邊望著臥軌的蘇魯,眼見太陽即將升入至高點,終於忍不住說:“喂,老弟,我說不會有火車經過這裏了,你臥軌不會有結果的,相信我。


    “再讓太陽這麽曬下去,你就成幹屍了。


    “到時候,我這身份高貴的掠食者還要給你收屍。


    “聽哥一句勸,跟我走吧,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蘇魯皺了皺眉,沒好氣地對杜特說:“你想走自己走就是了,我攔著你了嗎?還有,我要求過你給我收屍嗎?”


    杜特被搶白了幾句,也不生氣,笑嗬嗬地說:“哎,我說你怎麽還急了?其實一旦你接受了現在的狀況,你就會發現身為喪屍也沒什麽不好。掠食者的特殊之處並不隻是具備自己的靈智這麽簡單。


    “別忘了,我們是能夠進化的。而且根據我的判斷,這種進化沒有上限。你已經取代人類,站在食物鏈的頂端了,整個世界任你生殺予奪,這種感覺不好嗎?”


    蘇魯瞥了一眼杜特周圍吃剩下的殘肢斷臂,說:“我沒你那麽好的心態,你走吧,大家各有各的追求,別耽誤我自殺。”


    杜特搖了搖頭:“老弟啊,說句真心話,其實你是我的福將,我可舍不得你啊。”說著往四周一指:“從咱們昨天相遇開始,我就再也沒有餓過肚子,到現在新鮮血肉的來源一直不曾斷過。


    “不說從你臥軌開始沿線逃亡的三波落單人類,就是咱們從油罐車一路過來的路上,也已經迎麵遇上七八個活人了吧?


    “要知道,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經在油罐車裏蹲守了將近3天了,硬是一個活人都沒有見到過。


    “不瞞你說,我快要進化了。”


    蘇魯聽到這裏,一下子沒了脾氣。


    難道自己穿越過來,自帶的是“不愁吃喝”的金手指?


    如果有這樣的金手指,外加生逢盛世,倒也能立起一個富家翁的基本人設。


    可惜身為一個新晉的菜鳥掠食者喪屍,蘇魯一時之間還無法接受這種反向落差的現實。


    身為藍星來的大好男兒,吃人這種事情,蘇魯是拒絕的。


    所以他現在一心隻想求死。


    非常迫切。


    蘇魯正在這樣亂七八糟的想著,忽然聽杜特壓低了聲音說:“哈哈,又有食物送上門來了。”


    蘇魯凝神一聽,也察覺到了沿著鐵軌遠遠傳過來的雜遝腳步聲。


    顯然蘇魯還沒有身為一個喪屍的自覺,他霍的站起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大吼:“不要過來,我們這裏有喪屍啊!會吃了你們的。”


    話一出口,就變成了喪屍獨有的嘶吼聲。


    杜特見蘇魯這番舉動,驚得跳了起來,慌忙衝上來想要捂住蘇魯的嘴,再也沒了樹蔭下守株待活人的悠哉模樣。


    蘇魯卻不給他這樣的機會,眼見杜特就要近身,抬起一腳踹在杜特的胸口,踹了一個板正。


    杜特怎麽撲上來的,又怎麽坐迴了樹底下,眨了眨眼,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兩個喪屍這麽一鬧,腳步聲漸漸近了。


    蘇魯扭頭看去,果然不出所料,一群人類幸存者跌跌撞撞地從鐵軌遠端朝著自己這邊湧了過來,淩亂慌張的動作完全暴露了他們內心的恐懼。


    似乎有一些致命的東西正在追趕他們,以至於蘇魯和杜特兩隻攔路喪屍已經不足為懼了。


    “這些人在躲避追擊?”蘇魯忍不住問。


    “哎,我就不樂意了,這地界還有比我更恐怖的東西?”杜特也站起身。


    他仿佛忘記了蘇魯踹了自己一腳的事實,伸長了脖子朝著幸存者們逃來的方向張望。


    人類幸存者們看上去完全沒有將蘇魯和杜特放在眼裏,他們毫不減速地接近了兩個喪屍。


    反過來,杜特也沒有將這些人放在眼裏。


    相比於繼續狩獵這些人類,杜特更好奇的是追趕這群人類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顯然,跟隨蘇魯的一路上,杜特已經吃飽了。


    典型的吃飽了撐的,好奇心爆棚。


    至於蘇魯,目前為止仍沒有生出一絲生吞活人的欲望。


    所以,這些幸存者暫時還是安全的。


    他們從蘇、杜兩個喪屍旁邊錯身而過,繼續跑路。


    這時,追擊人類幸存者的神秘生物終於拐出鐵軌的彎道,迅疾朝這邊追來。


    說是神秘生物其實並不準確,因為它看上去就是一個渾身偏灰色的喪屍而已。


    蘇魯迴想著杜特給自己的普及的知識,貌似這個追趕人類的喪屍就是能進化的掠食者。


    “你們兩個,攔住那些人!”追著人類幸存者過來的喪屍邊跑邊朝蘇魯和杜特大喊,掠食者喪屍獨有的嘶吼聲充滿暴虐之意。


    “哦,一隻石屍。”杜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並沒有理會迎麵奔來這個喪屍的命令。


    “什麽?”蘇魯感覺自己沒聽清楚,問杜特:“什麽屍?”


    杜特像是看奇葩一樣的眼神望著蘇魯說:“進化到二階的掠食者喪屍,石屍啊!不是剛給你說過嗎?”


    蘇魯聽完,仔細觀察著即將追到自己身邊的這個狩獵的喪屍。


    近看才發現,這個通體灰白的喪屍頭大脖粗,皮膚上顯露出類似石頭的堅硬質感,看來的確已經進階到石屍了。


    狩獵的石屍扭頭瞥了一眼蘇魯和杜特。


    見這兩個同類對於逃跑的人類擦身而過也無動於衷,狩獵的石屍似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殺戮之意,對著兩個喪屍吼道:“兩個蠢貨,你們是瞎了還是聾了,這麽多人從皮子底下過去,你們怎麽不攔?”


    杜特立馬就不樂意了。


    他眼見石屍接近,照著蘇魯剛才對付自己的招數,一腳蹬在了石屍臉上。


    石屍前衝的力道瞬間消失不見,慘唿一聲倒飛出去。


    它像是高速行駛的列車撞上了崖壁,發出嘭的一聲巨響,倒飛途中全身都在扭曲變形。


    石化的臉甚至被杜特的一腳踩得麵目全非,布滿龜裂紋。


    它在地上翻滾了五六圈才卸下杜特的力道,反觀杜特,半步也沒有後退,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輕輕放下了右腳。


    石屍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張狂,它掙紮著站起身,屍化的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絲凝重。


    杜特見此,得意地瞥了蘇魯一眼,意思再明顯不過:“瞧見沒有,哥很強的。”


    蘇魯選擇了無視,心裏卻在暗自揣摩。


    能輕鬆一腳踹飛狂奔中的二階喪屍,杜特究竟算是幾階的進化喪屍了。


    這邊鬧出這樣的動靜,已經跑遠的人類幸存者也紛紛停下了腳步。


    他們喘著粗氣迴過頭來,像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吃瓜群眾,哪怕是死,也要將活死人的內訌圍觀到底。


    果然,無論何時,看熱鬧永遠都是人類的天性。


    蘇魯懶得再看這些人,轉迴頭望向石屍。


    石屍瘋狂的眼神在人類幸存者和杜特之間來迴交替。


    蘇魯很好奇,不知道石屍在籌謀什麽。


    杜特見不得冷場,看石屍吃癟之後不再開口,就主動問:“喂,你有沒有名字?混哪的?”


    石屍聽到杜特發問,像是忽然間來了自信,高昂著頭嘶吼道:“我叫李茬,是喪屍首領趙瓏的手下,負責對人類幸存者的半路截殺。”


    杜特聽完,當下愣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麽好。


    因為石屍李茬說的這些話,像是在哪裏聽到過。


    蘇魯聽完,直接仰天大笑起來。


    但這笑聲嘶啞陰森,聽到幸存者耳朵裏,就格外古怪了。


    李茬自從成為喪屍以來,很多生前的記憶和智慧都消失了,隻剩下現在千辛萬苦學來的一句自報家門。


    果不其然,自己的首領趙瓏的名頭確實好用,所有見到自己的掠食者喪屍都是一副“惹不起惹不起”的表情看自己。


    這一點也不意外。


    從青玉市的感染者群體結構來看,掠食者本身的占比並不算多。


    他們往往通過大量獵殺人類獲取新鮮血肉進化而來,當然也不乏杜特這種自我蘇醒的少數存在。


    與之相對的,就是占據著感染者龐大基數的普通活死人。


    他們往往沒有自己的思想,隻知道遵循嗜血的本能,也隻有在獵殺活生生的血肉時,才會稍稍動一點腦子。


    掠食者已經逐漸形成了以力量強弱衡量尊卑的初級秩序,高階掠食者對於低階掠食者和普通感染者來說具有絕對的權威。


    與此同時,高階掠食者也會通過聚攏和驅策普通感染者和低階掠食者來增強自己的實力,提高獵殺人類幸存者的成功率。


    有了跟班,自然就可以稱為喪屍首領。


    所以孤身一屍出來獵殺人類幸存者的李茬,其背後的靠山必然是普通感染者或者其他掠食者喪屍難以招惹的存在。


    至少也是首領級。


    杜特愣愣地盯著大笑的蘇魯,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飛起一腳踹到了李茬臉上,無比精確地照著剛剛那個腳印蹬上去的。


    石屍的臉徹底裂開了。


    李茬翻身而起,怒不可遏:“我可是喪屍首領趙瓏麾下猛將,你敢打我?”裂開的嘴,說話都跑風。


    蘇魯已經笑彎了腰,口中發出“嗬嗬”的聲音,無比詭異。


    杜特一隻腳邁著一字步,一隻腳邁著八字步,朝著李茬又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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