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集
1、戲台下 夜 內
吳四：“好，我來演個節目，湊湊熱鬧。那我就來一段：《燕班主千裏尋夫》。”
吳四手執金錢板，打了一通精彩的過門板後，唱：“金錢板，響連天，今天說段燕家班。燕班主嫁了個藍家漢，當兵抗日去前線。燕班主尋夫好淒慘，一路都把腿跑彎。一跑跑到小龍坎，碰到爛兵把路攔。背時爛兵好兇險，班主差點被強奸！”
燕雙飛叫：“你算了啊！你胡編喲！”
吳四繼續唱：“燕班主，有板眼，功夫好，非等閑。下頭一個攔馬絆，上頭一個偷心拳。那爛兵還沒把便宜占，倒被燕班主呀——一掌打進了黑龍潭！……”
觀眾熱烈鼓掌。
吳四向觀眾拱手：“謝了！謝了！今天晚上真是難得，這麽多人來看戲，我在這裏宣布一件事。鄉親們，自抗戰以來，大批淪陷區的孤兒，擁入成都地區，當然包括我們華陽縣。為了解決他們的吃飯和教育問題，我和張會長商量，決定擴大華陽縣孤兒院招收名額，由張會長主持孤兒院工作，具體負責招收孤兒事宜！……”
觀眾起立，更加熱烈地鼓掌。
張雲天站起來，向觀眾致意。
2、孤兒院 日 內
藍鳳、孫嫂正為孤兒院的孩子舀飯。孤兒們有招娣等十來人。
張雲天、趙菲菲陪同吳四視察孤兒院。
張雲天向吳四匯報：“就目前情況來看，隻能保住孤兒有三頓飯吃，晚上有一個睡覺的地方。至於培訓嘛，現在還根本說不上，主要是缺經費。”
吳四點頭：“有吃的、有住的，已經不錯了。培訓的事等以後再說吧！先讓娃娃們念書。現在，我們華陽縣有義小和孤兒院，總比原來孤兒們擠在劇團裏要好得多。”
張雲天站定：“吳縣長，辦好孤兒院要錢啊！那錢從哪裏來呢？我墊支的一萬元，打了水飄不要緊，孤兒院沒有錢，那些孤兒吃什麽呢？”
吳四思索：“是啊是啊！錢嘛，給你說，你不用擔心。最近，我準備親自跑一趟重慶，向中央財政部善後司司長宋樸園那裏去要點錢。我不相信，我辦孤兒院收養抗戰烈士遺孤，中央政府就不管！”
這時，曾師爺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
曾師爺喘著氣：“吳縣長，那些洋書本，我教不來啊！還是請你去給我買一些《三字經》吧！”
吳四：“《三字經》是讀私塾用的書本，恐怕現在不好買喲！這樣，你就用粉筆把《三字經》課文寫在黑板上，讓娃娃們抄寫。”
曾師爺：“那總要點粉筆嘛！”
吳四：“不是剛剛發了一盒嗎？怎麽，你用完了呀？”
曾師爺：“一盒粉筆哪能夠呢？發的粉筆，我早就用完了。”
吳四：“你不會拿迴去點豆腐了嘛？菲菲，請你再借給曾師爺一盒！”
趙菲菲：“好吧！吳縣長辦學校，還要我來幫貼粉筆，真是少見啊！”
吳四：“哎呀，菲菲，你知道我是個窮光蛋縣長啊！”
這時，藍鳳的孩子哭了，藍鳳把他抱在懷裏：“哦，寶寶餓了，寶寶吃奶啊！”
一個小孤兒跑了過來。
藍鳳：“去耍吧，我又沒有喊你啊！”
小孤兒慢吞吞地走開了。
3、 專員公署 日 內
宋良玉坐在文案後麵太師椅上，向冷秘書吩咐工作。
宋良玉：“冷秘書，辦孤兒院的錢還沒有撥下來，你們什麽時候出發到重慶去催一催啊？”
冷秘書：“重慶方麵打電話來，說要把款子直接撥到華陽縣。他們說，他們也被那些新聞記者鬧怕了。這次給成都抗戰孤兒院撥款，不能再出岔子了。”
宋良玉：“那你就先給吳四說好，叫他抓緊時間，把手續備齊，盡快動身去重慶，先把錢領下來。款撥下來了，我再同吳四商量分配方案。”
冷秘書：“宋專員，吳四這個人精得很，隻怕錢到了他的手上，就不拿出來啊！”
宋良玉：“這我知道。冷秘書，你先給吳四打個招唿，這筆錢雖然是以華陽縣辦孤兒院名義要的，但並不全是孤兒院的。除了拿出3萬元作為吳四和你們的路費，其餘的錢都是撥給專署的，專署等著急用哩！”
冷秘書：“那我把你的意見去跟吳四說說。錢撥下來了，還得你出麵去跟吳四說，吳四不會不買你的賬。”
宋良玉：“好哪！你去吧！”
4、 華陽縣衙 日 內
吳四和趙菲菲、張雲天談話。
吳四：“菲菲，真不好意思，我又要勞你的大駕了！”
趙菲菲：“什麽事呀？”
吳四：“我想托你到義小去一趟，組織孤兒招娣他們給中央政府寫一封感謝信，感謝中央政府撥款建孤兒院。”
趙菲菲：“啊，吳縣長，你又要送到《中央報社》上去登呀？”
吳四：“是啊！我想把生米煮成熟飯。”
趙菲菲：“我知道了！你怕宋良玉打你的主意，把中央政府撥的錢吃了！”
吳四：“我是想，把錢要下來，明正言順地用來辦孤兒院，不讓它落到宋良玉的口袋裏去。你要陪我去跑一趟重慶，幫我添一把火啊！”
趙菲菲：“好呀，我也想到重慶去耍一趟哩！”
張雲天：“吳縣長，那我也去重慶一趟，陪陪菲菲啊！”
吳四：“哼，你是不放心我還你那一萬元錢呀？我再給你打一次保票：你墊支的一萬元錢，我不會少你的一厘一毫！”
張雲天：“哪裏哪裏！我是去陪菲菲。”
桌子邊的電話鈴聲響起來。
吳四接電話：“是，我是吳四。啊，冷秘書呀！好。到重慶，手續要齊備。這沒問題，我馬上準備！你說哪天動身，通知我一聲。”
張雲天關切地問：“冷秘書怎麽說？”
吳四：“冷秘書叫我帶上手續，和他一起到重慶去，找財政部善後司宋樸園。這下，你那一萬元不會打水飄了吧！”
張雲天：“那是那是！不過，錢拿到手上才算數！”
藍鳳和孫嫂走進來。
藍鳳：“張院長，孤兒院沒錢買米下鍋了啊！你看咋辦？”
孫嫂補充：“菜也沒有錢去買！”
張雲天：“哎呀，你們這是在催命啊！好好，你們開個單子來，我給錢。”
5、 成都小酒館 夜 內
嚴俊夫與冷秘書在喝酒。
嚴俊夫：“呃，冷秘書，這次成都軍需處到重慶采購的藥品，價格可以上浮嘛!我給你說清楚，我抽的頭可不能少啊！”
冷秘書：“你抽的也太多了！嚴座，你想想，買藥的錢被你先就拿走了一半，這藥怎麽買啊！再說，還有好多大嘴老鴉張著嘴哩！”
嚴俊夫：“我不管那麽多！反正我的份子一個都不能少！我給你說了嘛，那藥品價格是可以向上浮動的嘛！”
冷秘書：“這怎麽叫我放得平啊！”
嚴俊夫：“你放不放得平，我管不著。我的份子不能少！”
冷秘書：“嚴座，那你也不能讓我白跑路啊！”
嚴俊夫：“好好好！你幫我跑一趟重慶，我從我的份子裏給你抽出一份給你，這下你該滿足了吧？”
冷秘書：“太少了！你給我三份！”
嚴俊夫：“我給你一份已經不少了！”
冷秘書：“你不給我一份我不幹！”
嚴俊夫：“好好，我給你三份！我要是再多給你一份，我是龜兒子！”
冷秘書：“好！三份就三份。嚴座，你也太摳了嘛！”
嚴俊夫：“嗨！我告訴你，不是我摳，那錢大部分是要送給上麵的！你以為我一個人獨吞啊？”
6、 孤兒院食堂 夜 內
孫嫂帶著兩個娃兒，也來孤兒院吃飯。
藍鳳正在給小孩喂奶。
藍鳳：“孫嫂，你怎麽把你的娃兒也帶來吃飯呢？他們又不是孤兒！”
孫嫂：“我實在抽不出身來給他們做飯，就把他們帶來了。你不是也把娃兒帶到孤兒院來了嗎？”
藍鳳：“我的娃兒小，又不吃飯，我不帶著誰帶呢？”
孫嫂：“你在孤兒院吃飯，吃了飯再給娃兒喂奶，也等於娃兒吃了飯啊！”
藍鳳發氣：“孫嫂，你這是歪道理！”
孫嫂：“那好，我以後不帶娃兒來孤兒院吃飯就是了。”
7、 孫木匠家 夜 內
郭駝背、大塊頭妓女、趙洪順、孫木匠、小秧雞，圍坐在堂屋裏一起抽大煙。
郭駝背：“嘿，你們幾個把煙賣快點，我的貨又來了喲！”
趙洪順：“我隻賣了半斤。來，我交錢！”
趙洪順向郭駝背交錢。
郭駝背推了一下大塊頭妓女：“你也清點一下你的貨嘛！”
大塊頭妓女數錢：“嘿，我賣的少，錢不多！”
孫木匠憨厚地：“郭幺爸，我隻賣了二兩……”
郭駝背：“你多找幾個買主嘛！”
小秧雞：“郭駝背，我怕吳縣長知道了，沒敢去賣。”
郭駝背：“你不敢賣，那你把貨退給我！”
小秧雞：“我都吃了一兩了！”
郭駝背：“那你把錢交給我，剩下的，快點賣喲！”
小秧雞：“我身上沒錢！過幾天，等吳縣長到重慶辦事去了，我就出去賣，賣完了，一起把錢給你。”
郭駝背深吸了一口煙：“你們都聽著，趁吳縣長到重慶去辦事的空閑時間，你們抓緊時間把煙賣了。你們不把煙賣了，我咋個給嚴專員交錢呢？他的啤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8、 重慶 財政部善後司 日 內
宋樸園接待吳四、冷秘書、張雲天和趙菲菲一行。
吳四向宋樸園遞過華陽縣申請撥款的手續，宋樸園仔細閱看。
宋樸園打著官腔：“好，手續齊備。你們稍等片刻，我馬上叫人去給你們開支票。”
張雲天用肩撞了趙菲菲一下。
宋樸園走進裏間，拿出支票，遞給冷秘書：“冷秘書，這事你去辦一下。”
冷秘書看支票：“宋司長，你怎麽隻開了300萬呢？宋專員說，她已經與你說好了，是撥500萬元。”
宋樸園摘下眼鏡：“冷秘書，你就別問了！現在能開出這張支票，已經不容易了。你們知道，國民政府剛遷來重慶，財政吃緊啊！這事我會打電話給宋專員解釋清楚的。現在辦事哪，我也為難呀！”
冷秘書堅持：“宋司長，宋專員給我說，這筆款子一個都不能少！我迴去咋給宋專員交待呢？”
宋樸園：“好了好了！你們迴去吧！我不是給你說了嗎？我給宋專員打電話。”
冷秘書：“吳縣長，那就把你們縣的印章給我用一下，我去轉支票！”
吳四站起來：“宋司長，這件事，今天已經登載《中央日報》了，登的是500萬元啊！”
吳四把報紙遞給宋樸園看。
宋樸園看報紙大驚：“啊！是這樣登的嗎？”
宋樸園讀報：“招娣等孤兒，感謝國民政府撥款500萬元，興辦四川省華陽縣抗戰孤兒院……”
宋樸園厲聲責問：“是哪個這麽快就把消息捅出去了？”
趙菲菲：“宋司長，國民政府撥款給抗戰孤兒院，這樣天大的好事，報紙能不登嗎？再說，孤兒們感謝政府撥款辦孤兒院，也是應該的呀！”
宋樸園：“吳縣長，你們辦孤兒院，當然不錯，為黨國分憂嘛！可是，這筆錢，並不是全部給孤兒院的，其中大部分是補貼成都專署的呀！”
吳四：“宋司長，宋專員叫我們以華陽縣抗戰孤兒院名義向中央政府要錢，我們以為這錢就是撥給孤兒院的。”
宋樸園：“吳縣長，你現在知道了也不遲啊！”
吳四：“那是那是！不過，我們已經擴招了一百多個孤兒了。如果拿不到錢，那些記者們再向《中央日報》寫信，那就不好辦了！”
宋樸園不耐煩：“好好好！冷秘書，你們迴去跟宋專員商量商量。”
冷秘書：“這事恐怕不好辦！不僅中央政府減少了撥款數量，也直接把款撥到了華陽縣孤兒院，宋專員能怎樣商量呀？”
宋樸園揮手：“就這樣吧！你們快迴去！”
吳四一行起身離開。
9、 重慶兩路口小客店 夜 內\/外
吳四、冷秘書、張雲天、趙菲菲在房間裏商量。
冷秘書：“吳縣長，這件事硬是燙手！你看怎麽辦？”
張雲天：“你們咋個與宋專員商量，我管不著。但是，中央政府給孤兒院撥的錢，應該歸孤兒院。至於我墊支的一萬元，先給我。”
冷秘書：“哎喲，我的張會長！你還不知道，這些錢，宋專員早作了安排啊！”
吳四：“冷秘書，那宋專員怎麽安排的？”
冷秘書：“我也不瞞你們了。宋專員說，拿出5萬元給孤兒院，包括支付我們一行人的路費。剩下的錢，全部交宋專員安排。”
吳四：“中央政府撥的這300萬元錢，我看給宋專員一半，該可以了吧！其餘的錢，全部用來扶持孤兒院。”
冷秘書：“我告訴你，吳縣長，宋專員不會同意的，你別為難我啊！”
吳四：“如果你做不了主，這個印章嘛，我也不蓋了！”
張雲天：“吳縣長，你這不是撤台嗎？現在這世道，能從中央政府那裏弄幾個錢，已經不錯了！吳縣長，我勸你，你能拿幾個算幾個。你想宋專員不用點，那行啊？你在人家嘴巴下邊揀飯吃，你就得受人家管。”
吳四：“你說的不錯！我就納悶，現在這官場上咋這麽汙啊！張會長，你墊支的錢，我一定想方設法還給你。要是我還不了你的錢，即使傾家蕩產，我也還給你。”
張雲天：“那好說！我隻是勸勸你罷了。”
10、重慶益民製藥廠 日 內
剛從南京搬遷到重慶的益民製藥有限公司，座落在嘉陵江邊一處民居院裏。
董事長王靜軒，四十多歲，戴一付金絲邊眼鏡，正在專注地看文件。
秘書進來報告：“董事長，門外有兩個軍人求見。他們說，是馬團長從抗戰前線專門派來的。”
王靜軒抬頭：“啊，是馬團長派來的人，快請啊！”
秘書領著兩個軍人走進辦公室。
藍貴龍自我介紹：“王總，我是藍貴龍，是川軍122師的連長。這位，是我的同事劉善奎連長。”
王靜軒站起來：“請坐！請坐！”
劉善奎：“王總，可能你已經記不起我了。你在南京辦藥廠的時候，到成都來，你妹妹王惠香把我介紹給你，你還幫忙疏通關節，讓我當了成都警察局長。我一直心存感激，今天能見到你，我當麵向你致謝了！”
王靜軒驚喜：“啊!我想起來了，對你我有印象。過去的事，說什麽感謝啊！”
藍貴龍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封信，遞給王靜軒：“王總，我過去是成都城防司令，也與你的妹妹王惠香相識。我們是馬團長派來向你采購軍用藥品的。我們在前線抗戰，非常缺藥品。”
王靜軒看過信，高興地說道：“兩位遠道而來，辛苦你們了！馬團長與我是老朋友。你們在前線抗日，保衛國家，我當盡力滿足你們的需求。這也是我為抗戰效力的時候啊！”
藍貴龍：“那就感謝王總了！”
王靜軒：“我們廠剛剛從南京遷來，條件簡陋，生產還不太正常。雖然中央政府給我們下達的任務重，但無論如何，我也要滿足馬團長在抗戰前線的急需。”
藍貴龍：“王總，馬團長隨信付的藥物清單，如果你能夠給我湊足，我們就非常感激你了！”
王靜軒：“藥物清單我看了，其中有些藥物要生產，恐怕要等一兩天，才能湊足數量。”
藍貴龍：“那我們就等一兩天來。王總，我們就告辭了！”
王靜軒：“本來我應該款待你們吃頓飯，但今天不行，等你們來取藥時再說吧！”
劉善奎：“馬團長說了，藥款我們如數付給你。”
王靜軒：“現在不說藥錢，到時再說。那我就不留二位了！”
王靜軒把藍貴龍、劉善奎送出廠門。
11、重慶街頭 日 外
藍貴龍和劉善奎在街道上走著。
街口，街上的行人正在風搶《號外》。
報童站在人群中間，大聲喊叫：“號外！號外！大家快來看《號外》啊！特大新聞：首都南京失守，日本鬼子占領南京，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南京軍民屍橫遍野，鮮血染紅長江！號外！特大號外！……”
藍貴龍和劉善奎快步擠近人群，各拿到一張《號外》。
藍貴龍和劉善奎站在街邊，專注地看《號外》，臉色沉重。
藍貴龍兩眼噙淚，罵道：“狗日的日本鬼子！老子跟你們拚了！……”
劉善奎：“藍連長，時局瞬息萬變！我們趕快迴客店去！國家遇到這麽大的事，馬團長可能發電報到軍營留守處來。也許，他們正派人找我們哩！”
藍貴龍把《號外》揣進衣袋裏，同劉善奎一起急急忙忙迴客店。
12、 重慶兩路口小客店 夜 內
藍貴龍和劉善奎走進客店：“老板，我們外出辦事，有人來找我們嗎？……”
老板：“長官，你們上午剛走，就有一個軍人來找你們。說是你們部隊有急事通知你們。他要我轉告你們，請你們立刻到較場壩軍營去！”
藍貴龍看了一眼劉善奎，說：“走！我們到較場壩軍營去！”
劉善奎：“果然不出我們所料，走吧！”
藍貴龍：“老板，可能我們要晚一點才能迴來。”
13、重慶較場壩軍營 夜 外
藍貴龍和劉善奎急急忙忙走到軍營收發室詢問。
一位年輕軍人從抽屜裏拿出一封電報，遞給藍貴龍。
藍貴龍在往來文件薄子上簽了字。
藍貴龍、劉善奎看電報。
馬團長聲音：“重慶較場壩軍營留守處轉藍貴龍、劉善奎，團部接上峰緊急命令，部隊不日開拔，無論采購成否，限七日內歸隊，匆誤！”
藍貴龍：“劉連長，我們明日上午就去購買船票，最遲必須後天從重慶出發，才能按時趕迴部隊。”
劉善奎：“軍令如山！可能我們為國效力的日子到了！”
14、重慶兩路口小客店 夜 內
夜深人靜，藍貴龍和劉善奎走進小客店。
藍貴龍走在前麵，正好看見吳四從樓道間走出來。
藍貴龍站定，又看了看，驚喜地叫道：“那不是吳四，吳大哥嗎？”
吳四也聽見了藍貴龍的聲音，快步上前，摟住藍貴龍。
吳四笑道：“哎呀，沒有想到，在這裏見到了藍貴龍兄弟呀！”
藍貴龍緊緊地抱住吳四：“哎呀，吳大哥，你和我妹子一家還好嗎？我早聽說，你當了縣長，想不到今日在這裏相見！”
劉善奎向吳四拱手：“吳縣長，你當了大官呀！”
吳四跟劉善奎握手：“說什麽當官啊！我操的嗅，哪有你劉連長風光呀？”
吳四轉身高喊：“老板！打酒端菜來——來來來，我們坐下來說！”
15、 益民製藥廠 日 內
冷秘書和王靜軒討價還價。
冷秘書：“王總，我是代表嚴長官，來和你恰談這筆藥品采購生意的。他的意見，我已給你講了。看來，此事就不好再商量了！”
王靜軒：“冷秘書，如今是抗戰期間，原藥材料緊俏得很，價格天天往上漲。你拿那麽多迴扣，我連藥都生產不出來了。無論如何，你要打點讓手。再說，我們也得為抗戰做點貢獻呀！”
冷秘書：“這道理我懂。嚴長官說了，他也難啦！他有上司，還有上司的上司，誰都要打點打點。要是不打點，連這筆生意也做不成了！這就是當今中國的現實，他也沒有辦法！要是少了這個數，這筆生意，我們隻好不做了！”
王靜軒：“冷秘書，我們都有難處。其他的不說了，你隻把百分之五的稅給我認了，我就心滿意足了。冷秘書，請你高抬貴手了！”
冷秘書：“哎呀！我說，王總，你們不能開陰陽發票嗎？在你留的存根上，隻開一半的價就行了！”
王靜軒：“冷秘書，我哪敢呢？如今，重慶是陪都，各部門有事沒事就下廠來查，被查出來了，恐怕我連廠子也開不成了，還得坐牢殺頭！”
16、 財政部善後司 日 內
宋樸園向宋良玉打電話。
宋樸園：“啊，良玉啊，你聽我說，你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華陽縣辦孤兒院，向中央財政部要錢，這本來就是一件難事。你是知道的，上次你要錢，就由記者抓了一個漏著，露了底。這次呀，我是找了好多人才辦下來的。能批300萬元，已經不錯了。哎喲，這是非常時期，丁點差錯都不能出呀！總而言之，你要把方方麵麵擺平！啊，新聞記者跟得緊，你們要注意啊！好，就這樣，有事再打電話。”
宋樸園放下電話，對冷秘書：“你迴去跟宋專員好好商量一下，把這筆錢用好。至於宋專員如何處理與吳四的關係，你們迴去自己處理，這次再出不得漏子了！”
冷秘書：“是！我一定把你的意思如實轉給宋專員。我相信，宋專員會處理好專署和吳四的關係的。”
宋樸園：“好！你們迴去吧！”
冷秘書：“好嘛！我出發的時候，嚴長官還托我去益民製藥廠采購一批藥品……”
宋樸園不耐煩：“嚴俊夫是軍需官，他托你來采購藥品，合適嗎？他這個人呀，就是太含財了！你不要和他攪在一起，好不好？”
冷秘書：“我知道了！我給宋專員做事，還忙不過來哩！”
17. 重慶牛角沱 日 外
吳四帶著藍貴龍、劉善奎、張雲天、趙菲菲在街上走，忽然發現在街邊算命的陳半仙。
吳四上前招唿：“陳半仙，你在重慶生意好啊？”
陳半仙抬頭應道：“你在華陽縣的生意好啊？這裏的生意還將就！重慶的官多、兵多，外國人多，算命的人自然就多，錢也給的多點。”
吳四：“那你看，我在華陽縣的生意如何？”
陳半仙：“我猜想，你在華陽縣的生意沒有我在這裏的生意好。”
吳四：“你這個算命先生會說話！走，跟我們去喝一杯！”
18、重慶益民製藥廠 日 內
藍貴龍和劉善奎走進辦公室，王靜軒不在。
辦公室秘書問：“請問二位，找王董事長呀？”
藍貴龍：“我們找王總有急事，請你幫忙給我們找一下。”
秘書：“你們坐嘛！他在車間裏，我去給你們叫！”
藍貴龍和劉善奎流覽牆上的生產進度報表。
王靜軒走進辦公室，客氣地：“讓二位久等了，抱歉！抱歉！你們要的藥，有的，我正在安排生產，有的，我正在庫房裏清理。”
藍貴龍：“王總，真是麻煩你了！我們昨天晚上接到馬團長的電報，部隊有緊急任務，要我們立即趕迴部隊。今天上午，我們已經買好了明天上午去武漢的船票。王總，你看，你能給我們多少藥，我們今天下午就辦完手續。”
王靜軒：“哎呀！這麽急呀！馬團長要的藥品，不能全部湊足了。這樣，我們立即給你們準備四種藥，就是止痛藥、消炎藥、感冒藥，還有防凍傷藥。我給你打包成兩箱，拴好背的繩子，便於你們上下車船。”
劉善奎：“那太感謝王總了！”
藍貴龍：“王總，你看多少錢，我們帶的有現兌。”
王靜軒：“藥錢你們就不付了，就算我王靜軒為抗戰做的一點微薄貢獻吧！請你們轉告馬團長，請他把省下來的藥錢，多給抗戰兄弟們買幾雙草鞋！”
劉善奎：“那怎麽能讓王總貼錢呢？”
王靜軒：“這點錢，我王靜軒目前還貼得起！我也是一個有愛國心的中國人嘛！”
藍貴龍：“謝謝王總了！你的善舉，讓我們感動。我迴去後，一定把你的善舉傳達給兄弟們，讓大家奮力殺敵，報效國家！”
王靜軒：“不成敬意呀！我今天下午就把藥準備好，明天一早，我開車來接你們，順便就把藥品送到碼頭。”
藍貴龍：“真是不敢當啊！”
王靜軒：“我也想為抗日盡點力呀！”
這時，冷秘書走進辦公室。
冷秘書看見藍貴龍和劉善奎在辦公室，一時有些尷尬。
冷秘書拱手：“啊，是藍司令、劉局長啊！真是他鄉遇故人啊！”
劉善奎冷冰冰地：“冷秘書，我們又見麵了！從前你是嚴俊夫的秘書，現在又是宋良玉的秘書，真是風光得很哪！”
藍貴龍挖苦地：“冷秘書，聽說嚴俊夫到處在捉拿我。今天，你要不要把我捉拿起來，交給嚴俊夫呀？”
冷秘書：“藍司令，你就不要挖苦我了！我隻是幫他們跑腿的，他們叫我跑東，我就不能跑西！”
劉善奎：“嚴俊夫如今是軍需官，川軍將士用藥就全靠他了！說來說去，我們還是被他們捏在手心裏的！”
冷秘書：“哎呀！藍司令，劉局長，我隻是為他們跑跑腿，哪敢在藍司令、劉局長麵前昂頭啊！”
藍貴龍不冷不熱地：“冷秘書，你的嚴專員命好啊！他又撈到一個肥缺呀！不過，我得提醒他啊，錢也不要賺得過多了！”
藍貴龍從衣兜裏取出藥瓶：“你看，這就是嚴俊夫送上前線去醫抗日軍人的藥品！他造假就不怕將士們告他嗎？”
藍貴龍把藥瓶交給王靜軒。
王靜軒看了看，說：“這藥，不是我廠造的！你看，這包裝，粗製爛造！還不知道瓶子裏藥的成分哩！”
劉善奎：“嚴俊夫是采購川軍將士藥物的。冷秘書，你說，這些藥，嚴俊夫是從何處買的？”
冷秘書：“我說句公道話，這也不能全怪嚴專員。川軍將士的藥物，是嚴專員派人采購的。可是，他哪裏管得了那麽細啊！供藥的廠子那麽多，他哪能一個一個地檢測藥物的質量呢？”
劉善奎：“聽說，他們采購藥要吃百分之五十的迴扣，這不假吧？”
冷秘書：“這不管我的事！我不能亂說！”
藍貴龍：“老子悔恨得很，當初老子沒有一槍把他龜兒子打死！”
劉善奎：“哼！他嚴俊夫做鴉片煙生意，喊我給他押運。他露了馬腳，卻把我和郭駝背關起來墊背！最後，他們還把我和郭駝背賣了壯丁！要是我在前線被日本鬼子打死了，我變成鬼也要來找他嚴俊夫算賬！”
藍貴龍：“算了算了！我說，王總，我看得出來，你還是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以後，你多造些好藥，支援抗日前錢吧！”
王靜軒：“那是那是！不過，如今采購方付的藥錢，被上上下下各吃了一大截，要我造好藥，說實在話，我做不到呀！”
藍貴龍：“王總，你別嘔氣！這次我和劉連長返渝找你購藥，我們是相信你的！”
王靜軒：“你們放心，我不敢說自己是一個優秀的商人，但我敢說，我還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國難當頭，我作為一個中國人，抗日的良心還是有的！”
冷秘書自知理虧，低著頭不開腔。
19、 重慶小酒館 夜 內
吳四招待藍貴龍、劉善奎、張雲天、趙菲菲，陳半仙作陪。
藍貴龍已經有些微醉，大聲訴苦：“他媽的！我們川軍在前線就跟沒娘兒一樣。沒有人給我們補充彈藥，沒有人給我們補充衣物。掛了彩，傷輕的，自己柱著槍一簸一簸地往迴走。傷重的，為了不落到日本鬼子手裏，隻好開槍自殺，大叫一聲：‘總裁，老子x你奶奶’……”
劉善奎醉眼朦朧，舉起酒杯：“不管怎麽說，我們川軍沒有丟家鄉人的臉！我劉善奎過去在成都混，也算是一個混世魔王，虧心事也做的不少。可是，一上了戰場，我才知道一個軍人的責任，一個民族的尊嚴！我現在，一看見那些烏龜王八蛋，就恨不得把他們給嘣了！”
吳四給他們斟酒：“來，你們二位幹了這杯酒！我實在沒有什麽話來安慰你們。你們辛苦了！ 我相信，凡是給中國人爭了麵子的人，給老百姓謀了利益的人，老百姓會記住他們！至少，我吳四不會忘記他們。你們就是他們中間的代表！我代表華陽縣的父老鄉親，再敬你們一杯。古人說，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幹！”
藍貴龍一口幹：“為了打敗日本鬼子，老子跟他們把命拚了！”
劉善奎：“老子也活得差不多了，跟日本鬼子拚了！”
吳四：“呃，你們兩位一定要活著迴來啊！你們的家人等著你們哩！”
藍貴龍：“嗨，說句實話，哪個不想婆娘娃兒。就說我那個漂亮婆娘燕雙飛吧，她那麽漂亮、溫柔，我連做夢也在想她。但是，我上了戰場，就顧不到她了！這次，我們迴部隊後，聽說部隊要開到山東滕縣，和日本鬼子決一死戰！生死由命吧！”
吳四：“陳半仙，我本來不相信算命。這次不同，你算一算，中國的抗日戰爭，到底要打幾年？”
陳半仙把老花眼鏡往上推了推：“我早說了嘛，要打三、五年！”
吳四：“好，我們不期望隻打三年、五年，也熬不過十五年那麽長的時間，取個中數八年。二位，這八年，你們一定要堅持住呀！”
這時，冷秘書匆匆趕來。
冷秘書：“喲，劉局長，藍司令，你們在這裏聚會呀？”
藍貴龍、劉善奎也不起身，隻是拱手應付一下。
吳四：“冷秘書，宋專員電話中怎麽說？”
冷秘書：“唉，這叫我怎麽說嘛！吳縣長，宋專員說，她已經很吃虧了，要再讓堅決不行啦！我一再向她說明情況，她才作出了一點讓步。在原有計劃的基礎上，另給孤兒院5萬元，包括我們一行人的旅差費和報酬。”
趙菲菲不屑地：“她的喉嚨也太粗了！吃了大頭，才吐出那點錢來。這孤兒院怎麽辦嘛？”
冷秘書：“這已經不錯了。啊，吳縣長，宋專員問你：你下屆還當不當縣長，她好物色人選！”
吳四：“哼！她有權，我晰聽尊便！”
冷秘書：“吳縣長，我說，這是她的氣話，你白當白不當！”
吳四：“跑了一迴重慶城，錢沒有找到多少，但總算長了點見識。這就叫做，你有七算，他有八算！我吳四也算學了一迴乖。這5萬元，我看就這樣分配，張會長，你拿3萬元補貼孤兒院，包括還你的一萬元在內。冷秘書，你拿1萬元去當草鞋錢。剩下的1萬元，就作為慰勞費，交給二位在抗日前線拚命的連長勞軍。唉！我吳四已經盡心了，實在無能為力了！”
張雲天：“吳縣長，難道這迴你自己不留點……”
吳四搖頭：“張會長，我自己再留點，就不是人了！我還硬是輸了你一頓油大！堂倌，上一份麻婆豆腐，外加幾碗幹飯！你知道，我是請不起客的喲！”
張雲天：“吳縣長，你辛苦一場，卻兩袖清風，我心裏也過不去……”
吳四：“這樣好啊！我做人有一個原則，該掙的錢，我就去掙。不該掙的錢，我一分也不要！人哪，活在世上要活得有尊嚴！”
藍貴龍醉意朦朧地接話：“老子過去當土匪，想方設法弄錢，現在上了抗日戰場，才曉得錢算個球！國家沒有了，連命都保不住，錢有個球用！”
劉善奎也醉了，借酒譏諷道：“錢錢錢，命相連！讓那些日夜想錢的人去想吧！我劉善奎現在隻想多殺幾個日本鬼子！……”
張雲天、冷秘書有些尷尬，低頭不語。
吳四：“算了！今天晚上大家就早點休息，貴龍兄弟和劉連長明天還要趕路。”
21、重慶朝天門碼頭 日 外
一輛福特麵包車，開到重慶朝天門碼頭貨場停下來。
藍貴龍和劉善奎下車，把王靜軒扶下車。
王靜軒吩咐工人，把兩個大紙箱卸下來。
藍貴龍握住王靜軒的手：“王總，勞駕你親自送我們到碼頭，我們真是感激不盡呀！”
王靜軒：“你說那裏的話！廠裏有這個條件，送送你們算啥呀？”
王靜軒對兩個工人：“你們把紙箱給他們送上船！”
兩個工人背起紙箱，往江邊的輪船走去。
王靜軒：“二位連長，我就不下江邊送你們了。祝你們一路順風，平安迴到部隊！請你們轉告馬團長，就說我王靜軒期盼他帶領部隊打勝仗，多殺幾個日本鬼子！當他和你們凱旋時，我一定到朝天門碼頭上來歡迎你們！”
藍貴龍和劉善奎“啪”地一聲立正，向王靜軒敬了一個軍禮！
王靜軒眼裏噙滿淚水，向藍貴龍、劉善奎握手告別。
藍貴龍、劉善奎拱手：“王總，再見！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藍貴龍、劉善奎轉身走向江邊。
王靜軒目視二人離去，在那裏站了很久。
1、戲台下 夜 內
吳四：“好，我來演個節目，湊湊熱鬧。那我就來一段：《燕班主千裏尋夫》。”
吳四手執金錢板，打了一通精彩的過門板後，唱：“金錢板，響連天，今天說段燕家班。燕班主嫁了個藍家漢，當兵抗日去前線。燕班主尋夫好淒慘，一路都把腿跑彎。一跑跑到小龍坎，碰到爛兵把路攔。背時爛兵好兇險，班主差點被強奸！”
燕雙飛叫：“你算了啊！你胡編喲！”
吳四繼續唱：“燕班主，有板眼，功夫好，非等閑。下頭一個攔馬絆，上頭一個偷心拳。那爛兵還沒把便宜占，倒被燕班主呀——一掌打進了黑龍潭！……”
觀眾熱烈鼓掌。
吳四向觀眾拱手：“謝了！謝了！今天晚上真是難得，這麽多人來看戲，我在這裏宣布一件事。鄉親們，自抗戰以來，大批淪陷區的孤兒，擁入成都地區，當然包括我們華陽縣。為了解決他們的吃飯和教育問題，我和張會長商量，決定擴大華陽縣孤兒院招收名額，由張會長主持孤兒院工作，具體負責招收孤兒事宜！……”
觀眾起立，更加熱烈地鼓掌。
張雲天站起來，向觀眾致意。
2、孤兒院 日 內
藍鳳、孫嫂正為孤兒院的孩子舀飯。孤兒們有招娣等十來人。
張雲天、趙菲菲陪同吳四視察孤兒院。
張雲天向吳四匯報：“就目前情況來看，隻能保住孤兒有三頓飯吃，晚上有一個睡覺的地方。至於培訓嘛，現在還根本說不上，主要是缺經費。”
吳四點頭：“有吃的、有住的，已經不錯了。培訓的事等以後再說吧！先讓娃娃們念書。現在，我們華陽縣有義小和孤兒院，總比原來孤兒們擠在劇團裏要好得多。”
張雲天站定：“吳縣長，辦好孤兒院要錢啊！那錢從哪裏來呢？我墊支的一萬元，打了水飄不要緊，孤兒院沒有錢，那些孤兒吃什麽呢？”
吳四思索：“是啊是啊！錢嘛，給你說，你不用擔心。最近，我準備親自跑一趟重慶，向中央財政部善後司司長宋樸園那裏去要點錢。我不相信，我辦孤兒院收養抗戰烈士遺孤，中央政府就不管！”
這時，曾師爺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
曾師爺喘著氣：“吳縣長，那些洋書本，我教不來啊！還是請你去給我買一些《三字經》吧！”
吳四：“《三字經》是讀私塾用的書本，恐怕現在不好買喲！這樣，你就用粉筆把《三字經》課文寫在黑板上，讓娃娃們抄寫。”
曾師爺：“那總要點粉筆嘛！”
吳四：“不是剛剛發了一盒嗎？怎麽，你用完了呀？”
曾師爺：“一盒粉筆哪能夠呢？發的粉筆，我早就用完了。”
吳四：“你不會拿迴去點豆腐了嘛？菲菲，請你再借給曾師爺一盒！”
趙菲菲：“好吧！吳縣長辦學校，還要我來幫貼粉筆，真是少見啊！”
吳四：“哎呀，菲菲，你知道我是個窮光蛋縣長啊！”
這時，藍鳳的孩子哭了，藍鳳把他抱在懷裏：“哦，寶寶餓了，寶寶吃奶啊！”
一個小孤兒跑了過來。
藍鳳：“去耍吧，我又沒有喊你啊！”
小孤兒慢吞吞地走開了。
3、 專員公署 日 內
宋良玉坐在文案後麵太師椅上，向冷秘書吩咐工作。
宋良玉：“冷秘書，辦孤兒院的錢還沒有撥下來，你們什麽時候出發到重慶去催一催啊？”
冷秘書：“重慶方麵打電話來，說要把款子直接撥到華陽縣。他們說，他們也被那些新聞記者鬧怕了。這次給成都抗戰孤兒院撥款，不能再出岔子了。”
宋良玉：“那你就先給吳四說好，叫他抓緊時間，把手續備齊，盡快動身去重慶，先把錢領下來。款撥下來了，我再同吳四商量分配方案。”
冷秘書：“宋專員，吳四這個人精得很，隻怕錢到了他的手上，就不拿出來啊！”
宋良玉：“這我知道。冷秘書，你先給吳四打個招唿，這筆錢雖然是以華陽縣辦孤兒院名義要的，但並不全是孤兒院的。除了拿出3萬元作為吳四和你們的路費，其餘的錢都是撥給專署的，專署等著急用哩！”
冷秘書：“那我把你的意見去跟吳四說說。錢撥下來了，還得你出麵去跟吳四說，吳四不會不買你的賬。”
宋良玉：“好哪！你去吧！”
4、 華陽縣衙 日 內
吳四和趙菲菲、張雲天談話。
吳四：“菲菲，真不好意思，我又要勞你的大駕了！”
趙菲菲：“什麽事呀？”
吳四：“我想托你到義小去一趟，組織孤兒招娣他們給中央政府寫一封感謝信，感謝中央政府撥款建孤兒院。”
趙菲菲：“啊，吳縣長，你又要送到《中央報社》上去登呀？”
吳四：“是啊！我想把生米煮成熟飯。”
趙菲菲：“我知道了！你怕宋良玉打你的主意，把中央政府撥的錢吃了！”
吳四：“我是想，把錢要下來，明正言順地用來辦孤兒院，不讓它落到宋良玉的口袋裏去。你要陪我去跑一趟重慶，幫我添一把火啊！”
趙菲菲：“好呀，我也想到重慶去耍一趟哩！”
張雲天：“吳縣長，那我也去重慶一趟，陪陪菲菲啊！”
吳四：“哼，你是不放心我還你那一萬元錢呀？我再給你打一次保票：你墊支的一萬元錢，我不會少你的一厘一毫！”
張雲天：“哪裏哪裏！我是去陪菲菲。”
桌子邊的電話鈴聲響起來。
吳四接電話：“是，我是吳四。啊，冷秘書呀！好。到重慶，手續要齊備。這沒問題，我馬上準備！你說哪天動身，通知我一聲。”
張雲天關切地問：“冷秘書怎麽說？”
吳四：“冷秘書叫我帶上手續，和他一起到重慶去，找財政部善後司宋樸園。這下，你那一萬元不會打水飄了吧！”
張雲天：“那是那是！不過，錢拿到手上才算數！”
藍鳳和孫嫂走進來。
藍鳳：“張院長，孤兒院沒錢買米下鍋了啊！你看咋辦？”
孫嫂補充：“菜也沒有錢去買！”
張雲天：“哎呀，你們這是在催命啊！好好，你們開個單子來，我給錢。”
5、 成都小酒館 夜 內
嚴俊夫與冷秘書在喝酒。
嚴俊夫：“呃，冷秘書，這次成都軍需處到重慶采購的藥品，價格可以上浮嘛!我給你說清楚，我抽的頭可不能少啊！”
冷秘書：“你抽的也太多了！嚴座，你想想，買藥的錢被你先就拿走了一半，這藥怎麽買啊！再說，還有好多大嘴老鴉張著嘴哩！”
嚴俊夫：“我不管那麽多！反正我的份子一個都不能少！我給你說了嘛，那藥品價格是可以向上浮動的嘛！”
冷秘書：“這怎麽叫我放得平啊！”
嚴俊夫：“你放不放得平，我管不著。我的份子不能少！”
冷秘書：“嚴座，那你也不能讓我白跑路啊！”
嚴俊夫：“好好好！你幫我跑一趟重慶，我從我的份子裏給你抽出一份給你，這下你該滿足了吧？”
冷秘書：“太少了！你給我三份！”
嚴俊夫：“我給你一份已經不少了！”
冷秘書：“你不給我一份我不幹！”
嚴俊夫：“好好，我給你三份！我要是再多給你一份，我是龜兒子！”
冷秘書：“好！三份就三份。嚴座，你也太摳了嘛！”
嚴俊夫：“嗨！我告訴你，不是我摳，那錢大部分是要送給上麵的！你以為我一個人獨吞啊？”
6、 孤兒院食堂 夜 內
孫嫂帶著兩個娃兒，也來孤兒院吃飯。
藍鳳正在給小孩喂奶。
藍鳳：“孫嫂，你怎麽把你的娃兒也帶來吃飯呢？他們又不是孤兒！”
孫嫂：“我實在抽不出身來給他們做飯，就把他們帶來了。你不是也把娃兒帶到孤兒院來了嗎？”
藍鳳：“我的娃兒小，又不吃飯，我不帶著誰帶呢？”
孫嫂：“你在孤兒院吃飯，吃了飯再給娃兒喂奶，也等於娃兒吃了飯啊！”
藍鳳發氣：“孫嫂，你這是歪道理！”
孫嫂：“那好，我以後不帶娃兒來孤兒院吃飯就是了。”
7、 孫木匠家 夜 內
郭駝背、大塊頭妓女、趙洪順、孫木匠、小秧雞，圍坐在堂屋裏一起抽大煙。
郭駝背：“嘿，你們幾個把煙賣快點，我的貨又來了喲！”
趙洪順：“我隻賣了半斤。來，我交錢！”
趙洪順向郭駝背交錢。
郭駝背推了一下大塊頭妓女：“你也清點一下你的貨嘛！”
大塊頭妓女數錢：“嘿，我賣的少，錢不多！”
孫木匠憨厚地：“郭幺爸，我隻賣了二兩……”
郭駝背：“你多找幾個買主嘛！”
小秧雞：“郭駝背，我怕吳縣長知道了，沒敢去賣。”
郭駝背：“你不敢賣，那你把貨退給我！”
小秧雞：“我都吃了一兩了！”
郭駝背：“那你把錢交給我，剩下的，快點賣喲！”
小秧雞：“我身上沒錢！過幾天，等吳縣長到重慶辦事去了，我就出去賣，賣完了，一起把錢給你。”
郭駝背深吸了一口煙：“你們都聽著，趁吳縣長到重慶去辦事的空閑時間，你們抓緊時間把煙賣了。你們不把煙賣了，我咋個給嚴專員交錢呢？他的啤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8、 重慶 財政部善後司 日 內
宋樸園接待吳四、冷秘書、張雲天和趙菲菲一行。
吳四向宋樸園遞過華陽縣申請撥款的手續，宋樸園仔細閱看。
宋樸園打著官腔：“好，手續齊備。你們稍等片刻，我馬上叫人去給你們開支票。”
張雲天用肩撞了趙菲菲一下。
宋樸園走進裏間，拿出支票，遞給冷秘書：“冷秘書，這事你去辦一下。”
冷秘書看支票：“宋司長，你怎麽隻開了300萬呢？宋專員說，她已經與你說好了，是撥500萬元。”
宋樸園摘下眼鏡：“冷秘書，你就別問了！現在能開出這張支票，已經不容易了。你們知道，國民政府剛遷來重慶，財政吃緊啊！這事我會打電話給宋專員解釋清楚的。現在辦事哪，我也為難呀！”
冷秘書堅持：“宋司長，宋專員給我說，這筆款子一個都不能少！我迴去咋給宋專員交待呢？”
宋樸園：“好了好了！你們迴去吧！我不是給你說了嗎？我給宋專員打電話。”
冷秘書：“吳縣長，那就把你們縣的印章給我用一下，我去轉支票！”
吳四站起來：“宋司長，這件事，今天已經登載《中央日報》了，登的是500萬元啊！”
吳四把報紙遞給宋樸園看。
宋樸園看報紙大驚：“啊！是這樣登的嗎？”
宋樸園讀報：“招娣等孤兒，感謝國民政府撥款500萬元，興辦四川省華陽縣抗戰孤兒院……”
宋樸園厲聲責問：“是哪個這麽快就把消息捅出去了？”
趙菲菲：“宋司長，國民政府撥款給抗戰孤兒院，這樣天大的好事，報紙能不登嗎？再說，孤兒們感謝政府撥款辦孤兒院，也是應該的呀！”
宋樸園：“吳縣長，你們辦孤兒院，當然不錯，為黨國分憂嘛！可是，這筆錢，並不是全部給孤兒院的，其中大部分是補貼成都專署的呀！”
吳四：“宋司長，宋專員叫我們以華陽縣抗戰孤兒院名義向中央政府要錢，我們以為這錢就是撥給孤兒院的。”
宋樸園：“吳縣長，你現在知道了也不遲啊！”
吳四：“那是那是！不過，我們已經擴招了一百多個孤兒了。如果拿不到錢，那些記者們再向《中央日報》寫信，那就不好辦了！”
宋樸園不耐煩：“好好好！冷秘書，你們迴去跟宋專員商量商量。”
冷秘書：“這事恐怕不好辦！不僅中央政府減少了撥款數量，也直接把款撥到了華陽縣孤兒院，宋專員能怎樣商量呀？”
宋樸園揮手：“就這樣吧！你們快迴去！”
吳四一行起身離開。
9、 重慶兩路口小客店 夜 內\/外
吳四、冷秘書、張雲天、趙菲菲在房間裏商量。
冷秘書：“吳縣長，這件事硬是燙手！你看怎麽辦？”
張雲天：“你們咋個與宋專員商量，我管不著。但是，中央政府給孤兒院撥的錢，應該歸孤兒院。至於我墊支的一萬元，先給我。”
冷秘書：“哎喲，我的張會長！你還不知道，這些錢，宋專員早作了安排啊！”
吳四：“冷秘書，那宋專員怎麽安排的？”
冷秘書：“我也不瞞你們了。宋專員說，拿出5萬元給孤兒院，包括支付我們一行人的路費。剩下的錢，全部交宋專員安排。”
吳四：“中央政府撥的這300萬元錢，我看給宋專員一半，該可以了吧！其餘的錢，全部用來扶持孤兒院。”
冷秘書：“我告訴你，吳縣長，宋專員不會同意的，你別為難我啊！”
吳四：“如果你做不了主，這個印章嘛，我也不蓋了！”
張雲天：“吳縣長，你這不是撤台嗎？現在這世道，能從中央政府那裏弄幾個錢，已經不錯了！吳縣長，我勸你，你能拿幾個算幾個。你想宋專員不用點，那行啊？你在人家嘴巴下邊揀飯吃，你就得受人家管。”
吳四：“你說的不錯！我就納悶，現在這官場上咋這麽汙啊！張會長，你墊支的錢，我一定想方設法還給你。要是我還不了你的錢，即使傾家蕩產，我也還給你。”
張雲天：“那好說！我隻是勸勸你罷了。”
10、重慶益民製藥廠 日 內
剛從南京搬遷到重慶的益民製藥有限公司，座落在嘉陵江邊一處民居院裏。
董事長王靜軒，四十多歲，戴一付金絲邊眼鏡，正在專注地看文件。
秘書進來報告：“董事長，門外有兩個軍人求見。他們說，是馬團長從抗戰前線專門派來的。”
王靜軒抬頭：“啊，是馬團長派來的人，快請啊！”
秘書領著兩個軍人走進辦公室。
藍貴龍自我介紹：“王總，我是藍貴龍，是川軍122師的連長。這位，是我的同事劉善奎連長。”
王靜軒站起來：“請坐！請坐！”
劉善奎：“王總，可能你已經記不起我了。你在南京辦藥廠的時候，到成都來，你妹妹王惠香把我介紹給你，你還幫忙疏通關節，讓我當了成都警察局長。我一直心存感激，今天能見到你，我當麵向你致謝了！”
王靜軒驚喜：“啊!我想起來了，對你我有印象。過去的事，說什麽感謝啊！”
藍貴龍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封信，遞給王靜軒：“王總，我過去是成都城防司令，也與你的妹妹王惠香相識。我們是馬團長派來向你采購軍用藥品的。我們在前線抗戰，非常缺藥品。”
王靜軒看過信，高興地說道：“兩位遠道而來，辛苦你們了！馬團長與我是老朋友。你們在前線抗日，保衛國家，我當盡力滿足你們的需求。這也是我為抗戰效力的時候啊！”
藍貴龍：“那就感謝王總了！”
王靜軒：“我們廠剛剛從南京遷來，條件簡陋，生產還不太正常。雖然中央政府給我們下達的任務重，但無論如何，我也要滿足馬團長在抗戰前線的急需。”
藍貴龍：“王總，馬團長隨信付的藥物清單，如果你能夠給我湊足，我們就非常感激你了！”
王靜軒：“藥物清單我看了，其中有些藥物要生產，恐怕要等一兩天，才能湊足數量。”
藍貴龍：“那我們就等一兩天來。王總，我們就告辭了！”
王靜軒：“本來我應該款待你們吃頓飯，但今天不行，等你們來取藥時再說吧！”
劉善奎：“馬團長說了，藥款我們如數付給你。”
王靜軒：“現在不說藥錢，到時再說。那我就不留二位了！”
王靜軒把藍貴龍、劉善奎送出廠門。
11、重慶街頭 日 外
藍貴龍和劉善奎在街道上走著。
街口，街上的行人正在風搶《號外》。
報童站在人群中間，大聲喊叫：“號外！號外！大家快來看《號外》啊！特大新聞：首都南京失守，日本鬼子占領南京，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南京軍民屍橫遍野，鮮血染紅長江！號外！特大號外！……”
藍貴龍和劉善奎快步擠近人群，各拿到一張《號外》。
藍貴龍和劉善奎站在街邊，專注地看《號外》，臉色沉重。
藍貴龍兩眼噙淚，罵道：“狗日的日本鬼子！老子跟你們拚了！……”
劉善奎：“藍連長，時局瞬息萬變！我們趕快迴客店去！國家遇到這麽大的事，馬團長可能發電報到軍營留守處來。也許，他們正派人找我們哩！”
藍貴龍把《號外》揣進衣袋裏，同劉善奎一起急急忙忙迴客店。
12、 重慶兩路口小客店 夜 內
藍貴龍和劉善奎走進客店：“老板，我們外出辦事，有人來找我們嗎？……”
老板：“長官，你們上午剛走，就有一個軍人來找你們。說是你們部隊有急事通知你們。他要我轉告你們，請你們立刻到較場壩軍營去！”
藍貴龍看了一眼劉善奎，說：“走！我們到較場壩軍營去！”
劉善奎：“果然不出我們所料，走吧！”
藍貴龍：“老板，可能我們要晚一點才能迴來。”
13、重慶較場壩軍營 夜 外
藍貴龍和劉善奎急急忙忙走到軍營收發室詢問。
一位年輕軍人從抽屜裏拿出一封電報，遞給藍貴龍。
藍貴龍在往來文件薄子上簽了字。
藍貴龍、劉善奎看電報。
馬團長聲音：“重慶較場壩軍營留守處轉藍貴龍、劉善奎，團部接上峰緊急命令，部隊不日開拔，無論采購成否，限七日內歸隊，匆誤！”
藍貴龍：“劉連長，我們明日上午就去購買船票，最遲必須後天從重慶出發，才能按時趕迴部隊。”
劉善奎：“軍令如山！可能我們為國效力的日子到了！”
14、重慶兩路口小客店 夜 內
夜深人靜，藍貴龍和劉善奎走進小客店。
藍貴龍走在前麵，正好看見吳四從樓道間走出來。
藍貴龍站定，又看了看，驚喜地叫道：“那不是吳四，吳大哥嗎？”
吳四也聽見了藍貴龍的聲音，快步上前，摟住藍貴龍。
吳四笑道：“哎呀，沒有想到，在這裏見到了藍貴龍兄弟呀！”
藍貴龍緊緊地抱住吳四：“哎呀，吳大哥，你和我妹子一家還好嗎？我早聽說，你當了縣長，想不到今日在這裏相見！”
劉善奎向吳四拱手：“吳縣長，你當了大官呀！”
吳四跟劉善奎握手：“說什麽當官啊！我操的嗅，哪有你劉連長風光呀？”
吳四轉身高喊：“老板！打酒端菜來——來來來，我們坐下來說！”
15、 益民製藥廠 日 內
冷秘書和王靜軒討價還價。
冷秘書：“王總，我是代表嚴長官，來和你恰談這筆藥品采購生意的。他的意見，我已給你講了。看來，此事就不好再商量了！”
王靜軒：“冷秘書，如今是抗戰期間，原藥材料緊俏得很，價格天天往上漲。你拿那麽多迴扣，我連藥都生產不出來了。無論如何，你要打點讓手。再說，我們也得為抗戰做點貢獻呀！”
冷秘書：“這道理我懂。嚴長官說了，他也難啦！他有上司，還有上司的上司，誰都要打點打點。要是不打點，連這筆生意也做不成了！這就是當今中國的現實，他也沒有辦法！要是少了這個數，這筆生意，我們隻好不做了！”
王靜軒：“冷秘書，我們都有難處。其他的不說了，你隻把百分之五的稅給我認了，我就心滿意足了。冷秘書，請你高抬貴手了！”
冷秘書：“哎呀！我說，王總，你們不能開陰陽發票嗎？在你留的存根上，隻開一半的價就行了！”
王靜軒：“冷秘書，我哪敢呢？如今，重慶是陪都，各部門有事沒事就下廠來查，被查出來了，恐怕我連廠子也開不成了，還得坐牢殺頭！”
16、 財政部善後司 日 內
宋樸園向宋良玉打電話。
宋樸園：“啊，良玉啊，你聽我說，你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華陽縣辦孤兒院，向中央財政部要錢，這本來就是一件難事。你是知道的，上次你要錢，就由記者抓了一個漏著，露了底。這次呀，我是找了好多人才辦下來的。能批300萬元，已經不錯了。哎喲，這是非常時期，丁點差錯都不能出呀！總而言之，你要把方方麵麵擺平！啊，新聞記者跟得緊，你們要注意啊！好，就這樣，有事再打電話。”
宋樸園放下電話，對冷秘書：“你迴去跟宋專員好好商量一下，把這筆錢用好。至於宋專員如何處理與吳四的關係，你們迴去自己處理，這次再出不得漏子了！”
冷秘書：“是！我一定把你的意思如實轉給宋專員。我相信，宋專員會處理好專署和吳四的關係的。”
宋樸園：“好！你們迴去吧！”
冷秘書：“好嘛！我出發的時候，嚴長官還托我去益民製藥廠采購一批藥品……”
宋樸園不耐煩：“嚴俊夫是軍需官，他托你來采購藥品，合適嗎？他這個人呀，就是太含財了！你不要和他攪在一起，好不好？”
冷秘書：“我知道了！我給宋專員做事，還忙不過來哩！”
17. 重慶牛角沱 日 外
吳四帶著藍貴龍、劉善奎、張雲天、趙菲菲在街上走，忽然發現在街邊算命的陳半仙。
吳四上前招唿：“陳半仙，你在重慶生意好啊？”
陳半仙抬頭應道：“你在華陽縣的生意好啊？這裏的生意還將就！重慶的官多、兵多，外國人多，算命的人自然就多，錢也給的多點。”
吳四：“那你看，我在華陽縣的生意如何？”
陳半仙：“我猜想，你在華陽縣的生意沒有我在這裏的生意好。”
吳四：“你這個算命先生會說話！走，跟我們去喝一杯！”
18、重慶益民製藥廠 日 內
藍貴龍和劉善奎走進辦公室，王靜軒不在。
辦公室秘書問：“請問二位，找王董事長呀？”
藍貴龍：“我們找王總有急事，請你幫忙給我們找一下。”
秘書：“你們坐嘛！他在車間裏，我去給你們叫！”
藍貴龍和劉善奎流覽牆上的生產進度報表。
王靜軒走進辦公室，客氣地：“讓二位久等了，抱歉！抱歉！你們要的藥，有的，我正在安排生產，有的，我正在庫房裏清理。”
藍貴龍：“王總，真是麻煩你了！我們昨天晚上接到馬團長的電報，部隊有緊急任務，要我們立即趕迴部隊。今天上午，我們已經買好了明天上午去武漢的船票。王總，你看，你能給我們多少藥，我們今天下午就辦完手續。”
王靜軒：“哎呀！這麽急呀！馬團長要的藥品，不能全部湊足了。這樣，我們立即給你們準備四種藥，就是止痛藥、消炎藥、感冒藥，還有防凍傷藥。我給你打包成兩箱，拴好背的繩子，便於你們上下車船。”
劉善奎：“那太感謝王總了！”
藍貴龍：“王總，你看多少錢，我們帶的有現兌。”
王靜軒：“藥錢你們就不付了，就算我王靜軒為抗戰做的一點微薄貢獻吧！請你們轉告馬團長，請他把省下來的藥錢，多給抗戰兄弟們買幾雙草鞋！”
劉善奎：“那怎麽能讓王總貼錢呢？”
王靜軒：“這點錢，我王靜軒目前還貼得起！我也是一個有愛國心的中國人嘛！”
藍貴龍：“謝謝王總了！你的善舉，讓我們感動。我迴去後，一定把你的善舉傳達給兄弟們，讓大家奮力殺敵，報效國家！”
王靜軒：“不成敬意呀！我今天下午就把藥準備好，明天一早，我開車來接你們，順便就把藥品送到碼頭。”
藍貴龍：“真是不敢當啊！”
王靜軒：“我也想為抗日盡點力呀！”
這時，冷秘書走進辦公室。
冷秘書看見藍貴龍和劉善奎在辦公室，一時有些尷尬。
冷秘書拱手：“啊，是藍司令、劉局長啊！真是他鄉遇故人啊！”
劉善奎冷冰冰地：“冷秘書，我們又見麵了！從前你是嚴俊夫的秘書，現在又是宋良玉的秘書，真是風光得很哪！”
藍貴龍挖苦地：“冷秘書，聽說嚴俊夫到處在捉拿我。今天，你要不要把我捉拿起來，交給嚴俊夫呀？”
冷秘書：“藍司令，你就不要挖苦我了！我隻是幫他們跑腿的，他們叫我跑東，我就不能跑西！”
劉善奎：“嚴俊夫如今是軍需官，川軍將士用藥就全靠他了！說來說去，我們還是被他們捏在手心裏的！”
冷秘書：“哎呀！藍司令，劉局長，我隻是為他們跑跑腿，哪敢在藍司令、劉局長麵前昂頭啊！”
藍貴龍不冷不熱地：“冷秘書，你的嚴專員命好啊！他又撈到一個肥缺呀！不過，我得提醒他啊，錢也不要賺得過多了！”
藍貴龍從衣兜裏取出藥瓶：“你看，這就是嚴俊夫送上前線去醫抗日軍人的藥品！他造假就不怕將士們告他嗎？”
藍貴龍把藥瓶交給王靜軒。
王靜軒看了看，說：“這藥，不是我廠造的！你看，這包裝，粗製爛造！還不知道瓶子裏藥的成分哩！”
劉善奎：“嚴俊夫是采購川軍將士藥物的。冷秘書，你說，這些藥，嚴俊夫是從何處買的？”
冷秘書：“我說句公道話，這也不能全怪嚴專員。川軍將士的藥物，是嚴專員派人采購的。可是，他哪裏管得了那麽細啊！供藥的廠子那麽多，他哪能一個一個地檢測藥物的質量呢？”
劉善奎：“聽說，他們采購藥要吃百分之五十的迴扣，這不假吧？”
冷秘書：“這不管我的事！我不能亂說！”
藍貴龍：“老子悔恨得很，當初老子沒有一槍把他龜兒子打死！”
劉善奎：“哼！他嚴俊夫做鴉片煙生意，喊我給他押運。他露了馬腳，卻把我和郭駝背關起來墊背！最後，他們還把我和郭駝背賣了壯丁！要是我在前線被日本鬼子打死了，我變成鬼也要來找他嚴俊夫算賬！”
藍貴龍：“算了算了！我說，王總，我看得出來，你還是一個有良心的中國人！以後，你多造些好藥，支援抗日前錢吧！”
王靜軒：“那是那是！不過，如今采購方付的藥錢，被上上下下各吃了一大截，要我造好藥，說實在話，我做不到呀！”
藍貴龍：“王總，你別嘔氣！這次我和劉連長返渝找你購藥，我們是相信你的！”
王靜軒：“你們放心，我不敢說自己是一個優秀的商人，但我敢說，我還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國難當頭，我作為一個中國人，抗日的良心還是有的！”
冷秘書自知理虧，低著頭不開腔。
19、 重慶小酒館 夜 內
吳四招待藍貴龍、劉善奎、張雲天、趙菲菲，陳半仙作陪。
藍貴龍已經有些微醉，大聲訴苦：“他媽的！我們川軍在前線就跟沒娘兒一樣。沒有人給我們補充彈藥，沒有人給我們補充衣物。掛了彩，傷輕的，自己柱著槍一簸一簸地往迴走。傷重的，為了不落到日本鬼子手裏，隻好開槍自殺，大叫一聲：‘總裁，老子x你奶奶’……”
劉善奎醉眼朦朧，舉起酒杯：“不管怎麽說，我們川軍沒有丟家鄉人的臉！我劉善奎過去在成都混，也算是一個混世魔王，虧心事也做的不少。可是，一上了戰場，我才知道一個軍人的責任，一個民族的尊嚴！我現在，一看見那些烏龜王八蛋，就恨不得把他們給嘣了！”
吳四給他們斟酒：“來，你們二位幹了這杯酒！我實在沒有什麽話來安慰你們。你們辛苦了！ 我相信，凡是給中國人爭了麵子的人，給老百姓謀了利益的人，老百姓會記住他們！至少，我吳四不會忘記他們。你們就是他們中間的代表！我代表華陽縣的父老鄉親，再敬你們一杯。古人說，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幹！”
藍貴龍一口幹：“為了打敗日本鬼子，老子跟他們把命拚了！”
劉善奎：“老子也活得差不多了，跟日本鬼子拚了！”
吳四：“呃，你們兩位一定要活著迴來啊！你們的家人等著你們哩！”
藍貴龍：“嗨，說句實話，哪個不想婆娘娃兒。就說我那個漂亮婆娘燕雙飛吧，她那麽漂亮、溫柔，我連做夢也在想她。但是，我上了戰場，就顧不到她了！這次，我們迴部隊後，聽說部隊要開到山東滕縣，和日本鬼子決一死戰！生死由命吧！”
吳四：“陳半仙，我本來不相信算命。這次不同，你算一算，中國的抗日戰爭，到底要打幾年？”
陳半仙把老花眼鏡往上推了推：“我早說了嘛，要打三、五年！”
吳四：“好，我們不期望隻打三年、五年，也熬不過十五年那麽長的時間，取個中數八年。二位，這八年，你們一定要堅持住呀！”
這時，冷秘書匆匆趕來。
冷秘書：“喲，劉局長，藍司令，你們在這裏聚會呀？”
藍貴龍、劉善奎也不起身，隻是拱手應付一下。
吳四：“冷秘書，宋專員電話中怎麽說？”
冷秘書：“唉，這叫我怎麽說嘛！吳縣長，宋專員說，她已經很吃虧了，要再讓堅決不行啦！我一再向她說明情況，她才作出了一點讓步。在原有計劃的基礎上，另給孤兒院5萬元，包括我們一行人的旅差費和報酬。”
趙菲菲不屑地：“她的喉嚨也太粗了！吃了大頭，才吐出那點錢來。這孤兒院怎麽辦嘛？”
冷秘書：“這已經不錯了。啊，吳縣長，宋專員問你：你下屆還當不當縣長，她好物色人選！”
吳四：“哼！她有權，我晰聽尊便！”
冷秘書：“吳縣長，我說，這是她的氣話，你白當白不當！”
吳四：“跑了一迴重慶城，錢沒有找到多少，但總算長了點見識。這就叫做，你有七算，他有八算！我吳四也算學了一迴乖。這5萬元，我看就這樣分配，張會長，你拿3萬元補貼孤兒院，包括還你的一萬元在內。冷秘書，你拿1萬元去當草鞋錢。剩下的1萬元，就作為慰勞費，交給二位在抗日前線拚命的連長勞軍。唉！我吳四已經盡心了，實在無能為力了！”
張雲天：“吳縣長，難道這迴你自己不留點……”
吳四搖頭：“張會長，我自己再留點，就不是人了！我還硬是輸了你一頓油大！堂倌，上一份麻婆豆腐，外加幾碗幹飯！你知道，我是請不起客的喲！”
張雲天：“吳縣長，你辛苦一場，卻兩袖清風，我心裏也過不去……”
吳四：“這樣好啊！我做人有一個原則，該掙的錢，我就去掙。不該掙的錢，我一分也不要！人哪，活在世上要活得有尊嚴！”
藍貴龍醉意朦朧地接話：“老子過去當土匪，想方設法弄錢，現在上了抗日戰場，才曉得錢算個球！國家沒有了，連命都保不住，錢有個球用！”
劉善奎也醉了，借酒譏諷道：“錢錢錢，命相連！讓那些日夜想錢的人去想吧！我劉善奎現在隻想多殺幾個日本鬼子！……”
張雲天、冷秘書有些尷尬，低頭不語。
吳四：“算了！今天晚上大家就早點休息，貴龍兄弟和劉連長明天還要趕路。”
21、重慶朝天門碼頭 日 外
一輛福特麵包車，開到重慶朝天門碼頭貨場停下來。
藍貴龍和劉善奎下車，把王靜軒扶下車。
王靜軒吩咐工人，把兩個大紙箱卸下來。
藍貴龍握住王靜軒的手：“王總，勞駕你親自送我們到碼頭，我們真是感激不盡呀！”
王靜軒：“你說那裏的話！廠裏有這個條件，送送你們算啥呀？”
王靜軒對兩個工人：“你們把紙箱給他們送上船！”
兩個工人背起紙箱，往江邊的輪船走去。
王靜軒：“二位連長，我就不下江邊送你們了。祝你們一路順風，平安迴到部隊！請你們轉告馬團長，就說我王靜軒期盼他帶領部隊打勝仗，多殺幾個日本鬼子！當他和你們凱旋時，我一定到朝天門碼頭上來歡迎你們！”
藍貴龍和劉善奎“啪”地一聲立正，向王靜軒敬了一個軍禮！
王靜軒眼裏噙滿淚水，向藍貴龍、劉善奎握手告別。
藍貴龍、劉善奎拱手：“王總，再見！來日方長，後會有期！”
藍貴龍、劉善奎轉身走向江邊。
王靜軒目視二人離去，在那裏站了很久。